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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校園 第二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1995年9月1日14:15-14:30

  方舒緊繃著的臉一下子變成了如花笑顏,對著萬鵬飛招招手,說道:「找我有什麼事兒嗎?」看著那燦爛的笑容,聽著歡快的聲音,許正陽只覺得一把大鎚重重敲在自己胸口,什麼時候自己也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啊呀,許教練也在。」萬鵬飛好像忽然發現了許正陽,語氣中儘是調笑。


  好容易和心上人獨處,結果遇到情敵,已經讓許正陽沮喪到了極點,一聽萬鵬飛說出許教練三個字,更是心中不快,礙於方舒就在身邊,不好發作,只得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著萬鵬飛,唉,說句實話,萬鵬飛真的是一表人才,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儒雅中透著俊朗,和他一比,自己真有些自慚形穢。


  「許教練?」方舒聞言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什麼時候成了教練了?」


  萬鵬飛嘴角掛著促狹的微笑,說道:「許正陽,說說吧,怎麼就當上教練了?」


  看著方舒目光中都是探詢,就算是有一萬個不樂意,也得和盤托出,許正陽苦笑一下,說道:「上學期學校的勤工儉學,我報了名,被安排管理學校搏擊隊訓練場地和器材。」


  「這我知道,」方舒是集安一中樂團的架子鼓手,樂團訓練房和學校體育部搏擊隊比鄰而居,同在操場東側的一排平房中,上學期自己每次課外活動到樂團參加訓練,許正陽總會美滋滋的跟自己同行,到搏擊隊履行自己管理器材的神聖職責,「咱們天天一塊去操場,一塊兒回教室的,我當然知道你在搏擊隊幫忙,怎麼幫著幫著就成了教練了呢?」


  一句天天一塊兒去操場一塊兒回教室,差點兒讓許正陽樂出聲來,再加上一個咱們,透著一股親近,頓時,方才的挫敗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滿腔的喜悅。


  同樣一句話,聽在萬鵬飛耳中卻是無比刺耳,打從高一加入樂團,方舒的清秀絕倫便讓他神魂顛倒,他自信風度翩翩,初中三年身邊不乏美女相伴,但方舒的美和以往所見的美完全不同,從初見方舒那一刻開始,他便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方舒追到手。哪知自詡風月高手的他,用盡各種手段,總是無法和方舒拉近距離,那不遠不近的同學關係,宛若一道鴻溝橫亘在二人之間,總也無法突破。


  最讓萬鵬飛慶幸的是集安一中的學生們大多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讀聖賢書,眼中只有高考,極少關心風月,他萬鵬飛不用擔心有人和自己在情場上一較高下,憑藉著同在樂團訓練,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堅信日久定能生情。可這局面,在去年被徹底打破,那一年,許正陽插班到高三六班就讀,成了方舒的同班同學。


  萬鵬飛對許正陽最初的恨意來自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作為省重點高中的集安一中,保持著歷次考試全年級大排名的傳統,大紅紙上工工整整用毛筆抄出榜單,名次、姓名、班級、成績一目了然,那一次,萬鵬飛被人擠出了前三名,取代自己的正是許正陽,看著紅榜上許正陽三個正楷,萬鵬飛清楚的感到恨意在啃噬著自己。


  榜首前三名位置被搶,這口氣可以咽得下,但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竟然打起了方舒的主意,這一點絕對不可容忍。可自己又能怎樣呢?同班同學已經夠近的了吧,這個許正陽還不滿足,竟然變本加厲耍手段做了方舒的同桌,這才是真正的近水樓台。看著方舒時常和許正陽出雙入對,萬鵬飛恨不得把許正陽生生掐死,絕不能這樣,要打一場愛情保衛戰,把許正陽這座近水樓台徹底拆掉。


  此刻正是拆台良機,只要是抹黑許正陽的事,都是自己的武器。壓抑著心中翻湧的醋海波濤,萬鵬飛嘿嘿笑著說道:「要說別人勤工儉學,管管器材也就算了,許正陽同學志向遠大,卻要插手人家的訓練,還要指手畫腳的指導指導,所以,搏擊隊不少人都叫他許教練,不過嘛,」萬鵬飛眼神掃過許正陽面孔,見許正陽已經滿臉通紅,心中更是得意,接著說道,「這位教練最擅長的是紙上談兵,要說實戰水平,連高一的新生都不如。」


  方舒生性淡雅,對打打殺殺的事本來就沒什麼興趣,聽了一通,無非就是許正陽自以為是,自不量力的去指導搏擊隊的專業訓練,並不覺得如何可笑,便隨口說道:「那也沒什麼,足球教練未必踢球踢得好,《天龍八部》裡面的王語嫣胸中包羅萬千武藝,不也手無縛雞之力嗎?」


  此言一出,許正陽簡直如聞天籟之音,在搏擊隊幫忙第一天,體育部指導老師卓少飛和搏擊隊隊長郭永就讓自己對擂台上眾人的訓練進行點評,自己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總覺得人家動作不到位,便指了出來,卓少飛和郭永深以為然,其他隊員卻不服氣,紛紛提出和許正陽切磋。


