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一百三十章 敵人的留言

  1995年9月7日17：10-17：20

  切諾基警車被停在離南京路兩個路口的路上，那兩個路口的距離，許正陽是走過來的。


  如果說集安市什麼地方最是徒有虛名，那當屬南京路莫屬了。早年曾有一部《南京路上好八連》的電影，那裡的南京路，燈紅酒綠熱鬧非凡，饒是在解放之初也算繁華無比。而集安市的南京路，只有一個個破舊的院落和一處處爛尾的樓房。


  當年，集安市決定開發這片區域，特意將一個土的掉渣的名字改成了高端大氣的南京路，一時間不少開發商紛紛入駐，哪知這次開發後繼乏力，最終成了爛尾工程，南京路一時成為笑柄。


  沿著南京路緩緩走了一趟，許正陽已經確定了南京路八號的位置，那時夾在兩座爛尾樓之間的一處院落，左右雖然都有建築，卻是空無一人，著實是個偷偷摸摸搞勾當的好所在。


  毫無疑問，既然人家已經發了邀請函，這裡就是一張大網，一張早已支好了等著自己鑽進來的大網，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遠遠看一看這張網到底有多大，判斷一下網上有多少機關。


  南京路並不長，走一遭用不了幾分鐘，院落兩側的爛尾樓上至少有五處絕佳的狙擊點，有三處還可以相互照應，處理起來有些棘手，但並不是沒有辦法。許正陽飛快的回憶著老虎溝中老鷹對付狙擊手的戰術，由遠到近，逐個擊破，既要迅速，又要安靜。這裡不是山林，空蕩蕩的樓道就是天然的擴音器，自己稍有動靜，就會被人發現，所以一定要小心。


  許正陽選擇的第一個點是院落東側的五樓，從一樓到五樓，一百多級台階，就彷彿布滿了地雷的雷區。多年廢棄的樓房，樓道里到處是垃圾，就算踩到一個破塑料袋，發出的聲音也不亞於用高音喇叭宣告自己的到來。


  要保證行動的絕對安靜，就要保持肌肉的絕對放鬆，許正陽覺得自己的頭腦中一片空明，除了小心移動，沒有一絲雜念，這一刻，彷彿連方舒的安危都暫時被自己屏蔽在腦海之外，這裡是戰場，我要投入戰鬥了，這一次，是我自己獨自戰鬥，沒有老鷹，只有我自己。


  這個選擇正確嗎？許正陽不知道，但老鷹在老虎溝炮樓向崗亭開槍時自己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他再也不想經歷一次了。如果這次方舒真的在這個院落里，他不想出一點點差錯。


  前面的房間，就是自己要拿下的第一個狙擊點，從這裡，不僅可以俯瞰八號院院落，還可以看到位於對面樓房三層的一處狙擊點，這是第一仗，交手一定要乾脆利落，不能有任何閃失。


  爛尾樓的房間沒有門框，只是個空空的門洞，許正陽後背緊緊貼在牆壁上，耳朵豎了起來，聽著屋內的細小動靜。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簡直就像沒有人一樣。許正陽耐著性子，屏住呼吸，看來裡面藏著的是一個高手，這麼久了，居然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看來，接下來將是一場惡戰了。


  閉上眼睛，仔細想想屋裡的擺設，爛尾樓而已，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再想想槍手可能在什麼位置，窗前，一定是臨街的窗前，如果不能觀察到院落和對面，在這裡設置狙擊手還有什麼意義？

  那麼自己該怎麼進去呢？一定要快，不能給敵人開槍的機會，又是一次室內近距離格鬥，老鷹教的東西，終於要派上用場了。好吧，就按照老鷹的辦法，選擇滾進去。


  身子飛快的蜷成一團，連續兩個前滾翻進入房間，在翻滾的瞬間完成對屋內的掃視偵查，同時調整方向，直達槍手所在的位置。


  身體準確的停在臨街窗口，出乎自己意料之外，這裡沒有人。不僅是臨街窗口沒有人，整個屋子裡都沒有人。難道說自己判斷錯了？


  半蹲在窗前，許正陽悄悄將頭探出窗戶下沿，從沒有窗框的窗口向外看，八號院的一草一木清清楚楚盡收眼底，這裡確實是絕佳的觀察點。此刻的八號院，安安靜靜空無一人，一點兒都沒有嚴陣以待的樣子，越是平靜越不能掉以輕心，靜水之下，往往有暗流涌動。


  第一個點沒有人，那就轉向第二個點吧。繼續半蹲著身子向後退去，眼睛忽然落在牆根處，那裡竟然立著一個牛皮紙信封，在雜亂的垃圾中，這個完好無損的信封，顯得有些扎眼。再一定睛，信封上寫著兩個大字，老鷹。靠，居然能在這裡收到給自己的信。這是什麼圈套，怎麼還要留一封信呢？

  打開信封，抽出信紙，那就是一張簡單的紅格信紙，上面用藍黑色墨水書寫著短短几行字：

  「老鷹，恭喜你沒有讓我失望，選擇了我認為最好的狙擊地點。不過遺憾的是我要讓你失望了，這裡沒有人。不僅是這裡沒有人，整個院子周圍我都沒有安排人。既然沒有打算要你的性命，何必做這種多此一舉的安排呢？更何況就算安排了，最後也只能做你的刀下鬼。


