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您購買花妖v章比例低於70%, 等36h或補訂前文可順利閱讀~ 枕上的錦緞都浸濕了一大片。
跟著她進去的小丫頭嚇得臉都白了,嘴裡小聲念叨著:「這不行,得叫大夫……」
寶珠暗自翻了個白眼, 明明什麼事兒都沒有, 一叫大夫, 不就弄得跟她欺負了人一樣了嗎?
她沒有理會多嘴的小丫頭,只連聲問怎麼了, 又拿手帕去給紫容擦臉。
紫容卻不願意被她看到和碰到一樣, 翻身坐了起來,環抱雙膝把臉埋了進去, 把自己遮的密不透風。
想起剛才匆匆瞥見一眼紫容哭的那個樣子, 寶珠心裡也有些著急, 才打發了小丫頭去書房看看。嘴裡安撫紫容:「小公子, 好歹先別哭了。奴婢已經打發了人去, 正在殿下書房外守著呢。書房裡的事兒一完, 一準兒給你把人帶過來,行不行?」
紫容已經明白她不會帶自己去找陸質,哄是沒用了, 寶珠只好跟他講道理:「殿下每日里事多得很,小公子在留春汀好好養病不好么?」
紫容害怕的厲害,此時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他不懂樹外面的生活為什麼是這樣的,一座看似鬆散的、小小的院子就能將他深深束縛, 叫他連陸質的一面都見不到。
從前他羨慕那些長著兩條腿的人, 進進出出全可以跟著陸質。而他只能守在那顆紫玉蘭樹里, 等著陸質什麼時候來書房,那會兒天氣是不是晴朗。
因為平常怕陸質受涼,書房透氣都是挑陸質不在的時候。
只有極好的天兒,太陽正好,風也正好,謹慎的嚴裕安才會將窗戶打開一條窄縫,讓他可以看見站在書桌前或寫或畫的陸質。
那時候他還沒有花,又怕引來注意,只能等有風的時候,才能輕輕動動全身的葉子:「唰…唰…」
運氣好了,陸質還會偏頭看看他。
卻沒想到現在是一面都沒有了。
紫容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越想越心驚。
會不會以後都是這樣了呢?他回不去紫玉蘭樹里,陸質也不會再來留春汀。這滿院的下人將他盯得死死的,也許到死,都不會再見到陸質。
既然見不到,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已經為他開過一樹花,被抱過,還收了他送的禮。好像也值了。
躲在軟帳里的人不說話,維持著環抱雙膝把頭埋進去的姿勢,一動不動。寶珠發現之前,紫容已經一個人在床上待了小半個時辰,跟現在一樣一點聲兒都沒有。
所以寶珠不知道現在埋著頭悄無聲息的人是不是還在哭,怕的不是他真哭出什麼毛病,只是想著再哭下去眼睛該腫了,給陸質看了只怕不好交代。
她拉了拉紫容的胳膊,試探著道:「您剛病過一場,殿下惦記的要命。如果再哭出個好歹來,可怎麼好呢,這……小公子?」
「……」
紫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寶珠心裡也憋氣。
她是陸質跟前貼身伺候的大丫頭,原本便比旁的下人高了一顆頭。在寶珠看來,即便以後紫容被陸質收用了,也不過是個填房。她將來是要伺候正妃的,客客氣氣地對他,是看在最近陸質還新鮮的份上。
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可能就是仗著生的好顏色,才被殿下看進了眼裡。如今在景福殿連屁股都沒坐熱呢,嬌氣倒一日勝似一日。
需知宮裡伺候主子的人多的數不清,還沒見過這樣的。寶珠半是撒氣半是勸諫,道:「您這樣的小性兒,殿下一時稀罕也是有的。只怕時間長了,殿下心煩起來,便丟開手去。等午時殿下過來用飯……」
「嗯?」紫容突然把頭抬了起來,兩隻眼睛腫的跟熟了的蜜桃一樣,眼周的皮膚透亮,看上去叫人心驚。
寶珠一時也說不出別的話,只想著起身去拿個冰袋來給他敷。卻被紫容拽住了袖子:「陸質……」
他還會來嗎?紫容清醒了些,從那場不可理喻的自問中掙出一線清明。
他輕輕打了個哭嗝,眼睛眨了眨,看著是聽進去了。
寶珠也鬆了口氣,誠心實意地道:「殿下對待再好,是殿下願意。可若老是哭著耍小性兒,只怕隆寵不會久長。」
紫容似懂非懂:「我……我不能哭?」
看來還是沒聽到點子上,寶珠還是點點頭:「差不多吧。不只是哭,前幾天不是說過么?在宮裡,最重要的是守規矩,知尊卑。在殿下面前,咱們全是奴才,姐姐妹妹要不得,更別提大呼殿下名諱。一行一動,全要看殿下方不方便,而不是隨自己的意願。」
「嗯……」紫容拿手背擦了一把眼睛,坐正了些,悶聲慢慢地說:「我記住了。」
寶珠站在他旁邊,聞言點了點頭。絞著手帕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眉眼舒展,嘴角微微揚起,心裡有些自得:「還多著呢,以後再慢慢告訴公子。」
無論是侍妾還是孌童,不曉事的,都是缺□□。
此時留春汀里裡外外都靜悄悄的,連院里洒掃小太監的動作都輕了很多。距離門口只剩幾步的時候,才能聽到有節奏的「唰唰唰」的聲音,旁的一絲人聲也無。
陸質面無表情,邁大步進了暖閣。
