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五十章 標靶
1995年9月7日21:50-22:00
「我還是有個問題沒有想明白,」有個問題,自從聽老鷹介紹完獵日基地的運作方式,就一直縈繞在許正陽心頭,隨著回憶中一個個學員被淘汰,這個疑問越來越強烈,此刻,眼看這就是一輪更為殘酷的殺戮,他終於忍不住要問了,「獵日基地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這些學員?如果這些學員將來都是他們的搖錢樹,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嗎?為什麼用這麼殘酷的方法把這麼多學員都淘汰掉,這不是自斷財路嗎?」
「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從事雇傭兵買賣?」
許正陽搖搖頭,自己熟悉得世界,就是一個高中生的世界,終日苦讀應對高考是這個世界的全部。關於過去的鐵血生涯,只是剛剛拉開了一個帷幕,雇傭兵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他一無所知。
「這個世界上只要存在戰亂,傭兵就有它的市場。這個市場的利潤如此豐厚,甚至超過了毒*品交易,這樣一本萬利的投資,足以讓來自世界各地的投資商趨之若鶩。面對多如牛毛的傭兵組織,投資商們自然要選擇最為精銳的勢力投入資金,而各個傭兵集團,為了獲得資金,自然要努力打造自己的品牌形象。
「傭兵市場的品牌形象,從來都不是靠自吹自擂的廣告,要闖出名堂,只能靠戰績。只要能做到百戰百勝,何愁沒有資金滾滾而來?
「可是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同樣是勝利,利潤卻大不相同。投入一個傭兵的成本,自然是投入十個傭兵成本的十分之一,所以,對於任務成功率不相上下的集團,單兵素質自然是投資商考慮的重要因素。
「獵日基地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才在道上創下了驕人的戰績,而基地傭兵的作戰素質,更是道上盛傳的傳奇。這些傭兵固然是馮傲的搖錢樹,獵日基地的金字招牌則是不折不扣的招財貓。為了維護這來之不易的單兵傳奇,獵日基地絕對能做到不擇手段。就算把整整一期學員全都淘汰,他們也不會讓殘次品從基地畢業的。」
「我明白了,對於獵日基地來說,我們就是一塊塊高碳鋼,要把鋼鐵打造成利刃,獵日基地不惜使用各種各樣極端的手段,就算打廢了,無非就是多了一塊廢鐵,扔掉就是了。」一絲悲涼悄悄爬上了許正陽的心頭,七十二個原本應當倍受父母寵愛的孩子,竟然成了傭兵頭子眼中的工具,不,還算不上是工具,只是一塊塊毛坯。而這七十二塊毛坯,現在只剩下了三十三塊,身在亂世,就算想成為別人手裡的賺錢工具,也得拼了性命去爭取,這就是自己的童年,除了悲慘,還能用什麼詞來形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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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人形靶揮舞M7軍刀的日子持續了三個月,無數次的出刀,收刀,變換角度再次出刀,收刀,這樣的練習枯燥到了極點,千萬次的枯燥換來的就是結結實實的肌肉記憶,手中的刀隨手揮出,就能準確的命中目標,不需要經過思考,甚至不需要過多的觀察,就算蒙上眼睛,動作也不會有絲毫變形。所有人都知道,隨著動作一天天純屬,刀刃見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白刃格鬥訓練進行到三個半月的時候,獵日基地來了一批陌生人。這批人看起來也是學員,不過他們都是成年人,訓練的場所和自己這一群孩子也不在一起,只有早晨負重長跑的時候,自己在操場上能看到這群大人們背著武器飛奔。他們排成一個整齊的方隊,用同樣的步伐繞著操場一圈圈跑過,除了腳步聲之外,似乎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這些完全可以讓自己得出一個結論,這群人在訓練場上浸淫的時間,絕對比自己這幫小屁孩長得多。
除了武裝負重長跑,大人們訓練什麼科目,自己這些孩子一無所知。同樣,孩子們訓練的時候,那些大人們一定不會在附近。同樣是在獵日基地訓練,孩子和大人,就像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時空中一樣。這種局面第一次被打破,正是自己手中的軍刀見血的那天。
那一天對獵日基地的小學員們來說,真是破天荒的一天,上午的課堂學習結束后,隊伍如往常一樣在操場集合,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開始訓練,而是登上了一輛大卡車,鑽進了卡車後車廂上的帆布棚內,被拉出了基地。快三年了,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開獵日基地。雖然帆布將車廂遮蔽的嚴嚴實實,但自由的氣息,還是從車棚的縫隙透了進來,讓每個人的心都痒痒的。外面的自由當然與自己這些人無關,可就算遠遠的感受一下,也足以讓一個個乾涸的心靈感到無比欣慰。
