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施小小有點意外, 沒想到會是梅子坳的人在搞事。就這麼個巴掌大的村子, 一眼可以望到頭, 卻弄了樁這麼大的事情來。
陸續丟了十一個黃花大閨女。
會是誰呢?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施小小邊琢磨著, 邊豎起耳朵細細地聽外面的動靜。
那人走得很慢, 一步一步,相當的小心翼翼。
她聽見, 人已經走到了屋檐下,正往窗戶靠近。便是沒有天光,外面黑漆漆地,以防萬一,她還是迅速的躺進了被窩裡,動作很注意,並沒有弄出聲響來。
旁邊炕尾的宋家兄弟睡得很香, 宋大正小聲的打著呼嚕。
施小小翻了個身, 背對著窗戶, 聚精會神的聽著外頭的動靜。屋檐下沒有積雪, 走起路來沒有響聲,聽不見任何動靜, 她有點緊張。
過了會, 她聞著股若有似無的香味, 很淡很淡, 意識到不對勁, 她趕緊屏住呼吸。
難怪, 所有人都不知道, 為什麼一覺醒來后,家裡的閨女就不見了,原來是這麼回事。要不是她心生警惕,這會兒只怕也著了道。
屏住呼吸的同時,施小小調動周身的能量氣場,室內,忽地捲起一陣微風,將迷煙吹散。
她聽見腳步聲,正在漸漸遠去,帶著些許急躁。
顯然,這人認為屋裡人都陷入沉睡,不會輕易醒來,他有所放鬆。
等人走遠,聽方向,是往劉大夫妻倆屋裡去,傍晚接回來的兩個閨女,便與劉大夫妻倆睡一個炕。由此可見,這人白天也在村裡,且暗地裡密切關注著村裡,或者也可以說是村長家裡。
確定人已經走遠,施小小輕手輕腳的往炕尾爬去,將熟睡的宋二拍醒,捂住了他的嘴,湊到耳邊輕聲說了句。「人來了。」
迷迷懵懵的宋二頓時就清醒了,他將哥哥弄醒,壓低著嗓子說了句話。然後,三人穿好衣服,利落的下了炕。
宋大和宋二讓施小小留在屋裡別出去,黑漆漆的,又下著雪,太危險了。
施小小點著頭同意了,她去的話,怕是會拖後腿。
機會太難,錯過了,也許就再也沒有了,她不能任性。
宋二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和哥哥利落的竄出了屋子,朝著劉大夫妻倆的屋子走去。
那人對自己的迷煙太過自信,他摸黑進屋,將劉家的大閨女扛起,大搖大擺的出了屋,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宋家兄弟就埋伏在門口,見他出來,兄弟倆很有默契,便是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同樣將人給死死的拿住了。
施小小人在屋裡,卻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知道人已經被抓住,她點了盞油燈,端著油燈噠噠噠地走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誰,這般喪盡天良,做出這樣的豬狗不如的事情來。
「咱們去屋裡,外頭風大。」宋大死死的拿住賊子,對著走過來的施小小說了句。
施小小應了聲,往堂屋裡去。
而宋二則抱著劉家大閨女進了屋裡,將她放回了炕上。接著,他走到外面,抓了把雪,將手凍僵后,又進了屋裡,冷冷地雙手放在了劉大的臉上。
這刺激,酸爽的沒法形容。
劉大從慌亂中醒來,帶了些許恐懼。「誰誰!誰誰,哪個……」
「大兄弟是我,別怕,賊子來偷你的大閨女,被我們抓住了,就在堂屋裡由我兄弟看著,你把家裡人叫醒,就用我剛剛的方法,他們都吸了點迷煙,不來點刺激的,醒不過來。」宋二提醒著。
劉大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過了會,才說話。「我閨女呢?」
「在炕上睡覺,不需要喊醒她,把大人叫醒就行,我先過去堂屋裡,你快點兒的。」宋二說著,匆匆地出了屋。
施小小把油燈放在桌上,看清被拿住的賊子時,她嚇了跳。「怎麼會是他。」
「你認識?」劉大看著很是平靜淡定的賊子,有點兒訥悶。
施小小搖了搖頭。「昨天見過而已,他醉熏熏地躺在雪地里睡覺,就是村裡那棵百年老樹,他窩在樹下睡覺。」解釋完,她看了看賊子。「你為什麼要擄走村裡的姑娘?」
「因為我要知道一個真相。」賊子回答的很平靜。「想知道什麼,你們可以問,我都會告訴你們。只有一個要求,明天當著全村人的面,我要問一件事情,如果沒有答案,那麼,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你們,那些姑娘在哪裡。」
「你是說,她們還活著?」
賊子扯著嘴角,露出個嘲諷的笑。「自然還活著,而且,活得挺好。」
「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擄走這些姑娘,你想知道個什麼真相?」宋二從外面走了進來,隨口問了句。來到火塘前,蹲身,三兩下就把火給燒起來了,屋裡有了火,變得溫暖了不少。就算不點油燈,也很見明亮。
「自然是為了報復。」賊子滿目兇狠,眉宇間帶著濃濃的怨恨。「也得讓他們嘗嘗,我當年嘗過的滋味。」
宋二收斂起臉上的隨意,坐到了賊子面前。「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賊子抿著嘴,沉默了許久。他眼裡的兇狠與怨恨褪得一乾二淨,只剩下滿滿地蒼涼和悲傷。