  許正陽指點江山頭頭是道,一上擂台便漏了餡兒,動作都不能用是否標準來評價,簡直就是笨拙,完全是個門外漢,新入隊的高一學生都能在十秒內把他打倒在地。原來是個只會說空話的繡花枕頭,眾人頓時鄙視不已,只有卓少飛和郭永堅持己見,要求許正陽做個編外教練,只需開展理論指導就行,許正陽有自知之明,推得一乾二淨,但搏擊隊的學生卻不肯輕易放過他,每天「許教練」「許教練」叫著,尊敬是半點都沒有,調侃倒是十足十。本以為方舒也會對自己嘲諷一番,哪知竟獲得如此評價,怎能不讓他心花怒放?


  萬鵬飛完全沒有料到方舒是這個態度,眼見必殺絕招無功而返,心中一陣沮喪,如此明顯的回護,難道方舒對許正陽真的情有獨鍾?可看神態二人之間沒有半點情侶的親昵,自己這個情場高手竟絲毫摸不準這位儒雅美女的心思,這麼多年的情場經驗看來是全無用處了。


  方舒全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讓二人有了這麼多想法,她生在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大學老師,自幼被嚴加管教,成了小心翼翼遵章守紀的乖乖女。到了集安一中,發現這裡的學生大多與自己類似,家庭期望、高考重壓之下,各個都像學習機器,生活主要內容,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在方舒眼中,許正陽是個異類,他生性飛揚跳脫,談吐風趣幽默,也不見怎麼學習,卻總是第一第二。上學期班主任李常青安排她和許正陽做了同桌,近距離一接觸發現這個許正陽簡直無視課堂紀律,一到自習課總是要找話題和自己聊天,自己最初反感到了極點,或者一個白眼瞪回去,或者乾脆不理不睬。可畢竟都是年輕人,沉悶的學習生活需要別樣色彩調劑,漸漸的,天南地北的聊天在方舒眼中不再是大逆不道的違紀行為,漸漸的,這樣的聊天開始讓自己心情大好,一來二去對許正陽竟生出無話不說的感覺,一個暑假沒見面,心中隱隱有些想念。


  中午見到許正陽,本來滿心歡喜,一眼看到他受了傷,心中竟隱隱一痛,再看許正陽衣服上那一個個灰撲撲的印記儼然是腳印,便斷定他和人打架受傷,集安一中校規校紀抓的極嚴,學生打架會受到嚴懲,本想好言相勸,哪知許正陽出口便斷然否認,自己竟然一下子就生氣了,那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


  回想方才的感覺,方舒不由覺得好笑,只是因為許正陽對自己撒謊就那麼生氣,至於嗎?人家是自己什麼人,有必要對自己保持誠實嗎?一想到這兒,氣早消得乾乾淨淨,便接著方才的話頭說道:「不過你也真是的,當了個挂名教練就學人家打架,學校管的這麼嚴,被處分了怎麼辦?就算學校沒發現,被打壞了怎麼辦?你看看你的樣子,說實話,傷的到底重不重?」


  方舒聲音本就柔美,這一番話說的又極是懇切,聽在許正陽耳中簡直就成了纏綿悱惻,心中一陣激蕩,本就受傷的鼻子不爭氣的又流出了鮮血。


  「你看看,」方舒一見許正陽鼻子又流出血來,心中一急,伸手從口袋裡摸出手帕遞給許正陽,說道,「快堵上,要不要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許正陽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自己心中的女神居然把手帕送給自己,這是真的嗎,不是在做夢吧,恍恍惚惚間,伸手接過手帕,卻不捨得用來擦拭血跡,只是緊緊攥在手中,生怕這珍貴的手帕會長翅膀從自己手裡撲稜稜飛得無影無蹤。


  「趕緊堵上,發什麼呆?」看許正陽把手帕當寶貝一樣攥在手裡,方舒不由臉上一熱,方才遞送手帕純粹是下意識所為,其實本來就在水房門口,轉身進去沖沖不就行了,怎麼自己想都沒想就把手帕遞過去了?


  「我沒事,真的沒事,」許正陽連聲說著,一邊說一邊用手背在鼻孔下面一擦,將血跡擦了個一乾二淨,爭氣的鼻子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流血,真的好了。


  「我說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如果眼睛真的能冒火的話,萬鵬飛眼裡的火足以點燃大興安嶺,「方舒,侯老師讓我們去他辦公室,要商量一下新生入學典禮演出的事。」


  樂團老師有請,身為樂團架子鼓手的方舒不敢怠慢,只能跟著萬鵬飛去辦公室,饒是如此,還是在臨行前關切的詢問許正陽是不是真的沒事,直到確定流血的鼻子真的安然無恙,這才離去。


  望著方舒和萬鵬飛同行的背影,破天荒的,許正陽沒有感到一絲嫉妒,只有無盡的喜悅。誰說開局不利,簡直就是大獲全勝,大獲全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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