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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蒜

  誰青春期里還沒點尷尬的事兒呢!


  想起喻藍星說的,她來大姨媽的時候以為自己快死了,觀世音菩薩、佛祖、耶穌求了個遍,都準備好要寫遺書了。


  再想想自己,艾果兒便覺得其實也沒有多麼尷尬。


  反正,現在的世道也變了,以前是勇者勝,現在是不要臉就能世界無敵。


  該怎麼著就怎麼著,第二天一早艾果兒照樣賴在裴驍的房間里不走……因為不想寫寒假作業。


  裴驍的鼻子很靈敏,尤其是以前吃多了生|肉,對一些血|腥氣特別敏銳。


  他知道的,艾果兒的生理期一共持續了五天。


  這五天里,她受到了狼后般的待遇,沒哭沒求,一筆沒動,裴驍便幫她寫完了語文作業。


  艾青華心血來潮檢查了一下艾果兒的作業,還誇她:「呦,這字有稍許的進步。」


  艾果兒咧嘴一笑,笑得很是心虛。畢竟,東窗事發已經不止一次了。


  五天之後,剛好是大年三十。


  艾家的年夜飯是屬於實用型的,就是那種大鍋燉肉,大碗盛湯,並不精緻的類型。


  可兩小東西幹掉了整整一鍋的小酥肉,也是讓艾青華嘆為觀止。


  裴驍就算了,正長身體的男孩子,吃的很多那是肯定的。


  他女兒……鍋里的最後一塊酥肉已經被裴驍夾在了筷子上,他女兒到底是多用筷子很多年特別有優勢,熟練地用筷子一別,肉就掉回了鍋里,另一隻手早就拿好了勺子,連湯帶肉,盛到了她自己的碗里,還得意地沖裴驍笑。


  他和穗兒的孩子,沒有長成穗兒那種溫柔的女人,並且越長越歪。


  艾青華花了整整一夜的時間,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第二天一早起床,艾姥姥已經煮好了上供用的肉。


  他女兒的生曰就是大年初一。


  穗兒也是這天走的。


  這是個舉家悲傷的日子。


  艾青華會在這一天不如往常愛笑,艾姥姥像是更年期又回來了易燃易爆。


  裴驍早兩年前就有了這個認知。


  一直等到十點,艾果兒還沒有從樓上下來,他伸長了狼頸探了好幾次,終於決定上樓看看。


  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房門,屋子裡傳來了清麗的少女聲音。


  「幹嗎?」


  裴驍將門推開了一條縫,探頭進去,「你不吃早飯啊?」


  「昨晚上吃的太多,不餓。」坐在書桌前的艾果兒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裴驍默默地關上門,在心裡默數了十秒,又猛地一推門。


  塞了一嘴鍋巴的艾果兒,瞪圓了眼睛。


  偷吃被發現,挺沒意思的。


  四目相對,裴驍又默默地關上了門,這一次他拐回了自己的房間,很快就獻出了自己的「存糧」。


  只不過艾果兒沒動,吃中午飯的時候她下了樓,給沒見過面的媽媽上了炷香。


  中午飯吃了半碗,喝了半碗湯,一句話沒說就又上去了。


  晚飯沒下來,又說自己不餓。


  今天一整天艾青華和艾姥姥也沒怎麼吃飯,晚飯時偌大的飯桌只有裴驍一個人。


  關鍵還吃的特別晚,他狼吞虎咽地塞了五個包子,本來還想吃第六個,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吃完飯,他把碗筷洗乾淨,白色的盤子里還放著兩個沒有吃完的包子,他默默地揣上了樓。


  一推門,艾果兒正在和他送來的牛肉乾兒較勁。


  四目又相對,裴驍一閃身進來,把包子遞了過去。


  艾果兒沒接,嘴裡嚼著牛肉乾,嘆了口氣說:「驍,我是不是特別沒有良心啊?」


  「嗯?」裴驍沒懂她的意思。


  就知道他不會懂的,所以才可以說給他聽。


  坐在床沿兒的艾果兒,拍了拍自己的小床,示意他坐在這裡。


  跟著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沒見過我媽,見過照片兒,挺漂亮的,生我的時候才27,大出血,人沒救回來。前幾天我還在想,我人生挨的第一錘是智商問題,現在想想不對,我人生挨的第一錘其實是沒有媽媽。可你知道嗎?媽媽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名詞,我沒有一點關於她的記憶。我覺得我應該特別悲傷的,比我爸和我姥姥都悲傷,可我悲傷不起來。肚子還是會餓,還是會想吃東西,我好像特別沒有出息。」


  坐在她身邊的裴驍沒有出聲音,艾果兒頓了一下,緊皺了下眉,接著又說:「還有,我不是殺人犯。真的,我也不想的。雖然爸爸和姥姥從來都不說,但是別人說過的,我媽是因為生我才沒的。你看小說上總寫這叫克母,我爸沒有把我送到哪個尼姑庵都是謝天謝地。可能他也會在心裡拿我和我媽做比較誰更重要,可惜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大姨媽果真帶來了青春期。