在他張了張嘴,準備說話的時候,劉家人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曾瘋子,原來是你!你這個畜生,為什麼要這麼做!」劉村長氣得眼睛都有些泛紅,跑過來,就要打賊子。
宋二趕緊拉住他。「村長,你冷靜點。這裡頭好像還有樁舊事,且聽他怎麼說。」
「什麼舊事不舊事,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讓他對著村裡的小姑娘出手?這是人乾的事情嘛!他就是個畜生!連畜生都不如。」劉村長有些失態。差點兒,要不是兩位差爺警醒,他孫女也得被這畜生給擄走了。
一直表現的很是平靜淡定的曾瘋子,似是被劉村長的話給刺激了,張嘴吼了句。「那你們當年是怎麼對我閨女的!」
鬧哄哄的屋子,瞬間就變得好安靜。
施小小看看曾瘋子,又看看劉家人眾人。心想,這裡面還真有樁舊事呢。
曾瘋子爹娘死的早,跟著年邁的奶奶過日子,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奶奶也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大抵是生長環境不太好,他性情有些極端。他奶奶還在的時候,有人管著,倒也算個懂事的小夥子,五官端正,隨他娘,皮膚白白凈凈的,很討姑娘歡喜。
當時村裡,還是有比較中意他的農戶,想著把姑娘嫁給他。結果,曾婆子死了,曾瘋子沒人管著,骨子裡的瘋狂就露了出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點兒錢不是喝酒就是賭,反正不務正業。
這下,可沒人願意把姑娘嫁給他了,他呢,也不在乎,仗著臉皮子好,左右也不缺女人。
在曾瘋子二十六歲那年,煙花巷子里有個姑娘懷了他的孩子,那姑娘原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打算瞞著媽媽,去醫館里買副葯。買葯的時候,遇著了正從賭坊里出來的曾瘋子。
曾瘋子贏了錢,心情很好,拿話逗著姑娘。姑娘當時也不知是怎麼了,突然問了句。如果懷了他的孩子,他要呢,還是不要?願不願意替她贖身倆人好好得過日子。
曾瘋子想都沒想,就說肯定願意。
後來事兒,就不用多說了。曾瘋子拿著贏來的錢,替姑娘贖了身。成了家,即將當爹的曾瘋子,也收拾起了瘋狂的性子,老老實實地在家種田種地,空閑的時候,他也跟著村裡的人去周邊找短工活計,一門心思的想著要養活媳婦和孩子。
有時候吧,可能就是命。
他媳婦生的時候,難產,整整一天一夜,她才把孩子生下來,生下來沒多久,女人就撒手而去。
曾瘋子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小閨女,一點點地拉扯大。
小閨女長得很好看,五官隨她娘,特別秀氣,膚色呢,隨她爹,白白凈凈的,怎麼都曬不黑,可以說,是周邊村裡頂頂好看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跟梅子坳里的姑娘都差不多,懂事又孝順,小小年紀就知道幫爹分擔家裡的活兒,是曾瘋子捨不得,恨不得把好的全給閨女。
才十三歲,就有媒婆上門來說親,探話兒。
曾瘋子特彆氣憤,都不讓媒婆進門。還對外放話,他的閨女,不嫁人,只招婿。
便是這樣,也有不少小夥子心動,想著做上門女婿也行,只要能娶到她。
小姑娘十五歲那年,曾瘋子給她精挑細選了一個小夥子,正打算有所動作的時候,他閨女卻出了事。
正是農忙,曾瘋子在地里幹活,小姑娘心疼父親,半下午的時候,拎了些綠豆湯去地里看他,半道上,被人從背後蒙住了眼睛,捂著嘴拖進了不遠處的山林里,在一個灌木後面的草叢裡,小姑娘被強了。
她不知道是誰。
曾瘋子知道后,氣得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可他還得顧及閨女,得好好安撫她,不能讓她尋了短見。他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小姑娘也捨不得父親,知道父親苦,捨不得他一個人。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曾瘋子家的地在山坳里,有點偏,那事兒,他不說,也就沒人知道。
可誰知,小姑娘的肚子卻一天天的大了起來。
她懷孕了,懷了那個畜生的孩子。
村裡知道這事後,開始還挺好,也就是小聲討論幾句,後來閑言碎語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甚至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所有人都在說,小姑娘敗壞了村裡的名聲,她不守婦道,浪|盪,淫|賤等等,各種難堪的字眼往小姑娘身上扔。
還說,應該將她沉塘。或者,將他們父女倆趕出村子。
曾瘋子是打算帶著閨女遠走他鄉的,可小姑娘卻沒有給父親這個機會。凌晨,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時候,她獨自走進了村口的魚塘里,再也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