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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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嫌這事兒噁心,他可不嫌。與他何干。
但若公平些說的話, 陸聲跟他們奪這些, 原本就不佔先機。
陸質背後有先皇后留下的多少東西, 有已出宮建府的大皇子,有文家。熙佳貴妃和她的母家多氏自然是把注全下在太子身上的, 剩下一個六皇子陸聲不尷不尬,連上下打點的銀錢都要從自己任上往外摳。
一個人若有束手束腳的地方, 就少不得要露出馬腳。
說了幾句, 陸宣冷笑一聲, 道:「骨子裡就不是尊貴的人,扶得再高都沒用。」
陸質道:「那也不怪有人願意扶。」
出身怎樣, 排行怎樣,皇帝若忘了孰重孰輕,便都沒那麼重要。
狡兔死, 走狗烹。
可知不論什麼時候, 先人留下的話是總不會錯的。
以駙馬劉家為例,劉家出了三朝太傅,是當年先皇親自為固倫公主選的夫家。多少年來沒參與一星半點的黨派爭紛與皇權角逐,就連先皇做太子時, 也沒得到過劉家一星半點的格外優待。
可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劉家才能屹立百年不倒。不像文家, 當年為皇帝上位流了多少不見人的血, 後來落魄的就有多快。
好在百足之蟲, 死而不僵。饒是現在大不如前的文家,也比商賈出身的多氏在朝堂上說話有分量的多。
抵達駙馬劉晟府上時,天也才蒙蒙亮。
劉晟親自出來迎,後面一串家奴提著紗燈,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徑,最後過了垂花門,陸質和陸宣被一路領進花廳。
年近五十的劉晟著一身深紅的雲雁細錦,白銀底料的鏤空翡翠雙扣將滿頭青絲整齊束起,整個人極為精神。
各自見過禮后,他對陸質和陸宣笑道:「前日公主就和我說,你們哥兩個肯定來的最早,當時還特地囑咐,說這會子前頭亂鬨哄的,你們莫管,原話說的是:『叫老三和老四就在花廳躲懶一回,』,就聽你姑母的。尤其是四殿下,出宮路遠,想也有些乏了,先在這裡用些熱的,略歇歇神。」
若說前頭,就是接待其他皇子與宗親世子的地方。太子明日才同皇帝一起出宮,今日劉晟府上便數陸質幾個最大,固倫公主不讓他們出去陪客,也存了給他們長氣勢,下五六皇子面的心。
陸宣道:「就知道姑母疼我們。等會兒若掉不開人手,姑父只管吩咐。」
陸質跟著微微點頭,眼眸垂了垂,道:「有勞姑父。」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是這個不冷不熱的樣子,劉晟沒有多心,還想著,固倫公主的心裡看重的,許就是陸質這幅矜貴的嫡系氣派,笑道:「說得什麼話,你們多久不來一次,我喜歡都喜歡不過來,哪裡還會勞煩。」
三個人又說了幾句話,劉晟一頓,稍微側了下臉,看看陸質,又看看陸宣,道:「是你們倆誰身上熏的香?倒挺別緻。」
陸質驀地停了半下呼吸,然後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喝一口,沒說話。倒是陸宣眉眼飛揚,抬起衣袖聞了聞,笑得大方:「是我的嗎?」說完又道:「我沒注意過這個,不過府里一向熏得香都沒大變過……不曉得。」
陸質放下茶杯,向外頭張望一眼,做不經意道:「姑父,不知一同出來的小皇子小公主們被安置在何處?」
劉晟忙道:「剛才令人領進後院去啦,跟大嫂一塊兒在老太太處呢。原本皇子和公主尊貴,理應一同在前廳擺宴,但我想著,畢竟小皇子小公主年紀還小,在前廳怕他們拘束,加上家裡正好也有幾個小孩子,並奶嬤嬤和一堆婢女看著,還有老太太和大嫂,必不會讓他們受了委屈。」
