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五十六章 大搜捕——警察和幫派的賽跑
1995年9月7日05:30-05:45
銀狐頹喪的坐在靳百川的老闆椅上,獃獃的看著面前寬大的辦公桌,心情壞到了極點。出動了這麼多人,把一個小小的村子圍得水泄不通,自己更是親自坐鎮,調動了此次隨行的所有銀翼精銳,結果怎麼樣?一人被擊中頭部當場死於非命,三人被震爆彈的強光刺瞎了眼睛,而敵人呢?連根毛都沒摸著。
對面坐著的靳百川也在發獃,銀狐厭惡的看著這位養尊處優的幫派大哥,想想他當初拍著胸脯誇海口的樣子,說什麼集安地區黑白兩道平蹚,什麼有他在萬無一失,好像根本不用集團派人出馬,就靠著他那個什麼五大門派,就能把事情妥妥的搞定,現在呢?傻眼了吧?
「烏合之眾。」銀狐嘆了口氣,無奈的閉上了眼睛,現在仔細回想一下,集團的槍手在這次行動中並不是一敗塗地,剛開始的優勢完全是壓倒性的,而且從集團槍手眼皮底下跑掉的那兩個人,根本就無關緊要,龍頭不會在那兩個小角色手上。而真正的大魚龍在天,正是突破了五大門派上百人的包圍揚長而去,三個人突破了上百人的包圍,簡直是廢物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靳百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方才雷天彪已經詳細說了現場的情形,是啊,一百多人被三個人嚇得丟了魂,傳出去絕對是笑柄,金字門、木字門和火字門,五大門派的前三號,今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抬頭啊。
「狐爺,」看到靳百川低頭不語,旁邊的鬼王坐不住了,身為金字門的掌舵人,這個時候一定得為自己的手下說幾句話了,「您的手下走南闖北,是見過大世面的。我們這些土老帽,好多人活這麼大連集安都沒出過,哪兒見過打槍啊?更何況還是直接照著人招呼,換了我在現場只怕非嚇尿了不可,說實話,這兄弟幾個,還算過得去。」
銀狐斜睨了鬼王一樣,冷笑一聲,說道:「龍在天他們三個人在國道上的時候,我的人已經在往過沖了,結果呢?你那些還算過得去的弟兄不要命的往村裡跑,生生把我的兄弟們給擠了回去。我不怪你們膽小怕事,可你們不光成不了事,還盡他媽添亂,我能不上火嗎?」
鬼王臉色一變,橫行集安這麼多年,還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剛要翻臉,卻感覺身邊的靳百川狠狠一腳踩到自己腳上,終於將差點兒脫口而出的髒話生生咽了回去。
「現在怎麼辦?」銀狐越說越氣憤,忍不住將面前的辦公桌拍得山響,「靳百川你告訴我,偌大一個集安,茫茫人海,找這麼幾個人,讓我怎麼找?」
一直像罪人一樣低著頭站在一邊的雷天彪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必須說點兒什麼了,要是一直沉默下去,自己就會被打上「廢物」的標籤,火字門二當家便會成為自己事業的最高峰,今後的日子就是一路下坡了。深深吸了幾口氣,雷天彪努力鎮靜下來,說道:「狐爺,您有所不知,涉槍案件在集安歷來是大案,那三個小子當著警察的面開槍,我保證,就在此刻,這三人的模擬畫像便已經發到全市各個派出所,天一亮就會擴散的全市警察人手一份,他們決逃不出警察的天羅地網。」
銀狐再也忍受不了隊友的愚蠢,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水杯在重擊之下紛紛跳起,茶水四處飛濺,雷天彪嚇了一跳,知趣的閉上了嘴,迅速恢復了低頭認罪的姿勢,連大氣都不敢出。
俯首帖耳的可憐相沒有換來銀狐一點點同情,屋內繼續響著銀狐冷若冰霜的聲音,「逃不出警察的天羅地網,你們還真有臉,想什麼呢,要靠警察抓人?你們以為地獄鳥是那麼好對付的?且不說警察能不能抓到他們,就算抓到了,警察會確保龍頭的安全嗎?我告訴你們,龍頭若是有了閃失,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屋內的氣氛隨著銀狐憤怒的逐步升級,一步步走向冰點,鬼王趙滿堂、火字門掌舵人杜樂天臉上如同掛了嚴霜一般,冷冰冰陰森森,一支支香煙在無聲的沉寂中飛快縮短著,屋子裡煙霧繚繞,儼然是人間仙境。
「狐爺不要著急,」靳百川雖說是幫派出身,卻早已在多年前躋身商界,整日和政界人物往來,早已成了人精,眼看著這樣的僵局持續下去,衝突一觸即發,連忙站起身,一邊親自為在座諸位倒水,一邊打著哈哈說道,「在集安找人要靠誰?當然是我們五大門派,五大門派眼線遍布集安各行各業,各條街巷,各個角落,那才是真正的天羅地網。警察找人怎麼找?還不是得靠各幫派的兄弟?只要有了畫像,我就不相信,憑我們五大門派的實力,找不出這幾隻老鼠。」
看著銀狐緊繃的臉終於有了一絲鬆動,靳百川暗自鬆了口氣,使勁在桌下跺了鬼王一腳,說道:「老趙,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就這麼短短几分鐘,鬼王被連續踩了兩腳,就算再遲鈍也知道該好好配合一下靳百川了,當下乾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道:「靳總說的有理,咱們馬上回去安排,讓各個堂口把兄弟們都發動起來,拿著警察的模擬畫像,翻遍集安每個犄角旮旯,都要找到那三個兔崽子。」
