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一百四十章 老鷹飛走了
1995年9月7日17：55-18：00
歐陽逸軒親自充當小隊的尖兵，沿著南京路前行。作為一次城市搜索行動，這次追蹤難度不大，地上的血跡就是明顯的路標。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老鷹的狡猾，自己剛剛有過親身體會，任何放鬆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誰知道地上的血跡是不是把自己引入致命陷阱的誘餌。
六個人組成的隊伍沉默著前行，除了粗重的呼吸和輕盈的腳步，沒有別的聲音，連武器磕碰的聲音都沒有。戰鬥之前的沉默讓空氣都透出壓抑的緊張，六名戰術高手，此刻已經進入最佳臨戰狀態，只等著和敵人接觸，然後就是冷酷的殺戮。
前方路口附近，一個人影清晰的出現在視野中，歐陽逸軒舉起左手，在耳邊握拳，隊伍停下腳步，立即散開，從半蹲前行到匍匐倒地，只用了不到半秒鐘，六支槍槍口同時指向路燈燈桿下的人影，不用靠近就能看出來，人影手中拿著的是一支MP5，槍口指著自己的方向。
歐陽逸軒有些疑惑了，前面的人一定是老鷹，但是老鷹想幹什麼？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坐在那兒，端著槍，等著當靶子嗎？現在自己只要一聲令下，六支衝鋒槍組成的火力網就能把老鷹撕成碎片，可這也太容易了，不會有什麼圈套吧？自己能開槍，老鷹同樣也能開槍，可為什麼他沒有開火呢？一定有問題。
歐陽逸軒用左手摸出望遠鏡，透過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人影。望遠鏡中的人影異常清晰，那的確是老鷹，可是老鷹像是睡著了一樣，頭低垂著，眼睛都沒有睜開，手中的衝鋒槍雖然指向前方，卻感覺不到一點點威脅。
望遠鏡稍稍下移，老鷹受傷了，左臂一休已經被鮮血浸透，變成了深深的褐色，這樣的出血量，看來老鷹的暈厥不是假的了。
看來老天終於眷顧了自己一次，這次老鷹終於要落到自己手中了。歐陽逸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只要老鷹到手，抓那個被他視為心頭肉的小女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就在歐陽逸軒準備下令上前包圍老鷹的時候，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歐陽逸軒心一沉，移動望遠鏡鏡頭，看向遠處，如果真的需要和警察交火，他絕對不會猶豫。
鏡頭中出現的不是藍白相間的警車，而是塗裝成迷彩的獵豹越野車。來的不是警察，是軍人。開槍襲擊警車完全在歐陽逸軒心理承受範圍之內，但和正規軍交火，已經超出了歐陽逸軒的預期，無論如何，決不能招惹解放軍。
「進樓。」歐陽逸軒一聲令下，六人小隊迅速進入最近的一座爛尾樓，不用歐陽逸軒繼續指示，武天舒已經帶著彭東登上頂樓，那裡是絕佳的狙擊位置，雖然沒有狙擊步槍，但居高臨下一樣可以讓火力倍增。
歐陽逸軒繼續用望遠鏡看著遠處，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只是一隊恰巧路過的軍車，希望等他們走了，自己還可以輕輕鬆鬆的把老鷹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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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亂無章的圖像在自己腦海中不斷閃現，一會兒是窗明几淨的教室，一會兒是大漠孤煙的戈壁，一會兒是鬱鬱蔥蔥的叢林，一會兒又是冰天雪地的高峰，自己到底在哪兒，似乎無處不在，卻又彷彿哪裡都沒有自己。
一些好像從未見過的畫面在腦海中飛快閃過，子彈從頭頂破空而過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咻咻聲，空投汽油彈掀起的灼人熱浪，戰士一邊開火一邊從心底發出的怒吼，瀕死的傷員喉嚨間艱難的喘息，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卻又那麼熟悉。
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眼前的一切，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不，不是地獄，也不是臨死前的幻覺，是過去，是自己的過去。那就是老鷹生活的世界，那個被遺忘了一年多的世界，在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正一點點的回到自己腦海中。
可惜自己太累了，累得無法思考，否則，自己一定會問不計其數的問題。我到底是誰，我從哪裡來，我的爸爸媽媽是誰，他們又在哪兒，我還有別的親人嗎，我曾經經歷過什麼，等等等等，每一個問題都困擾了自己一年多，這一年多里，自己拼了命的回憶，卻找不到一點點線索。此刻，答案就在擺在眼前，它就像一本書，只要翻開它，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自己，卻連翻開第一頁的力氣都沒有了。
算了吧，就讓自己帶著美好的高中生回憶到另一個世界去吧，老鷹到底經歷過怎樣的過去，他已經不感興趣了，光是那在眼前晃來晃去的碎片圖案，已經讓他徹底失去了興趣，那樣的生活，他永遠都不想要。如果上天能讓他選擇一次的話，他願意做許正陽，不願意做老鷹。
身體似乎被人抬了起來，還是落入敵人之手了。腦子裡忽然一閃，不行，現在還不能這麼落網，方舒還不安全，自己一定要盡量拖住敵人，要開火。
槍呢，MP5明明在自己手裡的，怎麼沒了？拚命睜開眼睛，要找到槍，要開火。
