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四十四章 趕蛇出洞
1995年9月6日23：15-23：30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收銀員一把將許正陽推入一輛切諾基轎車後座，隨後也擠了進來，重重關上車門，本來自己也要一起上三樓的，被這個小子給攪了，「你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
「我不敢上去，」許正陽可憐巴巴的求饒，「雷爺在樓上，要是知道我把你們帶上去，我就死定了。」
這個滑頭，收銀員無奈的苦笑著，以為不上樓就與他無關了嗎，哪裡有這麼簡單？
「大爺，我已經幫你們的人上去了，讓我走吧。」
「讓你走？」收銀員嘿嘿笑著，「除非你能告訴我，這些車都是誰的。」
許正陽的眼睛望向窗外，樂天歌廳停車場和歌廳正門相對，一街之隔，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小廣場，各式各樣的小轎車將停車場擠得滿滿當當，神仙也說不清這些車都是誰的。
看著許正陽臉上的難色，收銀員擠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做不到吧？那我就降低難度，告訴我那個狐爺的車是哪一輛？」
許正陽的嘴巴成功張成一個圓形，委屈的表情做得可圈可點，「大爺，我只在三樓見了狐爺一面，怎麼可能知道他的車是哪一輛？」
「那你就乖乖在這兒待著，幹完了活兒自然讓你走。」真頭疼，馬上就要動手了，還得帶著這麼一個拖油瓶，該怎麼處理呢？打暈了藏起來？可誰知道貨物什麼時候上路，萬一行動之前這個小子卻被人發現，事情就搞砸了。想來想去，只能把他留在身邊了。
「大爺，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看著收銀員陰晴不定的臉色，許正陽忽然起了促狹之意，閑來無事，何不把水攪得更渾一些呢？
「你說吧。」收銀員有些心不在焉，無非就是一些求饒討好的話，聽不聽的都一樣。
「貨物會上哪一輛車，您怎麼能知道呢？」許正陽臉上完全是小學生求教的誠懇。
收銀員不由一愣，這個年輕人問的正是自己最沒底的問題。照理說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如此重要的東西定會由銀狐隨身攜帶，可還有百分之二十呢？這種事，對自己而言，沒有什麼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二十，要不就是百分之百，要不就是零。
許正陽裝作沒有看出收銀員臉上的猶豫，自顧自的說道：「根據我們火字門行事的經驗，一般會安排專人送貨的，若是有了突發*情況，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一定是帶隊的大哥帶著東西撤離，其他兄弟全力掩護了。」
收銀員眼睛頓時一亮，這個小子，說的還真有道理，此刻若是忽然起了混亂，方圓百米一定會像熱油鍋里滴入冷水一般炸開了鍋，那時候五大門派的各路混混只會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除了礙手礙腳只怕發揮不了任何作用。銀狐手下的精銳力量將不得不肩負起警戒、搜索、阻擊一系列任務，這些任務，無不需要投入大量人力。而這件貨物對銀翼集團至關重要，銀狐的首要任務定然是護送貨物離開險地，屆時只要鎖定銀狐，便是鎖定貨物。
眼珠一轉，心中已經有了計劃，要折騰個天翻地覆並不難，不過先要保證這個小子哪兒都去不了，那也容易的很，看在這小子有效的啟發自己的份上，就不傷他的性命了。
右手手刀帶著風聲揮出，重重擊中許正陽後頸，許正陽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癱倒在汽車後座上。收銀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一下子，至少管用半個小時，等半個小時之後，該辦的事早就辦完了。
許正陽翻身從後座上坐起，揉了揉脖子，這個裝成收銀員的中年男子，來頭肯定不簡單，打到自己脖子上這一下，可真夠重的，不過想在自己早已心存戒備的情況下把自己打暈，那力道還差著一點兒。
借著四周路燈昏黃的燈光，許正陽可以清楚的看到收銀員那鬼鬼祟祟的聲音。貓著腰躲避著燈光，躲避著人群，尋找合適的目標。要製造混亂，當然不能離歌廳正門太遠，但越是靠近歌廳，便越是靠近大街，那裡燈光更為明亮，人流穿梭也更為頻繁，幹壞事的難度，當然要增加不少。
收銀員的身子成功隱沒在一輛三菱越野車後面，選的不錯，在成排的高檔小轎車中，三菱越野車簡直就像鶴立雞群，大大的車身足以遮擋來自街道對面的視線。
「多此一舉。」耳邊忽然又響起老鷹的聲音，還是那麼滿不在乎，那麼目空一切。
「怎麼多此一舉了？」許正陽有些不滿，製造混亂渾水摸魚，是自己的主意，怎麼叫多此一舉呢？
「哎喲哎喲，這才多久沒見，脾氣見長啊。」這是第一次被許正陽反唇質問，老鷹似乎覺得新鮮的很，「我不是說你，你小子快要把我的招掏乾淨了，換了是我也得騙他們攪個天翻地覆。我說的是那小子，放著簡單的招不用，非要搞個複雜的。」
