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一百零八章 心理戰
1995年9月7日14：45-14：50
「許正陽，你把槍放下。」陸佔山警惕的看著許正陽，盡量用警察的口吻下著命令。許正陽手中手中的五四式手槍槍口雖然低低的指向地面，但陸佔山絕對不敢有半點放鬆，看著當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生死不明的彭東，他心中一陣陣發虛，彭東的手段他是清楚的，那樣的高手都被制服了，這個許正陽真是名不虛傳。
計劃是自己親自製定的，作為手術刀小組的一員，無論格鬥、射擊，還是體力，自己都屬末流，但僅僅憑藉高超的謀略水平，便坐上了第三把交椅。其實在特種作戰領域，這也屬正常，一名體格健壯的男子，通過刻苦訓練，大多可以熟練掌握戰鬥技術，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但要成為謀略高手，卻需要成百上千次戰火洗禮的經驗，以及萬中無一的天賦，而天賦，遠遠比經驗更重要，陸佔山，恰恰是極有天賦的謀略專家。
按照陸佔山的計劃，此次行動定名為「獵鷹」，顧名思義，要獵殺老鷹。行動共有五個環節，第一，將已經發現百川集團可能涉嫌命案的橋西派出所警長張強調至集安一中；第二，在老鷹可能設伏的地點，公然製造一次假抓捕，製造方舒和周小唐被警察營救的假象，確保老鷹打消襲擊的念頭，同時依然將老鷹的命門控制在手中；第三，將張強格殺在集安一中，並向老鷹栽贓，使老鷹成為集安警方的公敵；第四，徹底打消方舒對老鷹的信任，促使方舒背叛老鷹，一方面擾亂老鷹心神，另一方面伺機利用方舒對老鷹出手；第五，在大隊警察到來之前，帶著方舒和周小唐撤離集安一中。五個步驟環環相扣，天衣無縫，在步步緊逼之下，老鷹只能一步步走投無路，落入警方之手。而集安警方，和靳百川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要怎麼收拾老鷹，還不是靳總一句話的事兒。所以說，按照陸佔山的計劃，五步完成之後，銀翼集團無需出面，只要坐等成功的消息就好。
作為計劃的制定者，陸佔山深知其中的關鍵，一定要把戲做真，要讓目擊證人相信，真的是許正陽殺了張強，警察不是傻瓜，要讓他們相信老鷹殺了他們的同事，光有一個楊東的證言恐怕還不夠，尤其是當他們發現楊東、張強和靳百川的種種曲折之後，還有可能將楊東列為嫌疑對象，所以，一定要安排一個無關的旁證，何永勝是絕佳人選。
至於方舒，則是計劃的補充部分。說實話，陸佔山認為只要警察出面，老鷹便插翅難飛，方舒不過是一個小女生，就算素來以冷酷著稱的老鷹破天荒的對一個女孩動了情，這種感情也不可靠得很，在危險面前，分分鐘灰飛煙滅。不過，凡事多一份保險總沒大錯，既然在做戲，不妨多一個觀眾，更何況讓好不容易投入感情的老鷹，遭到自己心儀的女孩誤解甚至背叛，絕對有助於對老鷹的獵殺。
行動進展的很順利，別說手術刀小組的六弟表現出了高超的演技，就連銀翼派出充當司機的殺手、橋西區派出所的所長楊東，也都表現出難的演員修養，尤其是楊東，別看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把那一份慌亂演繹的活靈活現。不過，在陸佔山眼裡，楊東那或許並非演出，而是真情流露，畢竟在這場大戲中，楊東只是個龍套，而在真是世界的法律體系中，他卻是不折不扣的故意殺人共犯，哪怕只是脅從。
當看到縮在屋角被嚇成白痴的學生處處長何永勝的時候，陸佔山非常滿意，看來扮演許正陽行兇的四弟一如既往的將易容術發揮到了極致，案件中重要的目擊證人何永勝已經被成功征服，行動可以圓滿結束了，只需要完成最後一步，由楊東向指揮中心報警，自己便可以帶著兩隻小綿羊大搖大擺的離開，前往另一個秘密地點。在那裡，方舒和周小唐將死心塌地的認定，自己被警察嚴密的保護了起來，而絕非依然在流氓團伙的魔爪之中。可就在這個時候，變故陡生，外面居然響起了槍聲。
雖說已經預感到變故的發生和老鷹有關，但親眼看到老鷹的時候，陸佔山的心還是沉到谷底。戰場局勢本就瞬息萬變，身在其中，就應該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不過，這次的變故有些突然，而且有些棘手。首先是時機不對，楊東已經通報了指揮中心，大批警察會在十五分鐘之內陸續趕到，李逵出場，自己這個李鬼就會被戳穿，所以，必須在警察到場之前離去；第二是對手難纏，老鷹絕非易與之輩，以自己的實力，一個照面不到就得一命歸西，指望老鷹突發慈悲高抬貴手讓自己安然離去，那是絕無可能。所以，看著老鷹手中的五四手槍，陸佔山知道，自己加入手術刀以來面臨的最大考驗，就在眼前。考驗的結果不僅僅是勝敗，而是生死。
