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考試

  1995年9月7日19：40-19：50

  易容術，聽起來很神秘的樣子。許正陽在心中暗暗笑了，在今天之前，易容術在自己腦子裡，只是存在於金庸武俠小說那個刀光劍影的江湖世界之中的神奇手段，和自己沒有一點點關係。可是此刻，對自己來說，易容術原來如此簡單，簡單得像是走路一樣平常。


  「簡單？」老鷹哼了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我當時學的時候有多費勁嗎？」


  「費勁嗎？」作為同是過來人的刀鋒，顯然不會任由老鷹在許正陽面前故弄玄虛，「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當年我只花了一周的時間，就學會了。」


  「注意你的用詞，」老鷹狠狠白了刀鋒一眼，對於許正陽的過去，自己原本是絕對的權威，現在居然多了個刀鋒和自己搶風頭，感覺自然不爽得很，「當年在那裡學易容術的是我，不是你，你怎麼知道我學得辛苦不辛苦？」


  刀鋒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刀鋒，老鷹，本就是一個人，搞得這麼分*裂，無非是老鷹在拿自己撒氣而已，算了，就讓老鷹耍耍小脾氣吧，這個傢伙，把自己包裝成一個魔頭的時間太長了。


  聽著兩個人孩子一般的鬥嘴，許正陽只是一味的微笑，回憶正在慢慢回來，自己腦海中，不再有一個講故事的權威，有的將是一點點清晰的往事。


  說實話，刀鋒說得對，當年學習易容術，對自己而言，確實不難。


  *****

  眼前站著一排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自己站在梅姨身邊，小手體會著梅姨掌心的溫暖，心裡感覺無比的踏實。


  一個男子迎面走了過來，是那個經常在跑道上跑步的瘦瘦的叔叔。


  「叫賀叔叔。」梅姨的手微微使了使勁，自己感覺到了梅姨手心傳來的壓力，乖乖叫了一聲賀叔叔。


  賀叔叔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便看著梅姨，疑惑的問道：「這麼快嗎？」


  「那當然，」梅姨的聲音中有一絲驕傲，「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學生。」


  賀叔叔瞪了梅姨一眼，嘴角撇了撇，「你還不是我教出來的？當年至少用了我一個月的心血才把你勉強調教出一點樣子，這才多久？一周，開什麼玩笑？」


  「你老是這樣，喜歡小看人。」梅姨將頭轉向自己，俯下身子，對自己說道：「寶貝兒，咱們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好。」不用梅姨說，自己就知道梅姨想要幹什麼，因為這幾天自己一直在學這些東西，反反覆復，沒完沒了。


  「前幾天有一個叔叔，曾經帶著你去食堂吃飯，你還記得他嗎？」


  「記得。」自己點點頭，這個基地里人並不少，來來往往自己遇到很多，但和自己說過話的，只有梅姨和那個叔叔，自己當然有印象。


  「好，你看看面前這幾個叔叔，他們看起來長得像嗎？」梅姨指了指面前那一排叔叔，他們看起來真的好像一模一樣。如果放在一周之前，自己或許會覺得神奇，但此刻，自己一點兒驚訝都沒有，易容術，把身材相近的人化妝成相貌相近的樣子，很容易的。


  「賀大隊，您也看看，這幾個兄弟妝畫得還過得去嗎？」


  賀叔叔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尖厲起來，錐子一樣的眼神從隊首掃到隊尾，淡淡說了一句：「馬馬虎虎吧，六十分。」


  「你呀，」梅姨笑了笑，「總是對表揚那麼吝嗇。不過沒辦法，誰讓你是鼎鼎大名的賀大隊長呢？」梅姨一邊說一邊搖搖頭，不再理會旁邊的賀叔叔，而是溫柔的轉向自己，「寶貝兒，你看看這幾個叔叔裡面，有沒有那天陪你到食堂的那個叔叔？」


  賀叔叔的眼神明顯變了一下，終於流露出意思興趣，饒有興味的看著面前這個五歲的小孩子，似乎等著看一場好戲。


  前面一排叔叔，從頭看到尾，看賀叔叔的眼神，再聽梅姨的語氣，彷彿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可是真的很難嗎？不管那麼多，只管回答梅姨的問題就好。有沒有陪自己到食堂的叔叔呢？當然有，自己一眼就認出來了，雖然他用膠泥墊高了鼻樑，用隱形眼鏡改變了眼睛的顏色，甚至用加高鞋跟的鞋子提高了身高，但自己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著梅姨期待的目光，自己輕輕點點頭，是的，裡面有那個叔叔。