「你知道他要幹什麼嗎？」如果老鷹站在自己面前，迎接他的一定是許正陽的白眼，「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這個傢伙，」老鷹嘿嘿笑著，「我提醒你，別忘了誰和你是一家人，胳膊肘別往外拐。我當然知道他要幹什麼，擰開油箱蓋，搓根布條做引線，放進去點著了，再回來等著爆炸，穩穩噹噹看戲唄。」
許正陽不由語塞，不錯，老鷹想的和自己想的一樣，換了是自己，選擇的也是這樣的方案，「你說人家的辦法複雜，那你有什麼高招，說出來我聽聽。」
「考我是吧？」老鷹的興緻越來越高，這接二連三的挖苦質問的語氣，和自己越來越像了，那個乖乖的窩囊學生，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該滾得遠遠的了，「隨便找一個混混，一刀抹了脖子，我保證，屍體五分鐘之內就會被五大門派的人發現，那效果，絕對比炸一輛車好得多。」
許正陽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惜這個老鷹，只是活在自己腦子裡，要不然，他還真想看看，用如此輕鬆的語氣談論殺掉一個人，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
「別告訴我這招你沒想到啊。」許正陽的沉默成功的勾起了老鷹的得意洋洋，「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壓箱底的東西全拿走了呢，看來還差那麼一點點。我告訴你啊，那一點點可不是誰都能學會的，高手和絕頂高手的差距，就在那一點點。」
如果說那一點點就是兇殘嗜殺，那不學也罷。雖然是在心裡想的，但許正陽堅信，老鷹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點火光在停車場閃動著，從許正陽的角度看去，小小的火苗沿著在黑暗中無法分辨的細線飛快移動著。那是浸了汽油的引線，只要火苗滑入油箱，汽油便會在狹小的空間內劇烈燃燒，瞬間的高熱將會引發爆炸，周邊的車輛也會在火光中被波及，停車場將會成功的陷入一片混亂。
黑暗中收銀員彎著腰快步前行的身影越來越近，駕駛座車門被拉開，收銀員悄無聲息的鑽了進來，車門被輕輕關上，好了，大幕拉開，好戲要上場。
唉，許正陽乖乖躺在後座上嘆了口氣，還是不行，都不往後座看一眼就上車了，這麼大意，如此輕易把後背留給未知，今後只怕少不了要吃苦頭的。
遠處的三菱越野車車尾發出一道耀眼的火光，緊接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似乎搖動了停車場內所有的車輛，越野車60升的油箱，如同一枚定時炸彈，成功的在停車場炸響。
收銀員老張兩眼緊緊盯著歌廳門口，雙手握著方向盤，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了，混亂已經開始，千萬被丟了目標。
周邊不斷有人蜂擁而至，圍著熊熊燃燒的越野車手足無措，一聲聲大呼小叫響徹夜空，到處都是沒頭沒腦亂撞的人群。烏合之眾，連個現場指揮都沒有，在這麼燒下去，只怕旁邊的車都該跟著燒起來了。
歌廳門口終於有了反應，一些顧客模樣的人開始從大廳走出，遠遠的指指點點看著熱鬧。跟多的則是身著歌廳服務員制服、歌廳經理套裝的男子，看似漫無目的的四下奔走，不知不覺中，一道無形的防線已經鑄就，又是一隊服務員手中抄著滅火器衝來，一邊沖一邊試著滅火器，還沒有衝到馬路對面，一股股粉末便四處噴射，圍觀人群紛紛喝罵著散開，片刻間，歌廳門口來回忙碌的便只剩下歌廳工作人員，無關人士早已躲得不見蹤影。
好一場不著痕迹的清場，收銀員老張只覺得心碰碰亂跳，目標該出場了。
停車場里忽然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毫無預兆的，三輛黑色奧迪轎車衝出停車場，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樂天歌廳門口。
來了，老張壓抑著腎上腺素快速分泌帶來的口乾舌燥，深吸一口氣發動了轎車。
「出什麼事兒了？」伴隨著靜電噼噼啪啪的聲音，許正陽的目光落在變速桿旁一個黑色的電台上，好傢夥，還是車載的。
「龍叔，目標出現，我馬上跟進。」老張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緊張。
副駕駛車門砰的一聲被拉開，氣喘吁吁的黑小伙鑽了進來。
「車型。」電台里的聲音機械的詢問著。
「三輛黑色奧迪，」老張看了一眼黑小伙，黑小伙搖了搖頭，老張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無法確定貨物所在的具體車輛，建議三輛車一同攔截。」
短暫的沉默之後，電台的藍色液晶屏再度亮起，「在A點實施攔截，你們負責後方策應。」
「明白。」老張放下手台，看著一隊身著一模一樣黑色西服的男子走出樂天歌廳大門，分別上了門口的轎車，轎車在發動機的轟鳴中絕塵而去。
踩離合器，掛擋，加油，切諾基轎車緩緩駛出車位，優哉游哉的開出停車場，沿著馬路前行，前方的奧迪車隊早已不見蹤影。
A點攔截，許正陽暗暗點頭，收銀員一眾顯然是有備而來，銀狐等人的撤離路線早被摸了個一清二楚，現在，張在奧迪車隊前方的，恐怕是一張精心布置的羅網。是啊，一個交易行動，恨不得動用上百人，這麼安排，能不泄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