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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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果兒也不生氣, 她姥姥就這樣。
傲嬌的小老太太就算真生氣也氣不了兩分鐘, 又該拿出藏在柜子里的好東西哄她,「果兒,哎喲,姥姥的小胖果兒。」
她就是這麼著, 從一顆營養不良的小瘦果,被喂成圓咕嚕的小胖果的。
撕下的日曆紙攢了十好幾張,這天放學,姥姥很深沉地和她說:「果兒,你爸明天回來。」
一想起那些沒吃過的好吃山貨, 艾果兒咧嘴一樂, 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心裡爽歪歪。
到了該睡覺的點兒,艾果兒興奮的睡不著覺, 躲在被窩裡, 掰手指頭算時間。
可掰著掰著迷糊了,正爬一座又大又香的蛋糕山呢,忽然聽見屋子裡有男人說話。
艾果兒一睜開眼, 她爸正站在她的房間門口。
她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迫不及待地問:「爸, 你都帶了啥山貨……」有能現吃的不!
後頭的一句還沒有出口, 她瞧見她爸的身後有異常。
艾果兒居高臨下,偏了頭去看,正好對上一雙像鋼椎一樣銳利的眼睛。
那眼睛又黑又亮,射出來的光會割人似的,讓人不敢多看。
打遍學校無敵手的艾小胖,一眼就知道這是個硬茬子。可一個吃貨,她的注意力永遠在吃的上面。
她小細眼睛一眯,撒嬌:「爸,我餓了。」
瞅一眼她女兒已經不知道腰在哪兒的小身板,艾青華略顯惆悵地說:「已經刷過牙了,吃東西不好,明早給你。」
艾果兒天真地相信了,乖乖地躺下,乖乖地閉上眼睛,繼續去爬蛋糕山。
心大的,問都沒問她爸一句,他背後的男孩是誰。
小腳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的外孫女兒,很快又進入了夢鄉,嘆一口氣,認命地去了廚房,做了兩碗雞蛋湯。
「謝謝媽。」艾青華客氣道。
旁邊的孩子一點都不客氣,捧了碗,連筷子都不要。
好傢夥,一聲「燙」還沒拉完調子,那孩子咕嘟一聲咽下去了一大口雞蛋湯。
艾姥姥「嘶」了一下,心說這孩子怎麼跟個狼崽子似的,一點都不像她這個靦腆的女婿。
又上下打量了幾眼,斟酌地問:「青華啊,這孩子是你原先那個相好的?」
艾青華的嘴裡還包了口雞蛋湯,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艾姥姥很體貼地說:「不急,咽了再說。」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艾青華苦著臉說:「媽,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也沒想到哪兒去,」小老太太有點兒不好意思,可她發愁啊,咂了咂嘴,又說:「我的意思吧,你別光把人家兒子帶回來,你也得把人家媽帶回來呀!」
她的穗兒難產走的,如今果兒都這麼大了,一個女婿半個兒,他也該找了。
艾青華卻覺得這個問題可大可小,他名譽是小,孩子的心理問題是大。
他瞥眼看了下一旁的裴驍,再把眼神探向老太太。
艾姥姥立馬會意,閉上了嘴巴。
眼見裴驍把比自己臉都大的一碗雞蛋湯全都喝完了,還意猶未盡,艾青華又給了他半碗。
等到他再一次吃完,艾青華送他去了與艾果兒一牆之隔的書房,安排他洗漱睡下。
一轉身,果然看見艾姥姥還精神抖擻地坐在客廳里等著他呢!
艾青華苦笑了一下,倒是很快速地走了過去,又言簡意賅地說:「媽,裴驍這個孩子有點兒問題。」
艾姥姥心想,是個孩子都有問題,他家的寶貝女兒,一頓能吃三碗飯,就是個大問題。
可還沒把心裡的話說出口,只聽,艾青華壓低了聲音又說:「媽,裴驍是在狼窩裡長大的。我裴叔臨終前,把他交給了我。」
怪不得,她還心說他就是回家送個老的,怎麼帶回一個小的。
艾姥姥倒抽了一口涼氣。
說什麼來著,說這孩子的吃相狼吞虎咽,就像頭狼…真中了!
