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軍方背景
1995年9月7日20:00-20:10
王大鵬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真是匪夷所思,失去記憶,來歷不明,怎麼聽怎麼像是一個故事。「這些情況都告訴陳大隊了嗎?」
「告訴了,」李常青無奈的攤了攤手,「我全都和他說了,他也記在了本子上,但我感覺,他好像沒怎麼重視這件事兒。」
情理之中,王大鵬知道,換成是自己,在兩個小時之前,也不會在乎這些。一個板上釘釘的鐵案,證據確鑿的殺人嫌疑人,誰會關注他的過去呢?但現在不一樣了,既然自己懷疑許正陽是被人陷害,就要找到別人陷害他的原因,一個學生不會找來這麼大的仇怨,那這份原因,恐怕深深隱藏在這個學生已經失去的記憶中。
「照你的說法,這一年多,許正陽幾乎是和你一起生活,對吧?」面前這位班主任老師,看來就好像是許正陽的監護人一樣,要挖掘許正陽的過去,這裡應該是下第一鏟的最好位置。
「不錯,只要學校放了假,他就會住在我這裡。平時有節假日也會過來。要說我是許正陽在集安唯一的親人,一點兒都不算過。」
「那這一年多以來,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有助於我們幫他回憶往事的那種異常。」
「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一年多,我們一直把找回記憶當成首要大事,哪怕有一點點蛛絲馬跡,我們都不會放過。但遺憾得很,過去的那段歲月,好像徹底對許正陽關了門,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除了回憶過去,從他平時的行為舉止上再想想,有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人的大腦是很複雜的,一些過往生活的習慣會固化在腦海深處,成為本能,在你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回憶是失去了,本能的東西應該還在吧。
「要說行為舉止的奇怪之處,也不是沒有,我發現許正陽有的時候會自言自語,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而且持續的時間短得很,不加留意根本發現不了。」這個情節,前幾天劉秀蘭事件之後,李常青曾經在王宏校長面前仔細解釋過,此刻在王大鵬面前,再詳細講一遍並不困難。
「你是說他自言自語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是『是誰出賣我們』?」王大鵬暗暗將這句話牢牢記住,既然有出賣,那就有恩怨,這裡面說不定就隱藏著破案的關鍵線索。
「不錯。」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我曾經側面問過許正陽,可他對自己自言自語的情況一點兒都不知道,問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更是一頭霧水了。」
忽然之間會自言自語,自言自語的時候又完全沒有意識,一旦恢復意識,又會把自言自語這一段徹底忘掉,怎麼聽怎麼像是癲癇病發作。王大鵬覺得腦袋有些大,幹了這麼多年警察,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破案的線索隱藏在消失的記憶中,想想就頭疼。
「那你們發現許正陽的時候,他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本人隨身攜帶的物品,有時是查明身份的最好線索,這些年王大鵬經手的很多命案,都是通過死者隨身物品確定身份的。
「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這個道理李常青顯然也是明白的,「我們發現許正陽的時候,他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帶,口袋比臉還乾淨。」
「那他當時穿的那件衣服,你還留著嗎?」剛才李常青說了,那件衣服上有一個小小的姓名牌,許正陽這三個字,正是來自那個姓名牌。
「當然留著呢,在記憶恢復之前,那件衣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屬於許正陽自己的東西。」
「快拿來讓我看看。」王大鵬眼睛一亮,平常人眼中的平常之物,在刑警眼裡就有可能是突破性的線索,希望許正陽這件衣服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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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衣有幾個明顯的破洞,看起來像是撞擊摔倒后在地上翻滾的時候蹭破的,李常青保留了破洞的原貌,沒有修補。
衣服被洗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疊好,擺在小茶几上。
