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六十二章 一堂生動的軍事課
1995年9月7日07：00-07：15
突如其來的血光讓牛二在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當神智回到腦海中的時候，那柄沾染著李休鮮血的匕首已經貼在了自己的頸動脈上，握著匕首的，是那個暴發戶一樣的中年人，只不過那金絲眼鏡後面的雙眼，再也沒有了乍富之徒那目空一切的傲慢，只有深不見底的殺意。耳中傳來的是冰冷到極點的聲音：「把手伸出來。」
牛二獃獃的把右手伸向前方，難以抵擋的驚恐讓手掌自然而然的握成一個拳頭，手指關節在巨大的握力下幾乎變成白色，手臂帶動著拳頭不住發抖。
「手攤開。」三兒冷冷的下著命令，聲音低到只有牛二能聽得到。牛二如同一個只會接受指令的機器人，乖乖將拳頭鬆開，遞上了自己蒲扇一般的巴掌。
「乖，」三兒微微一笑，左手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摸出一枚手雷，放在嘴邊，一口咬掉了保險，將握著手雷的左手放在牛二那蒲扇一般的右手上。
「握住，握緊了。對，對，就是這樣。」三兒耐心的指揮著牛二將一個個手指彎曲過來，直到將手雷緊緊握在手心。「兄弟，別怪我沒提醒你。看到那個手柄了嗎？對對，就是細細長長的那個，你可千萬握住了，這個手柄一松，手雷就會爆炸，到時候，你就得上西天了。」
牛二的眼睛無神的睜著，上下兩排牙齒髮出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一隻腳邁到鬼門關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好了，最後再來幫個忙。」三兒笑嘻嘻的把牛二拉到李休面前，「來，站到這兒，轉個身，對，就這麼面對面，乖。」此刻的牛二，就算讓他馬上爬到地上變成一隻小狗，他也會不折不扣的發出汪汪的叫聲，別說換個位置站好了。
鬼王煩躁的走到二單元門口，如此興師動眾，要是被對手金蟬脫殼，那就丟人丟大了。其實細細想想，丟人倒在其次，獲悉重要信息不及時通報，自行處置還給搞砸了，那飛揚跋扈的銀狐還不把自己活活撕了？不行，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上班的時間越來越近，一下子對兩個單元出入的人嚴加盤問，自然會導致樓道里的人越聚越多，即使在明晃晃的大砍刀震懾之下，不滿的抱怨之聲也如同夏日垃圾堆的蒼蠅一般嗡嗡作響起來。
鬼王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通道盡頭李休站著的方向，那三個從二單元出來的人顯然已經通過了審查，正向著小區大門越走越遠，而完成甄別任務的李休卻沒有及時回來繼續單元門門口的篩選工作，竟然和牛二面對面站著，看兩個人頭對頭的樣子，似乎聊得不亦樂乎。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那兒聊天，真不長眼。
「好像有些不對，年輕的那個背影有些眼熟。」老鬼湊在鬼王身邊，嘴裡低聲嘀咕著，簡直像是在自言自語。
鬼王順著老鬼說的方向仔細看了看，隔著牛二寬闊的後背，隱約可以看到李休微微有些搖晃的身體，而那三名男子，已經快要走到小區門口了，「有什麼問題嗎？」老鬼性格素來沉穩，他說有些不對，那就是有很大的不對了。
老鬼略一沉吟，說道：「那個年輕人有點像一中的那個學生。
鬼王不由一愣，他知道老鬼口中說的學生是誰，那個集安一中的高三學生，打敗了自己手下兩個絕頂高手不說，還嚇退了號稱京城雙殺的李暮鼓和何晨鐘，這個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事情反常必有古怪。「牛二，把那三個人攔住。」鬼王提高了聲音，放眼整個小區，牛二是離那三人最近的刀手。
老大開口，效果非同小可，雖說叫的是牛二，早有四五名積極向上的刀手主動向大門飛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喊著：「前面的，站住。」頃刻間便攔在許正陽三人面前。
相比之下，牛二顯得遲鈍了許多，像是沒聽到老大的命令一樣，獃獃的站著一動不動。倒是前面的李休，彷彿被鬼王的命令打動，晃動幅度明顯加大，竟然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繼而便一頭栽倒，不斷湧出的鮮血，在地面上如一條條小蛇四處竄動著。
「靠。」鬼王臉色一變，將一直端著的老大架子丟到九霄雲外，快步跑到牛二面前，一巴掌打在牛二臉上，惡狠狠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傻了，你想幹什麼……」話未說完，便張大了嘴巴，獃獃看著牛二平平端著的右手，手中握著的，是一枚手雷。
「大哥，他們說鬆手就炸……」牛二的臉扭曲的像怪物，聲音委屈的像孩子。
鬼王飛快轉過身子，指著不遠處已經被攔在大門口的三個人，大喝一聲：「就是他們，給我砍。」本來想要留活口的，現在看來夠嗆了，手雷都出來了，要追求活捉，只怕要把弟兄們都搭進去。