艾果兒聽她姥姥嘮叨了一早上,「中了,中了」。
上學的路上,好奇地問:「姥姥,你買彩票了?中了幾等獎呀?」
「末等。」艾姥姥沒好氣地說。
「五塊錢也夠買燒餅了。」一點兒都不貪的艾果兒,眼瞅著街口的燒餅攤,很誠懇地道。
艾姥姥壓根兒就不知道該怎麼把那些個糟心的事兒,說給這個心大的外孫女兒聽。
譬如,你爸帶著你這個拖油瓶不算完,又弄了個拖油瓶,這下好,還怎麼給你找后媽呀!
后媽的話題得略過,艾姥姥很深沉地嘆了口氣,神秘兮兮地說:「果兒,你爸帶回來的那個男孩兒……是在狼窩裡長大的。」
「啊?」艾果兒驚訝地捂住了小嘴。
倒不是驚訝什麼狼窩,她把昨天晚上見過的那個男孩給忘記了,今早出門之前,她爸和那男孩都沒有起床呢!
「狼窩裡?狼不是都在動物園嗎?」艾果兒覺得她姥姥的故事沒有編好,很無情地奚落。
艾姥姥白了艾果兒一眼,眼瞅著就快十一歲了,她有的時候想讓這丫頭一直都這麼天真下去,可有的時候又想,總這麼傻可怎麼好!
「我跟你說,看過動物世界嘛,狼吃的都是帶毛的肉,一咬滿地的血,他就是那樣長大的,你沒事少惹他啊!」
為了家裡的安定團結,深知自己外孫女兒德行的艾姥姥,眼睛都不眨地嚇唬她。
可艾果兒早就過了她姥姥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的年紀,嘴裡胡亂答應著,心裡頭想的卻是周五的考試。
嘻嘻,考完就放暑假啦!
不怕考試的一般只有兩種學生,一種是學霸,一種是學渣。
艾果兒心大,大到根本就背不住那些古詩詞,更加記不住單詞,是以語文和英語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平均一下五六十分。
數學的成績也很穩定,回回考滿分,大約是因為她的心裡住了桿秤,帳算得賊精。
所以,畫風清奇的她是介於學霸和學渣中間的另一種生物——奇葩。
這一點,像她爸。
中午放學,奇葩的爸來接奇葩。
不對,艾青華來接艾果兒。
十幾天沒見的父女倆,一路上膩膩歪歪,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艾果兒才想起來,很突然地問:「爸,你到底帶了啥山貨呀?」
這個嘛,有點不好回答!
艾青華打開了車門,指了指蹭在院子口等他的裴驍,故作輕鬆地說:「果兒,我給你帶回來了一個哥哥呀!」
「切!」
沒好吃的山貨,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
艾果兒毛了,掂著自己的書包蹦下了車,都打裴驍身邊過去了,又轉回了頭,沖著他呲了呲牙。
裴驍愣了一下。
狼憤怒的時候,嘴唇會皺起,露出門牙。
可再過幾個月才過十一歲生日的艾果兒,發育的晚,缺了顆門牙,缺了比整個世界還要多的威懾力。
中午飯沒什麼新意。
小腳老太太做了自己的拿手菜,紅燒小排。
可對於一個資深吃貨來說,沒吃過的東西,極度掛心。
但對於裴驍來說,他吃排骨,不吐骨頭,只吐渣兒。
還不用筷子只上手。
艾果兒震驚了一下下,仔細回憶學過的所有語文知識,嗯,能用風捲雲殘來形容。
轉而就看著同樣震驚的她姥姥,痛心疾首地說:「看看,還說我吃相不好看。」
她姥姥用比她還要痛心疾首的語氣,「划重點,你是女孩子。姥姥我沒有要求你笑不露齒,你得感謝我的好不?」
「謝謝你,林女士。」艾果兒回懟的一本正經,可一句話都不想和她爸講。
生氣。
小孩子嘛,生氣的理由都挺簡單的。
大人想的就比較複雜。
艾姥姥火眼金睛,一眼就知道只吃了一碗飯的艾果兒不高興了。
趁收拾碗筷的功夫,小聲和艾青華說:「小孩子接受能力不好,你慢慢和她說。」
艾青華小聲附和:「嗯,我會的。」
很顯然,這兩人都以為艾果兒是因為突然到來的裴驍而生氣。
別說人了,連狗都有領地意識。
也別說他倆了,就連狼王裴驍也是這樣以為的。
狼過群居生活,通常七匹為一群。
每一匹都要為群體的繁榮與發展承擔一份責任。
他想入群,獲得眾「狼」的認可,就得展現出自己的實力和驍勇的武力。
吃飽了的裴驍,懶洋洋地趴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曬太陽。
他半眯著眼睛想事情,就是剛剛她露出了豁口的門牙……是憤怒的挑釁嗎?
