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二十章 狡猾的杜樂天
1995年9月7日21：10-21：20
「靳總確實是貴客，不過在我眼裡，杜隊您比靳總要高貴一萬倍。」杜樂天邁著小碎步，跟在杜凱旁邊，伸手遞上一支中華，拿出亮閃閃的Zippo打火機，眼巴巴等著杜凱把煙放到嘴邊，他好履行為貴賓點煙的神聖使命。
杜凱卻不慌不忙，將煙拿在手裡，看著杜樂天，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靳總這樣的大忙人，一個月能到你這兒多少次？」
看杜凱不忙著點煙，杜樂天便支起了身子，把端起的打火機放下，陪著笑臉說道：「一個月能來多少次？我的杜隊長，您說勤了，一年能來兩三次就不錯。」
「一年才來兩三次？那可得把握好機會，要知道，在集安地面上，想請靳總吃飯的人，那得排著隊。要不是有頭有臉，靳總還不會賞臉呢。」
「那是那是，靳總來我是不敢怠慢。不過杜隊您來，更是我的榮幸。」杜樂天一邊含含糊糊的支應著，一邊在心中飛快的盤算。
剛才杜凱一提到靳百川的時候，差點兒把杜樂天嚇得靈魂出竅。俗話說做賊心虛，這話一點兒不假，三樓躺著一具屍體，兇手還當著自己的面綁走了靳百川，這種情況下杜凱忽然提到靳百川的名字，杜樂天的第一反應就是事情敗露了。可是再聽杜凱後面的話，靜下心來細細一品，又覺得這位重案隊長好像並不知道樂天歌廳發生了什麼。這些刑警都鬼得很，虛張聲勢這一套做得都是爐火純青，讓人根本捉摸不透。你還以為他什麼都清楚，實際上他什麼都不知道，完全是在詐你，你要是上了鉤，就會把人家不知道的事兒全都告訴人家。面前這位重案隊隊長，絕對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自己和他打交道，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在知道杜凱到底知道些什麼之前，自己一定要想盡辦法東拉西扯，千萬不要露了馬腳。
「今天靳總大駕光臨，是有什麼事兒嗎？」杜凱這次拿起了煙，放到嘴邊，杜樂天連忙舉起打火機，為杜凱點上。
「能有什麼事兒，人家是大老闆，我是小商人，人家有事兒也不會找我的。」不用問，杜凱一定看到靳百川進了樂天歌廳。問題來了，杜凱為什麼會看到靳百川進了樂天歌廳呢？肯定不會是無意，如果是無意，就沒有必要特意到樂天歌廳來追問。那只有一種可能，杜凱在盯著靳百川。
一想到這兒，冷汗頓時在後背上滲出，像小蟲子一樣四處蠕動，這可不太妙，刑警大隊的人盯上了靳百川，這意味著什麼呢？難道說集安市公安局要對靳百川動手了？靳百川要是倒了，火字門怎麼辦？
一轉念，心中頓時覺得好笑，靳百川是靳百川，火字門是火字門。這些年自己是靠靳百川辦了不少事，但靳百川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勢，沒有一天不讓自己恨得咬牙切齒。靳百川倒了，自己應該高興才對，怎麼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了？再說了，刑警大隊大隊長陳雲盯著靳百川不是一天兩天了，又能怎樣呢？靳百川財大勢大，背後靠著的不是一株大樹，根本就是一片樹林，要扳倒他，哪兒那麼容易？
心中的念頭轉來轉去，臉上卻一點兒都沒帶出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一如既往的謙卑。
「既然沒什麼事兒，那就是來休閑的了，不知道杜老闆給靳總安排了什麼娛樂項目，我看看是不是我也照樣來一套，體會一下貴賓待遇。」杜凱悠閑的吐著煙圈，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道，「看來我就是個俗人，在我看來，這沙發比太師椅可舒服多了。」
杜樂天面臉堆笑，連忙走到杜凱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呢？當然不是真的要體驗靳百川的貴賓待遇。如果自己猜的不錯，杜凱真的在盯著靳百川的話，應該看到靳百川和那個老張離開歌廳，難道他發現靳百川最終是被人綁走的嗎？
不應該，老張帶著靳百川出歌廳時是什麼樣子，杜樂天沒看見。但他們兩個出大包間的時候，杜樂天可看的清清楚楚。那個老張，就像是靳百川的好朋友一樣，兩個人勾肩搭背親熱得很，外人根本就看不到那把捅在靳百川肋間的彈簧刀，相信杜凱也不會發現異常。既然不太可能發現異常，為什麼要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呢？