眼前是一副兩杠三星的上校軍銜，軍銜上面，是一張塗著油彩的面孔。
「你好啊，老鷹，我們又見面了。」好熟悉的一個聲音啊。
連想都沒想，一句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原來是天王老子啊，好久不見。」
天王老子，天王老子是誰？帶著對自己回答的疑問，許正陽再次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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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逸軒眼看著全副武裝的戰士將老鷹抬上依維柯轎車，帶隊的是一個上校，掛著少見的閃電利劍臂章，是陸軍特種部隊，老鷹落到了軍方手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軍方的人怎麼突然會出現在這裡，來的還是特種大隊這樣的精銳力量，難道他們知道了老鷹的身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會有多少人粉墨登場？集安這個小小舞台，真的要演一場大戲了。
大戲開場之前，要做最後的努力，把老鷹從軍方手裡搶回來，畢竟，這兩輛軍車現在還在集安市區，只要沒有進入軍隊營區，就要轉機。而要搶回老鷹，當然不能用強，要利用警方的力量，讓遍布全市的哨卡攔截這兩輛軍車，已抓捕命案嫌疑人的名義將老鷹扣留，畢竟，老鷹落到警察手裡，比落到軍方手中要好處理得多。
必須要再次動用靳百川在集安的力量了。歐陽逸軒毫不猶豫的撥通了靳百川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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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強坐在刑警大隊自己辦公室里，陰沉著臉，看著離開自己辦公室的陳雲，差點兒把手中的杯子摔個粉碎。自己剛回到辦公室，陳雲就迫不及待的來接收，說得冠冕堂皇，什麼案情重大不能耽擱，鬼話，人都跑了，你想不耽擱呢，行嗎？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接收的理由又充分得很，自己當然沒有必要拖拉，叫來王大鵬，把材料交給陳雲就是了。
誰知道陳雲的胃口竟然比想象中還要大，除了集安一中槍擊案，他還要東榆樹灣槍擊案、紅旗小區傷害案，甚至還有祥子汽車美容中心那宗命案線索，這些案子每一個都有五大門派，甚至靳百川本人的影子，陳雲的狼子野心，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這小子，擺明了是要對靳百川動手了。
想開口拒絕，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許正陽是紅旗小區傷害案的嫌疑人，紅旗小區傷害案要隨著許正陽移交，許正陽和東榆樹灣槍擊案的嫌疑人共同實施了紅旗小區傷害案，東榆樹灣槍擊案也要移交，集安一中槍擊案被害人張強是祥子汽車美容中心線索的發現人，這條線索可能事關許正陽的殺人動機，也要移交。一個許正陽，竟然把這些要命的案子串了起來，還直接被串到陳雲手中，身為副局長的劉子強，只能鬱悶的咽下這口氣。
再看看沙發上呆若木雞的王大鵬，劉子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木頭，看著手上的案子一個個被陳雲拿走，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哪怕他開口說半個不字，自己也有借口已平衡工作量為由留下一兩件案子，可現在，搞得自己連一點兒借口都沒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劉子強平靜了一下心情，拿起手機，是靳百川。
「老劉，出了點兒狀況，那個小子被軍隊的人接走了。」
劉子強差點兒要罵娘了，這個靳百川，自己還以為他都安排妥當了，怎麼還牽扯上軍隊了？看看沙發上坐著依然失魂落魄的王大鵬，劉子強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知道了，你接著說。」
「需要你安排人攔一下。」靳百川熟練的報出了歐陽逸軒通報的車號。
劉子強掛斷了手機，又看了一眼王大鵬，王大鵬顯然還沒有從嫌疑人脫逃的陰影中走出來，照理說，自己接下來給指揮中心打電話的時候，王大鵬是不宜在場的，不過看他那神不守舍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用桌上的座機撥打了指揮中心的內線，電話很快接通了，「劉局請講。」
「通知各個哨卡，重點檢查兩輛軍車，集安一中槍擊案嫌疑人很有可能在這兩輛車上。」劉子強拿起手中的便簽紙，念出了車號。今天整個集安到處都是哨卡，找這兩輛車應該不難。
「劉局，您怎麼知道許正陽在那兩輛軍車上？」一直沉默的王大鵬忽然開了口，差點兒嚇了劉子強一跳。
「是我的特情告訴我的。」劉子強的借口天衣無縫，刑警帶特情都是單線聯繫，劉子強的特情是誰，王大鵬無權打聽。面對這樣的回答，他只能沉默。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劉子強拿起聽筒，是指揮中心。
「劉局，剛剛接到黑山扈哨卡回報，那兩輛軍車在您要求查控之前剛剛通過哨卡。」
「通過哨卡了？車上沒東西嗎？」
「那是軍區特種大隊的車，在執行緊急拉動任務，我們沒有攔截檢查。」
劉子強無奈的嘆了口氣，出了黑山扈不遠，就是軍區某師師部駐地，而軍區特種大隊就在那個大院里，此刻，靳百川要找的人，只怕早已進了特種大隊的營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