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苦澀的溫馨

  墨庭笙在門外站了許久后，才回到房間。


  狹窄的房間里，蕭淺歌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她的面容安寧，似乎看不出絲毫的疑慮。


  那原本他厭惡至極的床，在這一刻看起來，竟讓他莫名想要躺上去。


  他也的確那麼做了，躺在她身邊，本想將她擁入懷裡，但是卻又擔心會吵醒她。


  他便只是側睡著，靜靜的看著她。


  她的面容和無數追求他的女人比起來，真的沒有任何優勢，太過平靜、普通。


  可是卻很耐看，像是一幅水墨畫，越看越能品出其中韻味。


  尤其是她的眼睛，經歷了世俗而不世俗，永遠冷冷靜靜，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他心底忽然升騰起濃濃的愧疚，連一個女人都能接受這樣的環境，他一個大男人在矯情什麼？

  不為他自己，就算為她，他也該儘早接受這樣的環境。


  他在心裡一遍遍的警告自己，幾乎沉思反省了整整一夜，才在天要亮時，緩緩睡了過去。


  蕭淺歌醒來時，就見他還睡著，她稍微放鬆了些。


  好在他終究還是睡了。


  不過他的面容很是蒼白憔悴，昨晚他的掙扎，她都知曉。


  她不能再讓他這麼備受煎熬。


  想著她的決定，她小心翼翼的起身，出門買菜。


  原本手上並沒有多少錢，但是她還是買了很多很多菜。


  回到家后，她就關上門，在狹窄的只有三四平方的廚房裡，小聲的做著飯。


  最後，小小的桌子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白煮蝦、紅燒魚、清炒時蔬、西紅柿蛋湯、蒜泥雞……


  蕭淺歌滿意的洗乾淨手，脫掉圍裙，這才走到床邊。


  看著熟睡的他，她眉心微皺，鼻子微微有些發酸。


  明天開始，就看不到他睡意安然的模樣，明天開始，就再也不能和他一同迎接朝陽……


  蕭淺歌吸了吸鼻子，這才搖他，輕聲喊：


  「庭笙，起來吃飯了。」


  墨庭笙睡得不沉，她只喊了兩聲，他便睜開惺忪的眸子。


  此時太陽從窗外照射進來，眼前的她浸在逆光中，他艱難的看見她在微笑。


  她柔美的聲音也傳入耳朵：「吃飯了。」


  簡單的三個字，很溫馨，很有家的感覺。


  他坐起身，就見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便伸手將她摟過來坐在他的腿上，揚唇詢問：


  「怎麼起來這麼早？昨天不是說要省吃儉用嗎？怎麼今天就做這麼多菜？」


  「慶祝我們搬到新家啊，奢侈一頓沒什麼的。」蕭淺歌努力揚起微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說：