「這就對了嘛,」靳百川臉上堆出滿意的笑容,「還得加上一條,無論誰發現了線索,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的老大,絕對不能告訴警察,這三個賊人,無論藏到哪兒,我們都得比警察先找到。」
銀狐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這幫混混雖說打架不行,但作為地頭蛇,找幾個人應該不在話下吧。
隨著金字門、火字門眾頭領的轟然離去,辦公室里揮之不去的煙霧中,銀狐和靳百川相對而坐,陷入久久的沉默。
過了半晌,銀狐開口說道:「老靳,昨天上午李暮鼓是不是和你說過些什麼?」
靳百川一愣,稍稍回想了一下,便說道:「對,老李說他在集安劇院門口看到個學生,眼神特像兩年前遇到過的一個強敵。」
「這個情況你為什麼不通報?」銀狐板起了臉,完全是一副上級教訓下級的口吻。
靳百川心中一陣不快,自己在集團並非無名之輩,與銀狐分屬不同的部門,此次行動銀狐的確是集團使者,全權負責指揮,但像今天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責自己,還是有些過了。「我不覺得事無巨細都需要向您彙報。而且我已經通知集安一中的關係,讓他查這個學生的底細去了。」既然外人都已經走了,就沒有必要一味做出低眉順眼的樣子了。
「老靳,」獨自面對靳百川,銀狐的語氣顯然比方才當著五大門派的面兒要客氣許多,「我方才是急了些,語氣不太好,可那個情況,很重要。」
「兩年前在松花江畔,李暮鼓已經被嚇傻了,他連對手的臉都沒記住,現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看到了當年的強敵。你我都知道,刀鋒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我看他李暮鼓是看到鬼了。」
銀狐搖搖頭說道:「老靳,我懷疑李暮鼓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刀鋒餘孽。」
「為什麼這麼說?」靳百川眉頭緊鎖,盯著銀狐,如果集安的局面現在已經一團糟,要是再出來個刀鋒餘孽,就更複雜了。
「我的一個小組,五個人,都是配合默契的高手,一個照面,都被打暈了,除了刀鋒的人,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到這點。」銀狐仔細回想著各小組的情況通報,緩緩說道,「除了龍在天他們三個,還有兩個人也是從村后突圍的,據和他們照面的兄弟說,其中一個人看起來年齡不大,不像是地獄鳥的人。」
「年齡不大,還是刀鋒餘孽,你懷疑是……」靳百川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懷疑是他?」
「不錯,」銀狐點點頭,一字一句說道:「刀鋒S組第一突擊手,老鷹。」
靳百川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喃喃說道:「利刃出鞘,有進無退,刀鋒所指,寧折不回。要真的是他,我們就只有背水一戰了。」
李文利手中的素描筆飛快的在白紙上塗抹著,臉型,眉毛,鼻子,眼睛,到髮型,片刻間,第三張模擬畫像已經完成了。
「怎麼樣,像不像?」集安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陳雲盯著張強,一臉的期盼,畢竟,真正和槍擊案犯罪嫌疑人打過照面的警察,只有張強和李文利兩個人。
李文利在公安大學讀書時,就是模擬畫像的高手,只不過以往的模擬畫像都是根據他人的描述作畫,這次則是將自己記憶中的輪廓直接搬到素描紙上,難度應該小得多。但當時現場場面混亂,自己的注意力開始時一直集中在雷天彪等人身上,等變故陡生之後,事態發展急轉直下,場面失控,要記住那三個人的相貌,還真有些難度。此刻,他忐忑的看著張強,期待著這位經驗老道的警長對他的大作做一個中肯的評價。
「靠,」張強仔細端詳著那三張素描,忽然抬頭看了一眼李文利,說道,「你小子還有這一手,沒看出來啊,畫的和那幾個小子還真像。」
李文利長吁一口氣,一種考試過關的輕鬆席捲而來。
「太好了,」陳雲臉上簡直要樂開了花,小心翼翼的把那三張素描紙從張強手裡接過來,遞給身邊一個刑警,「馬上複印,大隊的兄弟們人手一份,然後再傳真給各派出所,要求他們馬上開展排查。」
刑警應了一聲,剛要離去,又被陳雲叫住,「另外,讓打黑隊把畫像發給各個幫派堂口老大,他們的人受了氣,也該出出力了。」
凌晨五點四十五分,龍在天、黑子、三兒,三張模擬畫像,傳遍了集安各個角落,集安各大幫派,以前所未有的積極性,展開了地毯式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