照理說，目前的局勢於自己有利，畢竟，自己和楊東的兩支六*四式是瞄準了老鷹的，而老鷹手裡的五四，則指著地上的司機。可這種有利局面，是不真實的。看楊東拿槍的樣子，指望他一開槍就能擊中目標，那就是白日做夢。自己射擊水平雖說不算高，但二十米之內手槍射擊，擊中靶心也是輕而易舉的，可此刻的目標是老鷹，不是胸環靶，鬼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規避動作。退一萬步將，就算擊中了，自己手中這被黑*道戲稱為小砸炮的六*四式，打中老鷹又能造成怎樣的傷害呢？對久經沙場的老鷹來說，只怕完全可以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樣無視，所以，手槍絕不是此刻扭轉局勢的武器，真正的武器，是站在身後的方舒，真正的戰術，是心理戰。
「你們兩個小姑娘，誰讓你們出來的？快點兒退回到辦公樓里去。」第一步，用發自內心的關切拉近自己和方舒的距離，先把這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拉到自己這條戰線上。不用擔心，既然方才她們拒絕按照自己的安排躲在樓內，此刻也就不會因為自己多說了一句再退回去，所以，這句話除了表示關心拉攏人心，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方舒，小唐，你們快點兒離開這兒，這裡真的很危險。」許正陽的心情焦急的要命，對面的兩個胖子絕對不是好人，尤其是那個和瘦高警察一道的傢伙，方舒和周小唐站在他們身後，實際上就是在他們控制之下。必須讓方舒她們馬上離開這裡，否則隨時都會有危險發生。可這句話，自己已經是第二次說了，第一次沒有作用，第二次只怕也不會有用。
「這裡危險，哪裡又安全呢？」方舒臉上閃過一絲慘淡的苦笑，被人脫光了搜身都沒有現在難過，現在自己的天空，陰沉的看不到一絲陽光，那種灰暗的壓抑，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你為什麼要殺人？」聽起來像是質問，語氣卻是愴然落淚的悲傷。
「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麼，不過我向你保證，我沒有殺警察，我也絕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許正陽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難過並不是因為被冤屈，而是因為方舒的悲傷，而且是因為自己而生的悲傷。
「那你就放下槍，和警察好好說清楚，只要你沒有殺人，他們一定會還你清白的。」是不是應該相信許正陽，方舒說不清楚，畢竟，屍體就躺在何永勝辦公室，目擊證人就站在自己前面，而許正陽手中的手槍，只怕就是兇器，認證物證俱在，說沒殺人，能相信嗎？「就算你真的一時糊塗犯了錯，那也不能錯上加錯，人家兩支槍指著你，你可千萬別糊塗啊。」
看著方舒臉上的淚水，許正陽的心情複雜的難以言說，方舒還是不相信自己，她雖然沒有明說，但自己不傻，能看得出來，在方舒心中，自己腦袋上只怕已經打上了殺人犯的烙印。可儘管頂著殺人犯的名頭，方舒還是在關心著自己，她勸自己向警察繳械投降，只是因為擔心自己拒捕被警察亂槍擊斃，看來就算自己真的十惡不赦，在方舒心中也會佔據一席之地。唉，九條人命，自己手上有九條人命，方舒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和自己說一句話了？
「小姑娘，你別白費口舌了，你這個同學是極度危險的重犯，他是不會因為你幾句話就束手就擒的，他已經殺了一個警察，不會在乎多殺我們幾個，快點兒躲起來吧，說實話，我沒有信心能保護你們的安全。」陸佔山說得大義凜然，這是第二步，要排除可能存在的危險。現在最大的危險，是老鷹忽然發難，以老鷹的手段，取自己和楊東的性命，就是舉手之勞。但看起來，這個女孩在老鷹心中有特殊的地位，老鷹似乎不願意在女孩面前出手，自己這一句話，只是加一層保險而已。
「陸叔叔，你放心，我的同學不會再做傻事了，他不會亂來的，你們千萬不要開槍。」方舒怎麼會知道陸佔山肚子里的彎彎繞，在她聽起來，陸佔山已經把許正陽視為極度危險的重犯，隨時都有可能開槍把他當場擊斃。「許正陽，你放心，這位警察叔叔是好人，他剛剛救了我和小唐，你不要亂來，他會幫你的，把槍放下吧。」
方舒的哀求像一把錐子，深深扎到許正陽心裡，心痛的狠狠抽搐著，似乎要滴出血來，難道說，束手就擒真的是唯一選擇嗎？可面前這兩個警察，顯然有問題，就算束手，也不能落到他們手裡。
看著許正陽眼中的猶豫，陸佔山心中一喜，好極了，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就看下一步了。遠遠的，警笛聲正由遠而近，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喜悅消散的無影無蹤。今天的行動，怎麼這麼多變故，這才剛幾分鐘，警察就來了。大隊人馬一到，自己還怎麼脫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