「是這個理。」陸質道:「我瞎操心,姑父安排的是極妥當的。」
劉晟道:「哪裡,殿下也是一片兄長關愛之情。幾個小皇子與小公主定也感念的。」
這頭正說著話,那頭下人就來找劉晟,說是宗親家的世子來了,正在前廳呢。
劉晟便告忙,陸質和陸宣連聲叫他趕緊自去,不必理會他們兩個。
劉晟去后,陸質便說要跟三皇子說話,將屋裡伺候的丫鬟並小廝都打發了出去。
之前紫容一直在陸質身後站著,獃獃的不知想著什麼,陸質拉他的手才反應過來。跟著陸質的力氣往他跟前挪過去,饒椅子半圈,停在了陸質面前。
「累不累?」
這才多久,紫容道:「不累。」
陸質坐著,紫容站著,卻也沒比陸質高出多少,兩人幾乎平視。看紫容笑盈盈的,陸質便在袖子低下輕輕摩挲他的手,「我尋個暖閣洗手換衣服,你也去歇歇,好不好?」
紫容點頭,說:「好。」
陸質便起身,跟陸宣交代一聲:「我去收拾一下,你也別在這兒挺著了,到東屋靠靠,等會兒還有的應付。」
陸宣應了一聲,陸質已經領著紫容出了花廳,叫門外守著的小廝領他們去找間客房。
路上陸質發現紫容一直偷偷盯著人家手中持的紗燈看,他才費心打量了下。
應該是這府里特地請人畫了樣子去制的,給客人帶路的家奴手中持的皆是同一樣式的紗燈。
紗燈常見,這府里的卻明顯用的是好料子:嫩嫩的煙霞紅又輕又薄,裹著的燈身圓潤小巧,燈柄是油光水滑的墨竹材質,下墜著同樣嫩紅色的流蘇。燭光從里透出來,帶著格外的情意,比尋常見的精緻數倍。
不多一會兒,下人便將陸質就近引到了一處寬敞的套間。推門一看,廳里擺著多寶閣,隔出後頭一處小榻,裡面還帶有一個可容三人的暖閣。
地方找的好,陸質剛要賞他,就想起自己「囊中羞澀」的現狀,不免有些發笑,對那下人道了聲「有勞」。
下人哪裡受的住,忙跪下道不敢不敢。陸質也不再令他為難,邁步踏了進去,沒多理會。
可沒想到等進了屋以後,紫容還挂念著,一面拽著陸質的袖子往裡走,一面還悄悄回頭看向門外。
陸質停下,伸手將他攬到身前,問:「喜歡那燈?」
紫容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說:「就是、就是挺好看的。」
「嗯。」陸質揉揉他凍得有些發紅的耳垂,道:「是好看。明兒回去,我叫人開庫房找幾種料子出來,也照樣做給你玩。」
紫容被揉的一哆嗦,心裡又實在喜歡的很,顧不上躲避,抿著嘴在右邊頰上笑出一個酒窩來。
陸質看得好玩兒,拿食指隨意地戳一戳,帶著一點點笑意道:「這邊有。」再戳戳左邊:「這邊沒有。」
紫容不知道他說什麼,問:「有什麼?沒有什麼?」
陸質轉身,歇下沉重的大氅扔在床上,道:「你自己想。」
紫容不管,從後面過去抱著陸質的腰,還惦記著他的燈:「明天回去就做嗎?」
「回去就做。」
「那要多久才能做好?」
陸質走到屏風後面去洗手,背後拖著一個不撒手的小包袱,依依不饒地問問題,只好邊走邊道:「料子不難得,要做也容易,只是得先去內務府找人畫個樣子。通報過去,再到畫出成品,大概要一日。」
他洗好手,自己拿帕子擦乾,道:「這樣算算,後日便可得了。」
「啊……」紫容有些失望,但又很快振奮起來:「可以做兩個嗎?」
陸質笑著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誰家費這麼大功夫,最後只做兩個的?多畫幾種樣式出來,照不同顏色,給你做幾十個。」
聽到做幾十個,紫容沒有陸質想象中那麼開心,不過兩隻眼裡倒也喜氣洋洋的,抱著陸質的腰仰頭看他:「做兩個,殿下一下,我一個。」
「小孩子玩的東西,我可不新奇。」陸質道。
「你要嘛!」紫容緊摟住陸質,踮腳把臉埋進他頸窩胡亂磨蹭:「我們提著,也像他們一樣,一人一個,從小路走,好不好?」