「衣服是誰疊的?」王大鵬一眼就看出,這套衣服疊的不僅是整齊,而且很規範,那種一看就有章法的規範,絕不是隨隨便便疊的,每一道摺痕都像刀砍斧鑿一樣筆直堅挺。
「是許正陽疊的。」
果然,自己猜的不錯,這樣的疊衣服手法,不是李常青這個當老師的慣用的。「許正陽還有別的衣服在你這兒嗎?」
「有,許正陽衣服不多,應季的衣服在宿舍,不應季的衣服放在我這兒,就一個小箱子。」這次不用王大鵬提醒,李常青便主動從裡屋拿出一個小皮箱,放在茶几上打開。
王大鵬探頭看了一眼,不出所料,裡面的衣服一件件都疊的整整齊齊,而且摺疊的方式一模一樣。
「許正陽這個孩子,什麼東西都喜歡弄得整整齊齊的。這些衣服,雖說舊了些,但總是洗的乾乾淨淨。」箱子里的衣服確實沒有新的,都是李常青穿過的衣服,送給了許正陽。他曾經提出給許正陽買新衣服,都被許正陽拒絕了,在許正陽心中,吃住在李*老師家裡,已經夠給人家添麻煩的了,再讓老師給自己買新衣服,那是萬萬不行的。
王大鵬點點頭,他已經看出來了。這樣的習慣,這樣摺疊衣服的手法,他不是沒有見過,刑警大隊有不少轉業軍人,這些軍人宿舍里的衣服,疊的和面前這幾件一模一樣。
箱子里的衣服,王大鵬沒有碰,探查許正陽的過去,重點是那件最初穿在他身上的黑色衣服。王大鵬將那件有破洞的上衣拿了起來,捧在面前仔細看著。
李常青提到的姓名牌在左胸口,是一個長方形的布條,黑色的布料上用金色細線綉著「許正陽」三個字,是仿宋體的。王大鵬有些詫異,國外軍隊有在胸口綉上戰士姓名的做法,國內的軍裝卻沒有這樣的設置,從許正陽疊衣服的手法來看,他十有八*九有軍方背景,可這身衣服和常見的軍裝差距也太大了。
再看衣服的布料,衣服是黑色的,膝蓋和肘部打著結實的補丁,樣子和軍隊的迷彩服有些相似,但布料卻明顯不同,摸起來很粗糙,似乎比冬季訓練的迷彩服還要厚,這絕不是軍隊的制服,至少不是常規的。
為什麼會這麼粗糙呢?王大鵬一邊用手摩挲著布料,一邊凝神細細觀察,布料並不是平整順滑的,而是凹*凸不平,彷彿分成了一個個小格子,王大鵬心中一動,是防割布料。
王大鵬愛好不多,不喜歡喝酒,不喜歡唱歌,算是一個沉悶的人。他最大的愛好就是軍事,整個刑警大隊都知道,副大隊長王大鵬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軍事發燒友。也就是這樣的資深軍迷,才會一眼就認出,面前這件衣服的布料,用的是國內根本沒有的防割布料。所謂防割布料,並不是真的可以抵禦利刃的進攻,只不過是用縱*橫交錯的加強筋構成一個個小格子,增加布料韌性罷了。能把這樣的布料蹭出破洞,看來許正陽在昏迷之前經受的撞擊,力度小不了。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看王大鵬認真的樣子,李常青覺得心中升起一股希望,所謂旁觀者清,或許作為外人的王大鵬,真的能在自己和許正陽翻查過無數遍的衣服上找到線索。
「一定有軍方背景。」王大鵬毫不猶豫的下了結論,雖說這件衣服和常規的軍裝差異很大,但這種布料,這種造型,除了軍隊,沒有什麼地方會用。再看那種整齊劃一的摺疊方式,除了深受多年軍旅生活錘鍊的老兵,誰會那麼疊衣服?不用懷疑,一定和軍隊脫不了干係。
「軍方背景?」說實話,對於許正陽的身份,李常青做過不少猜測,和軍隊有關,倒是從未想過,「不會吧,他只有十八*九歲。」
「你怎麼知道他到底多大?」王大鵬一語中的,的確,許正陽的身份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能說得准他的年齡呢?「就算十八*九歲,這個年齡本來就是參軍的年紀,軍隊里十八*九歲的小戰士有的是。而且,二十齣頭和十八*九歲,從相貌上有多大的差別呢?」
是啊,李常青點了點頭,王大鵬說的有道理,只是因為許正陽在高三六班上課,自己就想當然的在潛意識裡面把他當成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但二十多歲和十八*九歲,其實看起來真的沒什麼區別。
「既然是和軍隊有關,有些事情恐怕就能解釋得通了。」王大鵬腦子裡一下子出現了許正陽在車上瞬間制服兩名刑警,並奪槍脫身的場景,那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一招制敵的狠辣,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人,絕對做不到。
是啊,李常青想到的則是那把放在自己脖頸上的彈簧刀,當時給自己的感覺,那把刀像是長在許正陽手上一樣,握得那麼自然,就好像手中拿的不是奪人性命的利器,而是平時用來吃飯的筷子一樣。軍方背景,只有這四個字,能解釋那種樣子。
「那我們該怎麼辦?是不是要和軍隊聯繫?」李常青話已出口,就知道自己說了一句蠢話,軍隊是一個泛泛的概念,要和軍隊的什麼部門聯繫,怎麼聯繫,自己根本一點兒概念都沒有。
「是要聯繫,只有搞清楚許正陽的來歷,才能把事情弄清楚。」王大鵬已經下定了決心,接下來的事,決不能找劉子強副局長,要找陳大隊,要把自己的所有猜測向陳雲和盤托出,包括自己對副局長劉子強的懷疑,也要說得清清楚楚,絕不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