  「實話告訴你，這次我們很有誠意，就在你面前的院子里，我等著你。當然，還有你最心愛的女人。別耽誤時間了，像個男人一樣過來吧，我們好好談一談。」


  真有些看不懂了，許正陽摸了摸後腦勺，難道真的只是一個擺在明面上的鴻門宴？這設局的人可真夠出格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嘛。


  師永傑大模大樣坐在北房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周小唐和方舒，這兩個小丫頭居然還挺能折騰，居然把靳百川口中的精銳力量給打暈了。


  那壯漢體力果然驚人，此刻已經蘇醒，除了腦袋被燙的發紅，鼻子也歪到一邊，暖水瓶中的熱水固然讓自己狼狽不堪，迎面的一腳卻是真的讓自己受傷不輕，鼻子肯定是骨折了，眼眶只怕也有問題。這兩個丫頭，壯漢恨恨的看著方舒和周小唐，如果不是這個吊死鬼一樣的手術刀小組四爺守在這兒，他一定將這兩個丫頭先奸后殺。


  「廂房裡你那兩個兄弟，不會也這麼廢物吧？」師永傑一點兒都沒客氣，本來，按照師永傑的想法，這裡只要留他一個人就可以了，手裡握著兩個大籌碼，在這兒守株待兔，這樣的任務，沒有一點點難度。但歐陽逸軒一再強調，對手狡猾強悍，為確保萬無一失，一定要增派人手。所以，靳百川把他精挑細選的三個手下派到了自己身邊，而這三個精銳力量，師永傑一眼就可以認定，完全可以用兩個字總結——廢物。


  果然，守在西廂房那兩個壯漢，手裡一拿到槍就兩眼放光，噼里啪啦玩個不停，簡直就是兩個土包子，看著他們不停拉動套筒的樣子，簡直讓師永傑心驚肉跳，槍里還有子彈，就這麼玩，也不怕走火嗎？自己板起臉厲聲喝止之後，這兩人才悻悻的把槍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而這第三個，更是離譜，居然被兩個小姑娘收拾了，丟人。


  壯漢忍者頭上的陣陣劇痛，心中的火一股股往上竄。這個吊死鬼也太過分了，說話一點兒餘地都不留，就這麼直接的叫自己廢物，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自己剛才是夠丟臉的，被兩個小丫頭收拾成這個樣子，傳出去可怎麼在江湖上混啊。


  「你到西廂房去吧，等有人進來再出來。」師永傑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壯漢心有不甘的瞪了師永傑一樣，氣哼哼的出了房門。


  「你們覺得真的能逃出去嗎？」師永傑饒有興趣的看著方舒和周小唐，那張吊死鬼臉上出現了一絲異樣的波動，這兩個丫頭，還真有些不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不放過我們？」周小唐已經要絕望了，既然到了絕望的邊緣，就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為了我們的敵人，現在看來，你們，不對，是你，」師永傑說著指了指方舒，「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你是說許正陽？」周小唐愣了一下，在那間地下室被審訊的時候，所有的問題幾乎都圍繞著許正陽，那時她已經隱隱約約意識到這些人是沖著許正陽來的。可是，現在許正陽已經被警察抓了，怎麼這些人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和方舒呢？

  「不錯，你們管他叫許正陽，在我們這兒，他有另一個名字，我們管他叫老鷹。」


  「可是，許正陽已經被警察抓走了，你們的人親眼看到的，你們把我們抓著不放還有什麼意義？」管他是許正陽還是老鷹，都已經落在警察手裡，這些人難道不知道嗎？

  「你們可能不太了解你們這位同學，他的能耐不是一般的大，前一分鐘在警察手裡，后一分鐘可能就出現在我們面前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加一份保險。恭喜你們二位，你們就是我們的保險。」


  「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集安一中那個警察，是你們栽的贓。」方舒的聲音比周小唐冷靜的多，現在仔細想想這一下午的經歷，疑點越來越多，好像把自己和周小唐拉出去走一趟，就是為了看一場別人指控許正陽開槍殺人的戲，然後再勸許正陽舉手投降，怎麼想怎麼像是一個圈套。


  「說得不錯，的確是個圈套。」師永傑倒是毫不迴避，爽快的回答著。


  「所以說，許正陽根本沒有殺人？」想到自己竟然相信了別人，以為那個警察是許正陽殺的，方舒的心都要碎了。


  「那倒不是，今天中午，為了救你們倆，他一口氣殺了九個人。」


  「這句話你們已經跟我說過一遍了，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方舒的臉上閃過深深的傷心，「我好後悔，如果不是我，許正陽就不會束手就擒，他現在一定在你們手裡飽受折磨，你們這幫禽獸…..」


  「小姑娘，你不用後悔，也不用難過，」師永傑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老鷹現在已經飛出了警察的籠子，正往我們這裡飛來。不過你放心，我這裡的籠子，比警察的籠子要牢固的多，要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