  「走吧，去洗漱吃飯，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聽你的。」


  墨庭笙直接將她抱起來，邁步朝著廚房走去。


  蕭淺歌生怕摔下去，只能用腿纏著他的腰，害怕的緊摟住他的脖頸：

  「快放我下來，地上滑。」


  「放心，再滑也比不上你。」墨庭笙難得調侃的說，索性一隻手摟住她，一隻手伸去摸她光滑的皮膚。


  蕭淺歌嚇得更加抱緊他，驚恐的別過臉：

  「別！快放我下來。」


  「你是擔心我一隻手抱不起你？其實我不僅能抱，還綽綽有餘。」


  墨庭笙邊說著，邊用一隻手抱著她轉起圈來。


  「啊！你是故意的！快放我下來！」


  蕭淺歌緊緊的閉上眼睛吶喊。


  一時間，小小的房子里，充滿了歡樂又溫馨的氣息。


  玩鬧一會兒后，墨庭笙總算將她放下，洗漱好后，兩人一同坐在小小的餐桌上。


  墨庭笙看著潔白的普通盤子里裝得菜肴，又看了看竹木筷子，眉心下意識的皺了皺。


  以往他用的餐具，最便宜的都是寶瓷林的皇家琺琅彩，需要耗時18個月才能打造出來的餐具。


  而現在，黃色的木筷子，一看就有人拿不起手。


  蕭淺歌將他的神色看在眼底，心裡的決定又重了幾分。


  不過表面上她卻是裝作疑惑的詢問：「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嗎？」


  「不，只是這麼豐盛，捨不得動筷子。」


  墨庭笙對她一笑，這才逼迫自己拿起筷子。


  竹筷子下方是圓柱狀，上方是四方形的，有些咯手。


  換做以往他肯定看也不看一眼，可今天，見蕭淺歌正用期待的目光凝視著他，他便拿著那難以忍受的筷子，夾了一筷子菜遞進嘴裡。


  好在雖然餐具簡約，可菜很合胃口，讓他忍不住又繼續吃。


  這一刻他隱隱有些明白，飯菜不在於金樽玉盤，在於做飯的人、陪在身邊吃飯的人，是喜歡的人，否則無異於味同嚼蠟。


  他迫不及待的吃了幾口，才看向她誇讚：「很不錯。」


  「那就多吃點，以後……」蕭淺歌給他夾了菜，想說以後可能就不能做飯給他吃了，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以後可能要過很苦的日子，你就吃不上這樣的菜了。」


  吃不上這麼簡陋的才對。


  以後他和何嫣然在一起，喝的也是瓊漿玉露吧。


  墨庭笙看了看眼前的菜，對於以往來說，這真的再普通不過，不過對於現在，的確很昂貴。


  他也不覺得委屈，會意的點頭，夾了些菜放進她碗里。


  蕭淺歌鼻子莫名有些發酸，她將菜遞進嘴裡，卻感覺不到任何香味，只覺得酸酸的，鹹鹹的。


  尤其是看著墨庭笙毫不知情吃得很是認真專註的模樣，明明就不滿意這些餐具，卻把她做的菜當做星級菜品般對待，她就感覺心裡更不是滋味。


  可是董黎曼說得對，生活面前，愛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餐飯，在魂不守舍中吃完。


  吃過飯後，她又開始收拾屋子，將碗筷全部收拾好。


  而墨庭笙便用電腦，在網上看招聘信息。


  蕭淺歌洗完碗，就見他在一旁神色專註的篩選，一家一家的淘汰。


  她想開口告訴他，她要出去一會兒，一會兒，就是一輩子。


  可是她怎麼也說不出口，就愣愣的站在他身後，靜靜的陪著他。


  這一刻，她好喜歡時光能永遠停駐，畫面能永遠定格。


  可是該來的終究是要來，明天墨氏祖宅就會被拍賣，墨庭笙也得去做公司助理、被人欺負受人冷眼。


  那些畫面，她想也不敢想。


  於是，她深深吸了口子，壓下快下窒息的痛惜，開口說：


  「庭笙……」


  「咚咚咚……」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她連忙走過去，從貓眼裡看，就見是亭亭玉立的何嫣然。


  何嫣然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蕭淺歌看向墨庭笙，徵詢道：


  「何嫣然來了，要給她開門么？」


  墨庭笙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不用。」


  畢竟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何嫣然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不過半天沒有開門，外面的何嫣然忍不住用力的捶門，大聲的說：

  「庭笙，我來找你，只是想幫你的，我可以幫你改變你現在的一切。爸爸說了，只要你娶我，他能幫你償還所有的債務，並且為你成立公司，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門內的蕭淺歌手心緊了緊，董黎曼電話里說的沒錯，現在何嫣然親口說出來，就更有誘惑力了。


  而墨庭笙的面容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神色多了不悅。


  他墨庭笙，什麼時候淪落到需要一個外人的施捨和威逼利誘？

  蕭淺歌很想開門，不過見墨庭笙沒有反應，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門外的何嫣然聲音更大的說：

  「庭笙，你開開門啊，難道你真的想就住在這樣的地方嗎？你真的要看墨家老宅被拍賣嗎？你想過你爸爸的在天之靈嗎？一個女人，值得你為她付出這麼多嗎？如果不是她，你壓根不會走到今天！」


  坐著的墨庭笙，倏地站起身，他邁步徑直走到門邊，伸手打開門。


  蕭淺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又莫名的害怕起來。


  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將他推出去，可是這一刻她竟然又害怕他會真的離開她。


  她這是怎麼了？

  只是沒想到，墨庭笙打開門，卻冷眼盯著何嫣然，揚出冷硬的猶如來自地府的聲音：


  「何嫣然，你沒有任何資格提我父親，也沒有任何資格指責淺歌。給你五秒鐘，立即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我不介意破從不打女人的先例！」


  何嫣然精緻的面容間升騰起難過，她咬了咬唇，凄婉又痛心的凝視著他：

  「庭笙，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幫你。你住在這樣的地方，我真的很心疼，你母親也很心疼。」