  再沒心的孩子也會在這種時候,變得敏感又矯情。


  裴驍感覺的到她的不開心,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擰眉思索了好一會兒,講了那頭母狼的故事。


  「我生病,母狼把我送到林場之後,就被隔壁村的人打死了。我好了之後,一直在等它來接我,它沒有來。後來我聽懂了人話,林場爺爺的葬禮上,我見到了那個人,咬爛了他的脖子。他們要打死我,艾叔叔帶著我連夜跑了…」


  故事特別簡潔,依舊不帶啥感情色彩,以至於艾果兒特別想知道他寫作文時的800字都是怎麼湊夠的。


  又想著她爸也真是的,什麼事兒都不說,她要是老早知道他一口能咬爛別人的脖子,那會兒她還敢捏他耳朵尖兒嘛!多危險。


  總之,心情很複雜的艾果兒瞬間就忘記了自己的悲傷,問:「那人被你咬死了嗎?」


  「沒。」裴驍呲了呲牙給她看,才說:「我牙沒狼尖。」


  「說起這些事情,那你這兒會疼嗎?」艾果兒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裴驍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可艾果兒並不等他回答,又說:「唉,你也是沒媽的孩子。」還沒爹。


  想到此,艾果兒把手裡的牛肉乾袋子主動遞了過去。


  可裴驍一手捧了一個包子,沒手接,她便拿過了他右手的。


  兩個人坐在床前晃悠著腳,分享完了包子,又分享了牛肉乾鍋巴奶糖等等好多東西。


  化悲傷為食慾,直到把艾果兒的存糧也吃得七七八八。


  書桌上的小鬧鐘,已經指到11點了。


  裴驍對了對狼爪子準備回去了,可艾果兒又說:「茶葉水喝多了,要不再聊半袋薯片的?」也就剩這點兒吃的了。


  裴驍從善如流,停下了腳步。


  今天是個人不圓月也不圓的夜,想看月亮都看不到的艾果兒故意問他:「你還記得你剛來我家的時候,一到月圓之夜就站到屋頂上發瘋嗎?」


  裴曉很是後悔,他不想聊了。


  可是艾果兒的爪子已經扒在了他的肩上,他撇了撇嘴,很無奈地又坐下。


  艾果兒打了個哈欠,半歪在了床上,又聊:「我跟你說,我死都不會讓學校里的那些女人知道咱倆沒有半點血緣關係,要不然她們能弄死我。女人的嫉妒心啊~」


  「高邈…」裴驍主動提起,他其實是想問她還有沒有在生他的氣。


  艾果兒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提他幹什麼,掃興。連愛情都不敢勇於追逐的男人,根本就不叫男人。」


  少女心裡的英雄都會踩著七彩祥雲,對狗熊一點兒都不感興趣,是以艾果兒對於自己那段無疾而終的初戀,只想深埋到地底,再不被人提起。


  裴驍的心裡很高興,狼耳朵動了動,有種想給她講講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的衝動。


  公狼就是靠驍勇的實力來吸引母狼的注意,這是狼的天性。


  一扭頭,卻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帶了些嬰兒肥的小臉上,有一種醒著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有的恬靜。


  裴驍輕手輕腳地幫她調整好了睡姿,又給她蓋好了被子。


  但某人睡相很差,一腳蹬翻了被子,拽住了某狼的衣袖,還磨了磨尖利的牙齒。


  12點半,悲傷的一天終於過去。


  艾青華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寶貝女兒。


  見她卧室的燈還在亮著,於是推門進去。


  一眼看過去,驚訝的忘記了眨眼睛。


  他女兒是睡的很香,就是手裡還拽著裴驍的手臂。


  裴驍四肢朝上地躺在床沿,半邊身體懸空,整個姿勢看起來又僵硬又小心翼翼,還有三分的莫名搞笑。


  要知道還保留了些狼性的裴驍,一直以來的睡覺姿勢都是趴著的,狼不會四腳朝天把自己最柔軟的肚皮暴露出來,這是天性。


  做父親的忽然有些自責,也許他只記得自己的痛苦,忘記了孩子的。


  他思索了片刻,躡手躡腳地後退,關燈關門。


  光線暗下來的那一瞬間,狼眼睜開了一隻,忽閃了一下,很快又閉緊。


  第二天一早,艾果兒醒來的時候,手裡頭捏著昨晚上沒吃完的半袋薯片。


  這是大年初二,冬天的太陽,劃破了雲層,艾家經歷了前一天的悲傷,終於又恢復了正常的氛圍。


  艾果兒吃完了早飯,蹦噠到了院子里喂金魚。


  艾姥姥也跟了出去。


  這個時候,艾青華放下了報紙,淡淡地說:「裴驍,下不為例。」


  「嗯?」裴驍停止了咀嚼,一臉懵的表情。


  艾青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的慢條斯理:「你懂的。」


  小子,別裝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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