守在四處的刀手聞聲而動，蜂擁著向小區門口奔去，早已攔在許正陽等人面前的五名刀手更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揮舞著大刀怪叫著沖了過來。隨著叮叮噹噹的金屬撞擊聲，幾柄砍刀先後落地，五名男子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一個照面就被人要了性命。
一舉擊倒五人，這樣先聲奪人的攻勢足以阻礙蜂擁而至的刀手，許正陽三人早已轉過身來面對著眾人衝來的方向，如同這三人面前有一道無形的鴻溝，眾刀手不約而同的在三米開外停住了腳步。
「靠，」鬼王覺得自己腦袋都要大了，這麼多人，被三個人嚇住了，嚇得連前進都忘了，金字門的面子，今天算是徹底摔得粉碎了，「都愣著幹什麼？給我上，給我上啊。」
「誰敢上前一步？」三兒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手裡舉著一個小小的黑色圓筒。
「手雷。」靠前的刀手慧眼識珠，認出了這隻在電影電視劇中見過的稀罕事物，人群中爆出一陣驚呼，三米的鴻自動加寬，若不是有老大在後面督戰，只怕眾人早已一鬨而散。
「給大家做一個知識普及，」三兒瞬間化身為學為人師行為世范的老師，右手高高舉起，左手則指點著右手手心中握著的手雷，耐心的做著講解。
「大家看好，這個小小的圓環，俗稱保險銷，現在讓我們把它拉開。」鏘的一聲，圓圓的保險銷拉環已經被拉了下來，人群中發出難以壓抑的驚恐呼喊。
「不要怕，光拉開保險銷是不會爆炸的。」青年男子隨手將帶著保險銷的拉環扔到一邊，繼續說道，「看到我右手握著的這個桿了嗎？它的名字叫做撞針桿，保險銷的作用就是固定撞針桿，現在保險銷拔了，這個撞針桿全憑我的右手，才會乖乖的固定在手雷上，只要我的手一松，撞針桿就會被強力彈簧彈開，我向各位保證，撞針桿飛出手雷的聲音，只要聽過一次，就一輩子都忘不了。」
眾人與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獃獃站在三兒面前，驚恐的看著三兒在那裡口沫橫飛的向大家普及軍事知識，就算徹頭徹尾的軍事白痴，也知道那個比棒球大不了多少的鐵疙瘩是個要命的傢伙，現在只能祈禱這個像瘋子一樣的中年人管好自己的手，千萬別抖，千萬別松。
「撞針桿鬆開有什麼效果呢？」三兒心裡看來有一個與生俱來的教師夢，好不容易有一個圓夢的舞台，眼前還有一雙雙閃爍著求知渴望的大眼睛，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絕佳的機會，講解更是深入淺出，「撞針桿鬆開之後，原本被撞針桿固定在手雷頂端的撞針便會在撞針彈簧作用下飛快的向下移動，尖尖的撞針會敲到一個叫火帽的東西，然後，手雷裡面的炸藥就砰的一聲……」
三兒鼓起腮幫子，把一個砰字說的驚天動地，眾人如同真的聽到手雷爆炸的聲音一般，不約而同的向後縮了一下。
「普通人會認為，手雷的威力是把人炸死，簡直是大錯特錯。」三兒嘴裡嘖嘖嘆息，搖著頭說道，「那一點點炸藥，能炸死幾個人啊？真正要命的是破片，炸藥爆炸后，手雷外面這個鐵殼子會變成上百塊小鐵片，我向各位保證，這每個小鐵片都會像一顆子彈一樣，要人命不成問題。
「所以，接下來大家要做的不是亂跑，你跑的再快，也跑不過和子彈差不多快的彈片，真正保命的方式是卧倒，抱著腦袋，祈求老天讓這些殺傷性破片離自己遠遠的。」三兒滿意的完成了系統的手雷知識講解，優雅的將手中的手雷拋上半空，撞針桿在強力彈簧作用下飛了出去，那金屬的鏗鏘聲，確實讓人畢生難忘。
一片驚呼之中，所有人齊刷刷趴到地上，臉孔死死貼著地面，就連始終保持老大威儀的鬼王和戰戰兢兢握著另一枚手雷的牛二，也不例外。
何坤看著手裡的模擬畫像，眼角的餘光越過畫像頂端落在四海影城那年輕服務員的臉上，那張臉孔，分明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曖昧。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畫像上的人，正是何坤要求四海影城服務員視若上賓的三兒。
「警察和木字門都在找他。」服務員提醒著何坤，這個人無疑惹了大麻煩，不管他和自己的老闆有多深的交情，以土字門的力量，都保不了他了。
「畫像是哪兒來的？」
「是飛哥派人送來的，飛哥叮囑了，發現這幾個人不能通知警察，要告訴他。」
飛哥，那是土字門的老大陳飛，是自己的大哥，大哥交代的事兒，自己得不折不扣的辦。可龍叔對自己有恩，就這麼把他老人家出賣了，良心終究不安啊。
算了，這年月，良心值幾個錢，再說了，就算自己不說，下面的小的們也會告訴飛哥的，龍叔啊龍叔，別怪兄弟我不義，要怪就怪您自己吧，千不該萬不該，怎麼能在集安地面上得罪木字門呢？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因此，當黑子和鬍子帶著張傑、郭永進入四海影城的時候，銀狐的大隊人馬正風馳電掣的向四海影城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