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校園 第十章 兩年前打過的一場架（2）
1995年9月3日10：30-10：45
作為九十年代N省最大的遊戲娛樂城，大世界的名頭，絕對響噹噹，尤其是對十六七歲的少年，花花綠綠的遊戲機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以前到省城來就是打比賽，根本沒有出去玩的機會，這次可好，沒有老師，沒有家長，我們都是自由的，一進大世界，大家便如同魚兒游進歡樂的海洋，玩得不亦樂乎。我不喜歡那些電子遊戲，就和一個同學到了撞球廳，圖個清靜，一起打打桌球。」
「是女同學吧？」張傑看著郭永，臉上一臉壞笑，是啊，遊戲廳裡面那一台台三國志、街霸，哪一個不是擠滿了十六七歲的小夥子，要說不喜歡這些遊戲，那十有八*九是個女孩。看來郭永不喜歡電子遊戲是假，同行的女同學不喜歡才是真的。
郭永臉上一紅，也不否認，說道：「不錯，和我一起的是個女生，現在也在搏擊隊，就是周小唐。」
「啊？是周小唐，」許正陽不由一愣，周小唐不僅是自己的同班同學，而且是自己心上人方舒最好的閨蜜，這二人用形影不離來形容都不為過。曾經一度，許正陽策劃等方舒晚自習后回宿舍時與方舒並肩同行，但礙於方舒身邊總是跟著這個一頭短髮，容貌俏麗，卻又言語潑辣的周小唐，最終未能得逞。沒想到這個像假小子一樣的丫頭，竟然是郭永在少年體校的多年同學，「你們以前就認識啊，我怎麼從沒聽她說過？再說了，我看你兩除了訓練也沒怎麼在一起呀？」
郭永臉上又是一紅，說道：「我們兩家離得不遠，每周末都一起回家，你眼裡只有你的方舒，當然看不見我們了。」
這一句話如同炮彈一般擊中了許正陽，眼裡只有方舒，郭永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自己只告訴過石磊，難道是石磊出賣了自己？
看許正陽面紅耳赤的樣子，郭永早猜透了他的心事，笑道：「別以為自己做的夠隱蔽，你那副鬼頭鬼腦的樣子，別人看不出來，周小唐天天和方舒在一起，她能看不出來嗎？就憑你想盡辦法和方舒調成同桌，還千方百計營造恰好在回宿舍途中相遇同行的假象，傻子都能把你看透了。」
「方舒不會也知道了吧？」許正陽不由一陣慌亂，本以為自己行事隱蔽，哪知在別人眼中竟如此顯而易見，一想到方舒一心學習心無旁騖的樣子，心中頓時忐忑不已，這種早戀苗頭，一旦被方舒察覺，定會毫不留情的掐掉。情急之下，哪裡顧得上反駁，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郭永，生怕從那張嘴裡說出半個對自己那份單相思不利的詞語。
「看看你那著急的樣子，」郭永是過來人，想想當初自己對周小唐的感覺，那種小心翼翼只怕比許正陽更甚，「方舒現在還沒什麼感覺，她把你當成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對你印象好的不得了。不過小唐說了，你倆的好朋友只怕做不長久。」
「為什麼？」最怕聽到的話終於出現了，許正陽只覺得一桶刺骨的冰水從頭頂澆下，一股寒意從內向外，把自己涼的透透的。
「因為，自打上學期後半段以來，小唐的閨蜜方舒同學，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原來一門心思學習的乖乖女，開始在宿舍裡面給大家講笑話，說了一個又一個還不重樣，每次的開場白卻是一樣的，『哎，今天許正陽給我講了個笑話，可逗了。』平時聊天也是，三句兩句就扯到你身上，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她對你的感覺已經慢慢逼近友誼的終點，有望衝刺撞線，升華為高三的大忌，『早戀』。」
原來是這麼個好朋友做不長久，許正陽的心一下子又從谷底飛上了天，一張嘴頓時樂的合不攏，原來形勢這麼喜人，真應該把傾訴對象換成郭永，而不是那個自封戀愛專家的石磊，守著周小唐這個天然的近水樓台，自己該少操多少心啊。
「永哥，接著講啊，後來怎樣了？」隨著張傑的催促，許正陽暗叫慚愧，最想聽到當日情形的明明是自己，現在居然要靠張傑來糾偏，還說什麼不動聲色，說什麼越是關心越要冷漠，那份沉著哪裡那麼容易，一遇到情關，就被丟到九霄雲外了。
「大世界不愧是全省最大的遊樂城，光一個撞球廳就佔據了半層樓，足足擺了四十多張球桌。當時是上午十點多鐘，不是遊樂城的高峰，只有中間幾張球桌有人打球，整個撞球廳顯得空蕩蕩的。
「人雖然不多，喧鬧倒是不少，正中位置最好的一張球台，一個光頭男子正在揮杆擊球，旁邊圍了十幾個青年，都光著膀子，肩膀前胸紋著各種各樣的花紋，那光頭男子每次揮杆，那些紋身青年總會發出陣陣歡呼，夾雜著『軍哥好球』的喊叫，那馬屁味兒簡直能把人沖個跟頭。
「這幾個人一看就來路不正，小唐皺了皺眉想走，我少年人心性，覺得若是心上人打個撞球都沒有安全感，那大老爺們面子何在，再說了，不就是打個撞球嗎，我離他們遠遠的，誰也不招惹，能有什麼事？再看看四周，一個角落裡還有兩個人在打球，顯然和那光頭男子不是一夥的，還有外人在，我心中更是安定不少。