身後的嚴裕安沖屋裡的下人搖著頭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沿路跪倒的一片宮女沒一個敢出聲請安的,陸質沒叫起,便都原樣跪著。
他幾乎是悄沒聲息地進了紫容的寢屋,屋裡也沒聲響,陸質頓了頓,叫了聲:「紫容?」
聽見陸質的聲音,寶珠一瞬間有些發慌,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她從屏風後走出去,正要請安,才見外間跪了那麼多宮女。
寶珠愣了一瞬,也跪了下去,道:「給殿下請安。」
陸質問:「紫容呢?」
「小公子……」原本寶珠心裡非常理直氣壯,直到此時她才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揣摩到陸質的心思,更不知道派去的小丫頭是怎麼回的話。
寶珠後知後覺的有些心驚,垂著頭畢恭畢敬道:「小公子在裡間歇著。」
紫容也聽見了,跟寶珠一樣,他輕輕顫了一下,兩隻手握的更緊。
原來前幾天他都做錯了,難怪陸質不願意見他。
陸質只聽回話的小丫頭說紫容哭得厲害,來的路上想的都是留春汀如何亂成一團的景象。此時竟然聽不見動靜,他一邊鬆了口氣,另一邊又隱隱覺得不安。
小花妖最會惹人心疼,千萬別有什麼事才好。
繞過雕花鑲嵌屏風,就看見紫容衣服穿的整整齊齊,一縷頭髮在肩上翹著,腳上沒穿鞋襪,露出了一雙嫩生生的腳丫子。
身上是整齊,臉上卻糟糕的一塌糊塗。
那雙漆黑的圓眼睛被淚泡過,明明腫的厲害,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著,見了他卻強行扯起一個笑。
那個笑讓陸質的心尖上驀地疼了一下,像被螞蟻咬了一口,不劇烈,卻跟水波一樣一圈一圈的往周邊擴開,經久不散。
紫容說不清自己的感受,他原本覺得整顆心都被惶恐填滿了,可等見了陸質,又平白塞進去許多歡喜。情緒太多,從心到眼弄得鼓鼓漲漲,他沒忍住又落下一串淚來。
陸質再沒能撐住,滿心只怪自己,三兩步過去就要抱他。紫容卻下意識地有些害怕地退縮了一下,飛快低下了頭,想掩飾自己又哭了的事實,啞著嗓子喚出一聲:「……殿下。」
紫容還沒醒透,身上熱熱的坐在陸質懷裡醒神。
在無意識中,他身體里往外散著一股一股的清淡香氣,眼睛也半睜不睜的,軟綿綿靠著陸質,弄得陸質以為他還要睡。
陸質心裡一時間有些後悔,剛不應該一看見他動,就過去把人撩撥起來。
「還困嗎?」陸質低聲問。
紫容抬手握住陸質在他臉上剮蹭的兩根手指,咕噥:「困……不困了……」
陸質就把他往懷裡顛了顛,道:「笨。」
說完又端起茶杯湊到紫容嘴邊:「喝口涼茶,精神一下。」
紫容張嘴要喝,陸質想了想,先把茶杯挪開一些,告訴他:「少少的喝一口。」
紫容乖乖點頭,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果然,剛睡得熱乎乎的醒過來沒多久,五臟六腑都是暖的,一小口涼茶下去,立時精神不少。
「唔……」紫容拽著陸質的手腕:「還要。」
「沒了。」陸質使了個巧勁兒,把手腕掙脫出來,嚴裕安立刻過來把茶杯收到了一邊。
紫容並不執著那個,看著茶杯被收走了,便轉而握著陸質的手貼在自己依然有些發燙的眼皮上,往後更深地陷進陸質懷裡,喟嘆一聲:「哎呀,好舒服……」
陸質輕笑。寫字久了,手是有些發涼,掌下傳來一陣熱意,陸質便心甘情願地給他當冰袋消腫。
說完這兩句話之後,紫容沒比剛才活泛多少,仍是有些發蔫的靠著陸質。
他一張臉小小的,眼皮上蓋著陸質的手,就被遮住了大半。陸質低頭,只能看見他微微嘟起的嘴唇。
兩個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點心便上好了。
留春汀下人全在後院跪著,這會兒伺候的是書房和膳房的人。
過了這幾天,陸質也看出來了,有別人在的時候,紫容總容易拘束,有些怯怯的。所以弄好之後,陸質就叫下人都下去,連嚴裕安也跟到外面守著,裡間只剩下他和紫容兩個人。
離陸質最近的是一盤糖蒸酥酪,不太甜,卻是陸質少有的愛吃的幾樣東西之一。
許是聞見了什麼味道,紫容嗅了嗅鼻子,坐正了些,想拿開陸質的手。
陸質卻起了壞心,偏不許,用上些力氣,捂著紫容的眼睛不讓動。
紫容著急,嘴裡哼哼著在陸質的手心裡掙扎。他眼皮一顫一顫,長睫毛就戳的陸質手心發癢。
陸質嘴角微揚,卻裝作不滿道:「剛還懶的很,一眼不願意瞧人,這會兒有東西吃了,才來撒嬌。」
聞言,紫容不動了,原樣靠著他,道:「我聞到了,是不是蒸酥酪?」
「嗯?」陸質給他嘴裡餵了一口,道:「小花妖長了個狗鼻子?」
紫容咯咯咯地笑,笑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嘴裡的東西,說:「殿下以前,不總是在書房吃這個嗎?」
紫容舔了舔嘴唇,嘴角還沾著一點糖渣,他自己不知道,得意地嘟著嘴說:「嚴裕安偷偷給你送吃的,我都看見過!」
「皮。」陸質伸手把他嘴角的糖渣擦了,又給他餵了一口道。
略想一想,陸質會在書房偷偷吃東西的時候,怎麼也是四五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