車子顛簸的像是在路面上蹦跳,司機卻沒有一點點減速的意思,似乎根本不知道車子後面還拉著三十三個孩子。而這三十三個孩子,在車廂中東倒西歪碰來撞去,就像是一個個裝著破布的麻袋。其實在獵日基地眼中,自己這些孩子或許本來就算不得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吧。
卡車停了下來,車下的教官下達了下車的命令,鑽出漆黑憋悶的車棚,面前是崇山之間的一塊空地,空地一角有一個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隊列,自己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正是基地里新來的陌生人。
三十三個孩子自然而然的列隊,對他們來說,列隊已經成了如同呼吸一樣天經地義的事,列好隊列之後,一如既往的保持安靜,等候來自教官的命令。
空地周邊有幾名穿著制服的軍人,制服沒有軍銜,沒有標誌,都是黃種人,看個頭有可能是越南人。空地中央一群男子縮在一處,一個個面黃肌瘦,神色慌張,目光緊張的在那幾個端著武器的軍人和那隊排列整齊的男子之間游移。對於空地中央這些列成方隊的小孩,倒是很少有人關注。
一陣馬達聲由遠而近,一輛敞篷吉普帶著滾滾塵煙飛馳而來,伴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教官身邊。自己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副駕駛座上是一個軍官模樣的胖子,正和教官打著招呼,用的是有些生硬的漢語。
「怎麼樣,還滿意嗎?」
「看著像是一群病夫,不怎麼樣。」聽教官的語氣,對軍官似乎不太滿意。
一群病夫,自己心中一動,看向空地中央那群男子,看來教官說的是這些人。
「看起來像病夫就對了,這幫人都是癮君子。」
「吸毒的?」教官眉頭皺了起來,「阮司令,用這些不人不鬼的玩意兒當靶子,是不是有些兒戲了?」
「看你說的,吸毒的人最是狠辣,為了那口毒*品,連親爹親娘都能殺,這樣的人,用來給你這幫小狼崽子開牙最合適不過了。」胖胖的阮司令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的橫肉帶著僵硬的笑容,「再說了,基地現在胃口越來越大,一下子找三十三個送死的壯丁,你讓我給你大變活人我也弄不出來呀。」
「以前不是老有俘虜嗎?」
「老兄,最近一段我們休戰了,好久不打仗,哪兒來的俘虜?」
「你們這些大毒梟也會休戰?」
「那當然了,現在都講合作共贏,整天打打殺殺的,很容易被別人鑽空子的。」胖子乾笑幾聲,接著說道,「我這兒就這些貨色了,要別的實在是沒有,要不老兄你就湊乎湊乎?」
教官點點頭,「我只能湊合了,要不怎麼辦?人我都拉來了。」
教官和阮司令的對話清晰的傳到自己耳朵里,不祥的預感一下子湧上心頭,三十三個男子,三十三個學員,這絕不是巧合,難道說……
阮司令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通過高音喇叭,嗚哩哇啦的外語顯得格外刺耳,說的是什麼,自己一句都聽不懂。
話音未落,對面的人群便沸騰起來,那些本來病怏怏的男子,彷彿忽然有了精神,眼睛里閃爍著嚇人的光芒,已經有人從腰間、腳踝上抽出了雪亮的尖刀,還有幾個則從褲管兒里抽出一尺多長的鐵棍,三十三人竟然各個都有兇器,看來是有備而來。
雖然自己什麼都沒聽明白,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這三十多人那狼一樣的眼神,盯著的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而他們的兇器,恐怕就是為自己和其他三十二個孩子準備的。
「知道阮司令剛才說了些什麼嗎?」教官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隊列後方,開始充當翻譯的角色,「阮司令說,只要殺掉面前這些小孩,他們就能得到高純度海*洛因,殺掉一個給一克,殺掉兩個給兩克。」
隊伍依然安靜,身為獵日基地學員,已經習慣了在沉默中等待教官的命令。
「我給你們的命令也很簡單,自由進攻,招數不限。記住,這是戰場,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
對面的人群已經開始騷動,在他們眼中,對面這三十三個孩子根本就是三十三包被他們看得比命還重的毒*品,阮司令簡直就是慈善家,這高純度海*洛因,不就和白送一樣嗎?
難以壓抑的躍躍欲試中,阮司令高喊了一聲,隨著阮司令的嘶吼,三十三名癮君子陷入了徹底的癲狂,如一群瘋狂的惡狼,向著三十三個孩子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