對了，腦子裡電光火石般一亮，知道了，是時間問題。杜凱一定在盯著靳百川，靳百川從進入歌廳到離去，用時不到二十分鐘，到樂天歌廳如果是為了娛樂，二十分鐘遠遠不夠，一定另有隱情。這個狡猾的重案隊長，他只是發現這麼一個疑點，就敢整的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差點兒把自己給騙了。好險啊好險。
既然打定了注意，謊話張嘴就來。「靳總今天過來，不是來休閑娛樂的，還真是有事兒。」
「我好像記得剛才有一個人信誓旦旦的說，人家是大老闆，我是小商人，人家有事兒也不回來找我的。我記性不好，一下子忘了這句話是誰說的了，杜總還記得嗎？」杜凱笑嘻嘻的看著杜樂天，等著看這位火字門老大怎麼表演。
「都怪我剛才沒說清楚。」杜樂天拍了拍腦門，說道，「靳總來樂天歌廳確實有事，但不是找我，是找我歌廳里的一個客人。兩人好像熟得很，見面后聊了一會兒，就肩並肩走了。」
看著杜樂天一臉輕鬆的樣子，杜凱心中嘎登響了一下，露餡了，杜樂天這隻老狐狸，不知不覺中猜到了自己的底細，這一個回合的交鋒，自己已經失敗了。光靠問話，從杜樂天這兒是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
「本來還想體會一下靳總享受的至尊貴賓待遇，現在看來是要泡湯了。」杜凱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既然沒這個機會，那我還是趕緊走吧。」
「別呀，」杜樂天連忙跟著站了起來，語氣真誠而又迫切，「杜隊，好不容易來了，怎麼能這麼快就走呢？我馬上給您安排包間，保證給您的待遇，是集安頭一號，沒有人享受過的超超級貴賓待遇。」
「好了好了，」杜凱微微一笑，一邊向李文利招手示意準備離去，一邊說道，「我是在和杜總開玩笑的。今天有一大堆事兒，從早忙到晚連口水都沒喝。路過杜總的歌廳進來喝口水歇一會兒。這水也喝完了，腳也歇好了，不走等什麼呢？」
「杜隊，您要是就這麼走了，我得三天睡不著覺。」杜樂天看起來急得手足無措了。
「別多想，我們真的還有事兒。」杜凱友好的拍打著杜樂天的肩膀，心中罵著這個狡猾的老東西，臉上卻和顏悅色，「等下次吧，下次多帶幾個人來，好好當一次貴賓。」
「沒問題，杜隊的朋友就是我杜樂天的朋友，誰來都是貴賓。」杜樂天心中一陣輕鬆，我的那個老天，這爺爺終於要走了，這場戲演的，真夠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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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納轎車停在樂天歌廳後巷路口，隱藏在路燈找不到的陰影下，幾乎和周邊的黑暗融為一體。
「杜隊，咱們是不是應該回百川大廈那邊去？」李文利有些擔心，陳雲給的任務是盯著靳百川，現在雖然跟丟了靳百川的賓士車，但只要回到百川集團，總能等到靳百川露面。守著個樂天歌廳，鬼知道能發現什麼。
「樂天歌廳一定有鬼，而且絕對和靳百川脫不了干係。」
「為什麼呢？」除了靳百川是從樂天歌廳出來的之外，李文利實在看不出樂天歌廳和靳百川還有什麼聯繫。
「你注意到杜樂天的表情沒有？」
杜凱和杜樂天唇槍舌劍過程中，李文利時刻盯著杜樂天，杜樂天的表情變化當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我注意了，杜樂天剛開始有些緊張，後來慢慢放鬆下來了。」
「那你有沒有注意，他什麼時候最緊張？」
什麼時候最緊張呢？杜凱那句頗具殺傷力的樂天歌廳今天很熱鬧，我們來的不是時候一出口，杜樂天就開始緊張。要說最緊張，應該是……李文利回憶了半晌，對，就是那個時候，「是杜隊第一次提到靳百川的時候。」
「不錯，我一提到靳百川，杜樂天就慌了神，我當時還以為，這小子馬上就要徹底交代了呢。」可惜，自己手裡的貨太少，要不然只要稍稍給點兒壓力，一定能讓杜樂天繳械投降。
「也就是說，這小子一聽到靳百川的名字就心虛了。」李文利不由興奮起來，能讓杜樂天心虛，發生的事兒一定不是小事，當然也不可能是好事兒。
「不錯，火字門和木字門的關係，這些年早已不再是分庭抗禮。不僅是火字門，包括金字門在內的五大門派，各個都對靳百川禮敬有加，鬼王和杜樂天更是唯靳百川馬首是瞻。靳百川匆匆趕來，會客是假，下令是真。我估計，此刻的杜樂天，已經領了靳百川的指令，正在想方設法落實。」
「所以咱們要離開歌廳，給他空間和時間讓他幹壞事兒，」如同在漆黑的夜色下看到一束光亮，李文利一下子明白了杜凱的用意，「然後我們守在歌廳外面，好好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對嘍，」杜凱滿意的看了一眼李文利，「還是我說過的那句話，放長線，釣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