  她邊說著邊打量房間內的環境，眉宇間滿是嫌惡。


  墨庭笙涼薄的唇瓣輕啟：


  「五……四……」


  「庭笙！你真的要這麼固執己見嗎？蕭淺歌她到底哪裡……」


  墨庭笙直接無視：「三……」


  「庭笙……」


  「二……」


  何嫣然見墨庭笙的臉色越來越冷，像是暗夜的修羅一般，幾乎要人的命。


  她只能說：「好，我走，但是阿笙你最好好好想清楚，在這個世界沒有錢是寸步難行的，我隨時等你電話。」


  說完，何嫣然不甘心的凝視了墨庭笙一眼，這才轉身邁步往樓下走去。


  這房子隔音效果很差，能清晰的聽到高跟鞋的聲音。


  直到聲音徹底消失時，蕭淺歌才忍不住走上前，有些擔憂又疑惑的看向他：


  「庭笙，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嗎？」


  「怎麼？你是希望我同意？」


  墨庭笙將門關上，摟著她的腰走回屋子。


  屋子裡小的沙發也沒有一張，因此他們只能在床邊坐下。


  蕭淺歌沉默著思索了會兒，也給不了他答案，只是凝視著他說：

  「我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你能輕鬆一些。」


  「傻瓜。」墨庭笙伸手重重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帶著懲罰的力度。


  隨即，他又將她摟在懷裡，緊緊的摟著：

  「在這燈紅酒綠的世界，沒有什麼，比一顆純真的1;150850295305065心更重要，你也記住，別讓我一無所有后，還丟掉無價之寶。」


  畢竟在何嫣然看到這房子、滿是嫌棄的時候，他就很清楚的明白，只有蕭淺歌願意和他同甘共苦。


  蕭淺歌心倏地跳了跳，下意識的臉紅。


  無價之寶？他的意思是，把她當做無價之寶嗎？


  尤其是他的話語很是認真，還帶著淺淺的祈求。


  忽然間，她覺得拋開他、將他推到何嫣然的懷抱，是多麼殘忍無情的決定。


  她忍不住詢問：「那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過淡飯粗茶捉襟見肘的生活嗎？」


  「比起淡飯粗茶，更可怕的是精神和愛情的貧瘠。女人，你要明白。」


  墨庭笙將她推出懷抱，握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叮囑：


  「錢可以再賺，但人失去了，就永遠的失去了。所以答應我，千萬別做傻事。」


  蕭淺歌迎上他深邃又深情的眸子，心裡不由得暖了起來。


  既然他什麼都不怕，她又在矯情什麼呢？


  她用力點了點頭：「好，那我們一起努力，我也相信你，能夠適應這樣的生活。」


  「嗯。」墨庭笙再次將她擁入懷裡。


  其實現在他需要操心的並不多，就是想辦法湊足五千萬留住老宅，然後找一份工作，拿著穩定的工資，養著蕭淺歌，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簡單生活。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生活並沒有她想象的這麼簡單。


  也沒有想到現在他告訴蕭淺歌的大道理，在不久之後，他都無法勸說他自己。


  蕭淺歌和墨庭笙擁抱了會兒，才推開他讓他繼續找工作，而她也決定看一看有沒有適合她的工作。


  只是敲門聲忽然又響了。


  這次墨庭笙直接起身，走上前徑直打開房門。


  他本以為是何嫣然，只是站在門口的，是董黎曼。


  董黎曼臉色很難看，她憤怒的質問：


  「阿笙，你就真的為了蕭淺歌，放棄一切嗎？嫣然她對你那麼好！」


  「如果你來找我只是說這件事情，請你以最快的方式消失在我眼前！」


  墨庭笙毫不留情的揚出森寒的話語，聲音里沒有絲毫耐心。


  董黎曼氣得咬牙切齒，只能狠狠地剜了蕭淺歌一眼。


  但是面對冷硬如鐵的墨庭笙，她只能妥協，從包里摸出一張支票遞給他，徑直說：


  「既然如此，我也沒法逼你。這是五千萬，我把我的房子也賣了，當做我這做母親的對你的補償。不過我倒想看看你為我選的兒媳婦，到底哪裡優秀！」


  說著，董黎曼徑直走進屋子。


  蕭淺歌這才發現，她還提著行李箱！


  難道董黎曼賣掉了房子，現在也要和她們住在這麼狹窄的地方？

  ps：從今天開始兩章合為一章發布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