「說得亂七八糟。」陸質懲罰地在紫容屁股上輕拍一下,「這幾日怎麼教你的?」
紫容得了教訓,臉微微紅了,心裡好好組織了一下,才一字一字認真地說:「我們像他們一樣,一人提著一個紗燈走小路,好不好?」
「好。」
陸質突然想到什麼,面對面把紫容抱到身上往暖閣走,邊道:「不用別的畫樣子了,我來畫。燈骨外覆藤紫曳,上描紫玉蘭,花枝做柄,花瓣為墜,才最為別緻。」他低頭碰了碰紫容的額頭,問:「是不是?」
紫容臉紅紅的,小聲說:「我都聽殿下的……」
小太監將蠟燭從外到里漸次點亮,不過幾息時間,寢殿便伴著陸質,一同從沉睡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一片煙火撩動,暖意熏人。
寶珠先把在金獸香爐上烘了一夜的鞋在楠木的雕花木凳上擺好,才伸手束起陸質床頭的軟帳。
等兩個小丫頭給他穿好鞋,陸質已經徹底清醒了,站在地上讓人服侍他穿衣,邊問正半跪著給他整理衣擺的寶珠:「紫容昨晚睡得好么?沒再起燒吧?」
寶珠連忙完全跪下,道:「回殿下的話,小公子睡得很好,來之前奴婢剛去看過,一時半會醒不了,估計得到巳時。夜裡奴婢進去看過兩次,沒有起燒,被子也蓋得嚴實。」
陸質點點頭,交代:「他醒了要要人,便帶到書房來。」
說完便往擺早飯的外間去了。
嚴裕安陪在一旁,陸質想事情出神的時候,便為他夾兩筷子菜。陸質一向起得早,這個時辰沒有什麼胃口,早膳便用的清淡。要是量上再削減了,那真是他們做奴才的罪該萬死。
雖然陸質稱病,是有兩分配合皇帝做戲的意思,但他這幾日的臉色確實不大好看。
嚴裕安見他沒怎麼動筷子便要起身,免不了要勸:「殿下……殿下最近愈發進的少了,人說穿衣要春捂秋凍,殊不知飲食上也是這個理。開春把身子穩固嘍,這一年才好舒心地過啊殿下。」
陸質飲了半盞茶,起身道:「無妨,午間擺到留春汀去。」
嚴裕安只好彎腰答應了,又緊著跟在陸質身後往書房走。
正月十五那天,宮裡擺宴。
完了之後大皇子特意來了一趟景福殿,叮囑陸質,他雖稱病不去諱信院了,但溫書練字不可落下。
陸質記得,陸麟走時,還難得的拿出了大哥的架子,道:「姑母生辰時,父皇必定會讓你出宮。到時來本宮這裡一趟,要考校考校你。」
陸質連聲答知道了,一路將他送到景福殿門口。
天寒地凍,陸麟進宮沒帶王妃,身後只跟著一眾小廝,與一輛不該出現在宮裡的精緻的軟轎。
當年先皇後去了,他和大皇子陸麟的管照嬤嬤和宮女便都一日惰似一日。
大皇子八歲那年夏天的一日,竟沒人跟著,自己跑去了御花園爬樹。後來讓樹上的夜貓驚了掉下去,再多太醫診治過,左腿終是落下了毛病。就算慢行,都能看出跛來。
元後去了沒多久,嫡子就出了這樣的事。皇帝大概是有些許愧疚,特賜從此大皇子可以在宮裡乘轎子。
大皇子也記得清,一次不落。只要出門,便有軟轎跟隨,一點不怕佛了皇帝的面子。
這些事怎麼說的清呢,兩個小孩子,吃了虧,連出頭查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的依靠都沒有,只得生生受了。
陸質眉頭微蹙,前塵往事很容易泛上心頭。
他想起陸麟跛著腳帶他穿過諱信院的們,與他一道睡在寢殿里,又跛著腳同他走過那麼多個春夏秋冬。還想起還有陸麟婚事定下來,是個沒落了的大族家養在嫡妻名下的庶女的那晚,兄弟兩個對燭夜飲,陸麟微微垂頭,眼底一片冰涼,沉默了半夜,最後只對陸質說:「咱們兄弟幾個,只看你了」,心裡又開始發涼。
當日他看著其中一個小廝給陸麟披上披風,然後扶著他上了軟轎,車馬漸行漸遠,看不見人影了,嚴裕安才輕聲叫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