  賀叔叔眼裡有了一絲驚訝，也彎下腰看著自己，問道：「孩子，那你說說哪一個是帶你到食堂的叔叔？」


  自己不假思索的伸手指了指左手第三個男子，說道：「就是這個叔叔。」


  賀叔叔站直了身子，眼睛盯著那被指出來的男子，男子無奈的微笑了一下，算是默認。


  「這麼厲害？」賀叔叔似乎不敢相信這個結果，看著梅姨，眼神里的驚訝多於疑惑。


  「反正我是難不倒他了，」梅姨誇張的聳了聳肩，「現在不管我化妝成什麼樣子，都能被他認出來，你這麼多年教我的易容術，算是徹底沒用了。」


  「既然這麼厲害，我也出個題來考一下，怎麼樣，敢接嗎？」賀叔叔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好啊。」對於年僅五歲的自己來說，這樣的考試，簡直就像是在做遊戲。


  「梅姨是讓你從一群人里認出易容的熟人，賀叔叔的考試就難多了。我只給你照片，你要從一群人里找出照片上的人，當然，這一群人和現在的人一樣，都是化過妝的。」


  「我抗議。」梅姨跳出來反對了，「沒有你這麼乾的，你問問他們幾個，誰能做到這一點？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完成這麼高難度的任務，虧你想得出來。」


  「怎麼，我高估你的學生了？」賀叔叔嘴角掛著微笑，看著氣鼓鼓的梅姨。


  「當然沒有，我的學生實力強勁，水平比你估計的要高得多。」梅姨不甘示弱。


  「那你幹嘛低估他？」


  梅姨愣了一下，真是的，不知不覺中竟然掉進了這個老狐狸的陷阱。


  「先說說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吧？」賀叔叔沒有繼續糾纏高估低估的問題，開始了對梅姨的追問。


  「當然可以，那都是你教的，你忘了嗎？」


  「那就把我教給你的東西都教給他，看看他學得會學不會。」


  「你說學就學嗎？那得看我們寶貝兒願意不願意。」梅姨此刻已經把賀叔叔當成了不講理的暴君，說話都帶著火藥味兒。


  「孩子，你的梅姨覺得你完不成我出的題，不敢教你，你敢不敢學呢？」賀叔叔調轉矛頭，換上了激將的語氣。


  「敢。」乾脆的回答，恰恰印證了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格言。


  「好吧，我們一言為定，一周之後，還是在這兒，我們看看你能不能答對這道題。」


  *****

  「看照片認人，還是認易容之後的人，怎麼樣，這難度夠大吧？」老鷹的聲音透著滿滿的得意，雖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當年之勇，永遠在好漢心中佔據一塊最為險要的榮耀之地。


  「我沒覺得有多難啊。」滿腦子都是五歲的回憶，許正陽忽然起了童心，決定逗逗老鷹。


  「沒覺得多難？」老鷹頓時覺得自己被人低估了，恨不得馬上跳起來反駁，「照片是平面的，平面的你懂嗎？你得把二維的圖案在腦子裡轉換成三維的。你要學會通過看照片里人和背景的比較，推測他的身高。看著五官的比例想象他鼻樑的高度，嘴唇的厚薄。難死了。」


  老鷹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許正陽不以為然的表情，恨恨說道：「反正你現在都學會了，站著說話不腰疼，當時我學的時候，不知道有多費勁。要知道，那時候我才只有五歲。真是的，就知道撿現成的。」


  「說實話，你還真是挺厲害的，這麼難的東西，只用了三天就學會了。」刀鋒忍著笑，誇獎著老鷹。這一番兒時回憶，特別是那一段僅存的溫馨，似乎不知不覺中打磨著老鷹的戾氣，竟然讓這個魔頭，帶出了幾分孩子氣。


  *****

  自己學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賀叔叔出的題，也比想象中難。照片是提前一天給到自己手裡的，給的照片不是一個人，而是五個人，賀叔叔說得很清楚，明天會準備十一個易容的叔叔，這次他們不再化裝成幾乎一模一樣的樣子，而是容貌各不相同。這十一個叔叔中，有這五張照片上的叔叔，可能有一個，可能有兩個，也可能有五個。看自己能不能全部找出來。聽了賀叔叔的要求，梅姨氣得轉過了身，直到賀叔叔離開，都沒有和賀叔叔說一句話。


  賀叔叔走了許久，梅姨看起來依然在生氣，對自己說道：「寶貝兒，要是覺得難咱們就不去，明天把他們晾在操場上，看他們怎麼收場。給一個孩子出這麼難的題，根本就是欺負人。」


  不去，為什麼不去呢？不就是一場遊戲嗎？認出了了算贏，認不出來算輸，遊戲就是輸輸贏贏，有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第二天，在操場上，自己和梅姨再次手牽著手走上了跑道，這一次，自己再次順順利利的取得了勝利。


  或許，在易容方面，自己真的很有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