「於是，我擺出一副英雄氣概，堅定的對小唐說：『沒事兒，有我在。』說著徑自走到那有人打球的角落，選了一張球桌擺好球，小唐見我自信的很，也心神大定，我們就這麼一邊說笑，一邊打著球，心裡別提多美了。
「剛打了不到十分鐘，氣氛就變了，身邊忽然多了十幾個圍觀者，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光頭男子那一夥，幾個人看似在看我們打球，眼光卻不懷好意的直往小唐身上溜。那光頭男子更是過分，竟然離小唐越來越近，最後乾脆站到小唐身後，臉上掛著賤笑，似乎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小唐的臉上早變了顏色，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順手將撞球杆往球桌上一放，對我說道：『不想玩了，咱們走吧。』
「還沒等我回答，那光頭便搭了茬兒，笑嘻嘻說著：『小妹妹，球打得不錯，和哥哥玩一局吧，放心，別管輸贏，都由哥哥請客。』
「別看小唐生的嬌小，卻是個火爆脾氣，這些年在集安四中讀初中，因為相貌俊俏，總有些混混上門騷擾，小唐從不客氣，一通拳腳打回去，從沒吃過虧，平時要遇到這樣的，早一個大耳光子過去了，現在畢竟在省城，人生地不熟，不好發作，只是抬頭瞪了那光頭一眼，從嘴裡吐出一個字，『滾。』」
張傑聽到此處，不由和劉志冬對視了一眼，二人同時吐了吐舌頭，這還叫不好發作，真是藝高人大膽，練過的就是不一樣，要是換成自己，恐怕只能乖乖低著頭快點兒離開了。
「那光頭聽到一個滾字，先是一愣，接著爆發出一陣大笑，轉頭對身邊那幾名紋身男子說道：『是一匹烈馬，我喜歡。』
「這句話徹底惹惱了小唐，她也不再多說，轉身一個高橫踢，右腳直奔那光頭的腦袋而去，我暗叫不好，小唐是從小練跆拳道的，腿上功夫了得，這一腳要是踢個十足，落下個腦震蕩都是輕的。
「本以為接下來響起的一定是那光頭的慘叫，誰知那光頭身手竟也不弱，只是似乎沒想到小唐居然也是練家子，口中咦了一聲，也不閃避，左手飛也似的抬起，竟一把抓住了小唐的右腳腕。小唐掙扎了幾下，右腳彷彿被鐵箍箍住一般，絲毫不能動彈。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那光頭一出手，我就知道這小子手上功夫不弱，能這麼輕而易舉把小唐的全力進攻化於無形，我是做不到的，看來今天這事兒不拼一把是完不了了。
「腦子裡念頭轉得快，手上的動作一點兒都不能落下，我隨手抄起一根撞球杆，毫不猶豫的向那光頭橫掃過去，實力相差懸殊，一出手就得盡全力。
「與光頭同行那幾個紋身男子早已把我盯得死死的，看我抄起撞球杆，便有幾人瞬間便圍攏上來，手中變戲法似得多出了棍棒鎖鏈，揮舞的虎虎生風。
「一看他們圍攏的架勢，我便暗暗叫苦，這幾個男子手法身法確實沒什麼章法，合圍的角度卻頗為講究，別管我向哪個方向動手，總會把破綻留給別人，這幾個人，顯然是多年混跡街頭，打群架打慣了的，配合早已無比默契。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刀山火海也得沖，我把心一橫，用盡全力沖著當先一名男子抽出一桿，正中那男子面門，男子慘叫一聲，口鼻鮮血長流，撒手扔了手中的鎖鏈，蹲在了地上。與此同時，短棍鎖鏈便雨點般的砸在我的後背上、肩膀上、腦袋上，我發了瘋一樣將撞球杆掄圓了胡亂抽打著，卻絲毫不能阻擋潮水般的攻擊。
「雙拳難敵四手，與其片刻之後像死狗一樣倒在地上翻滾著挨揍，不如拚死一搏。當下我不再閃避，深吸一口氣，任憑各式各樣的攻擊往身上狠狠的砸，自己則猛衝幾步，直奔光頭男子而去，我們距離本就不遠，沖了兩步便到了那光頭身前，我咬緊牙關飛身躍起，手中撞球杆當頭向那光頭劈了過去。擒賊先擒王，降服了這個光頭，或許會有轉機。
「那光頭早已經鬆開了小唐，一邊看著我一邊冷笑，右腳朝天踢起，喀嚓一聲將我高高舉起的球杆踢成兩段，緊接著上踢的右腳閃電般轉化為一記側踢，我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身子倒飛出去摔到地上，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郭永說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似乎被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弄得忽然有些黯然傷神。屋內眾人也一時默然，郭永的身手許正陽是知道的，雖說此刻在他眼中，郭永的拳腳充其量只是業餘，連專業的門檻都沒有摸到，但身為搏擊隊隊長，卻並非浪得虛名，這個集安一中搏擊隊，能勝過郭永的屈指可數，這樣的手段，對付一般的混混，以一敵五不在話下，哪知拼了命才走了一個回合，便堪堪落敗，看來那個光頭還真有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