這時,頭頂的天空忽然間陰暗下來,裴驍下意識睜開眼睛。
背著書包的艾果兒居高臨下,眼睛也不眨地打量著他。
她爸也不知道把誰家的孩子帶回來了,不用上學可真好。
兩隻體型相當的狼會為了爭奪在狼群中的地位而打架。
裴驍手腳並用,從藤椅上站了起來,眼睛與她的眼睛對望了很久。
他的眸子里有曠野里最亮的星,看的她不由自主著了迷。
連他什麼時候忽然湊近都不知道。
他收斂了渾身的銳氣,嗯,如果他是一條狼的話,那就是一條夾緊了尾巴的狼。
他湊到了她的臉旁,先是用鼻子嗅了嗅,跟著伸出了舌頭,舔了舔她的臉。
示好。
狼王初來乍到,不想打架。
濕熱的氣息撲灑在臉上,艾果兒陡然想起她姥姥的話。
本來還一百個不相信來著,現在就是一萬個相信了。
她慫的肝兒顫,趔趄著身子,狂擺手,嗑著牙友情提示:「我不可以吃哦!」
姥姥,救命!嚶嚶嚶!
回家還和裴驍討論。
「我報了100米,400米,4×100接力和跳遠。你呢?」
裴驍搖頭。
「你跑的那麼快,跳的也高,幹嘛不報啊?」艾果兒譴責道。
裴驍還記得她說的說話得含蓄,想了兩天,不知道含蓄是不是謙虛?他把嘴裡的肉咽了下去,含蓄地說:「我跑的不快。」
「裝。」艾果兒噘了噘嘴,他跑的快不快,她還不知道啊,躥起來,估計連專業的運動員都比之不及。
隱約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裴驍猜想著自己肯定是理解錯了含蓄的意思,重新說:「他們太慢,不想和他們比。」
「囂張。」艾果兒笑了起來。
不過這哥哥就是有囂張的資本,她給他夾了塊雞,討好地說:「那你教教我怎麼跑快唄!」
跑步誰不會呀,但跑得快就不是人人都行了。
裴驍面露難色地說:「你還不如抽時間背背單詞呢!」
天越來越冷了,他不愛動,因為一動,就餓。
聽了老半天,艾姥姥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她附和:「對,果兒,你得像哥哥一樣,好好學習,不能偏科。」
艾果兒苦著臉說:「姥姥,我這次英語考試及格了。」
她對自己的要求就是這麼低。
桌子底下,艾果兒勾著腳去踢死裴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驍的身子一動不動,若無其事地又夾了塊肉放進嘴裡。
不過到底沒有逃出魔爪兒,下午才放學,艾果兒就神奇地站在九年級三班的門口,成功堵住了裴驍。
死慢死慢的裴驍,書包都還沒整理好,就被她生拉硬拽,拖到了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