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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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分鐘后, 法官終於拿起了他摸了半天的法錘, 「當」地敲了一聲。


  「全體起立。」


  燕綏之原本就站著, 只是輕輕理了理律師袍,抬起了目光。


  「關於約書亞·達勒保釋爭議,本庭宣布——」


  法庭在這種時候顯得最為安靜, 也作為肅穆。法官停頓了一下, 目光掃了一圈, 在控方和燕綏之身上都停留了片刻, 最終沉聲道:


  「准予保釋。」


  ……


  眾人收拾著面前的東西, 陸續往門外走。燕綏之轉過身, 顧晏正倚靠在椅背上等他整理。


  燕綏之想了想, 決定要表現一下自己作為一個正常的實習生應有的情緒。於是他拍了拍心口,深呼吸了一下, 道:「好緊張,還好沒有結巴。」


  顧晏:「……」


  走下來的法官:「……」


  路過正要出門的控方:「……」


  「阮先生?」年輕的法官助理讓光腦吐出一份文件,送了過來:「繳納保釋金的話, 需要在保釋手續文件上籤個字。」


  燕綏之點了點頭, 接過文件和電子筆:「好的。」


  然後他轉頭遞給的顧晏:「來顧老師,簽字給錢。」


  顧晏:「……」


  這一步其實是他們昨晚商量好的, 這也是顧晏選擇讓燕綏之上辯護席的本質原因。


  因為考慮到有些法官確實很介意律師來做當事人的保證人或者代為繳納保證金。顧晏不上辯護席, 不直接在法庭上進行對抗, 也許能讓法官的介意少一點。


  這本來是比較穩妥保險的做法, 誰知道某人上了辯護席就開始無法無天,該委婉的一點沒委婉……


  「顧老師你牙疼?」燕綏之笑眯眯地看著他。


  「……我哪裡都疼。」顧晏冷冷地回了一句,瞥了他一眼便垂下目光,在保釋手續文件上龍飛鳳舞地簽好了名字。


  燕綏之看著他的簽名,腦子裡回放了一下剛才的庭辯過程。他覺得自己略有收斂,但還不夠,如果過程當中再結巴兩下可能會更合身份。


  但是第一次上法庭就淡定自若的實習生也不是沒有,顧晏自己可能就是一個。


  而且顧晏現在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至少剛才的目光里沒有任何懷疑的成分。


  這說明……基本沒問題?


  燕大教授給自己剛才的表現很不要臉地打了90分,除了演技略欠火候,沒毛病。


  有時候越是遮遮掩掩,戰戰兢兢,越是容易讓人懷疑有貓膩。


  那不如乾脆坦然一點,理直氣壯到某種程度,對方可能再懷疑都不好意思提了。


  燕綏之和顧晏兩人一前一後出了7號庭,在特殊通道的出口處碰上了約書亞·達勒。


  他的狀態很差,始終低著頭,有些過度恍惚。在他身後,兩名管教正和法院的司法警察說著什麼。


  「醒醒,到站了。」燕綏之沖他道。


  過了好半天,直到身後的管教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驚醒一般抬起頭來,翠綠色的眼睛瞪著燕綏之看了一會兒:「結束了?」


  「……」燕綏之沒好氣第地回頭跟顧晏說:「看來真在夢遊呢。」


  「結束很久了,你怎麼走得這麼慢?」顧晏瞥了一眼那兩位管教。


  約書亞·達勒看起來依然頹喪,他自嘲一笑,啞著嗓子低聲說:「好吧,又結束了,我又要回那個該死的地方了……」


  燕綏之和顧晏對視一眼。


  「你剛才是真在庭上睡著了吧?」燕綏之沒好氣道:「保釋被准許了,你回什麼看守所?」


  約書亞哼了一聲算是應答,「我就知道我不——什麼?」


  他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保釋被准許了。」也許其他事情上燕綏之常開玩笑,但在這種時候他又突然變得嚴肅不少,連耐性都變好了一些。


  約書亞·達勒像是聽不懂話一樣看著他,塌著肩膀弓著背,似乎已經很久沒站直過了。一點兒也不像一個14歲的少年,更像一個垂暮耳背的老人。


  「我說保釋被准許了,你可以回家了。」燕綏之再次重複了一遍,說的很慢很清晰。


  約書亞那雙翠綠色的眼睛突然變紅,布滿了血絲,像是有萬般情緒要衝撞出來,但又被死死壓住了。


  他死死盯著燕綏之,看得很用力,又猛地回頭看向管教和司法警察。


  「確實如此,剛才帶你出法庭的時候,我就已經跟你說過了,你沒有聽見嗎?」其中一個管教說道。


  管教朝燕綏之和顧晏這邊瞄了一眼,又補充道:「是的沒錯,你可以回家了。你沒發現我們已經沒有再架著你了嗎?」


  管教和那幾位司法警察說完了他們該說的話,沖兩位律師點了點頭,先行離開了。


  直到這時,約書亞·達勒才真正相信燕綏之的話。


  他在原地低著頭站了一會兒,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又過了片刻,燕綏之才聽見低聲的難以壓抑的哭聲。


  「先別忙著哭啊。」燕綏之像是完全沒有受到情緒感染,居然還開了句玩笑,「之前誰說的來著?保釋成功喊我們爺爺」


  約書亞咬著牙根,把哭聲壓了回去,捂著眼睛的手卻沒有撤開:「嗯……」


  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胡亂地點了點頭。


  燕綏之又道:「唉算了,你還是別喊了,我們沒有這麼餿的孫子。」


  顧晏:「……」


  約書亞·達勒:「……」


  他犟著脖子朝後退了一步,以免自己的嗖味熏著律師。


  「別捂眼睛了,回去洗個澡給你妹妹弄點兒吃的吧,一個比一個瘦得嚇人。」


  「妹妹」這個詞戳到了約書亞的神經點,他狠狠揉了一把眼睛,轉身就要朝庭外沖。


  「今天好好休息,我明天去找你。」顧晏這話還沒有說完,那個粗魯莽撞的少年已經沒了影子。


  「也不說聲謝。」燕綏之看著他背影消失,聳了聳肩沖顧晏一偏頭:「慶祝一下階段性勝利。走,請你吃飯。」


  顧晏用一種見鬼的目光看著他:「就你那5022西?」


  「怎麼,歧視窮困潦倒的我?」


  顧晏面無表情地說:「直覺告訴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胡攪蠻纏,強詞奪理。


  顧晏凍著臉,看起來氣得不清。


  「而且——」燕綏之又道。


  還他媽有臉而且?


  顧晏簡直也要被他氣笑了,短促地呵了一聲,電梯門一開就大步走了出去。


  「你撥過來怎麼不說一下你是誰?」燕綏之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繼續道,「你要說一聲不就沒後面的誤會了么?我又沒有你的通訊號。」


  顧晏有他的通訊號倒是不奇怪,畢竟報到證還有後面附加的電子檔案里都有。


  燕綏之這麼說著,又調出了全息屏,低著頭邊走邊把顧大律師的通訊號保存起來。


  「實習生手冊。」顧晏冷不丁開了口,腳下步子也是驟然一停。


  「手冊?那倒霉手冊又怎麼了?」燕綏之也跟著停下了步子,抬頭問道。


  他現在聽見這玩意兒就頭疼,總覺得裡面埋著無窮無盡的坑,可以讓顧晏隨手截圖來刺激他。


  「菲茲在手冊列明了輔導律師的通訊號,並且用了三行高亮加粗字體提醒你們存起來。」顧晏說。


  燕綏之一愣,「還有這個?我怎麼沒看到。」


  「因為你就看見了錢。」


  「……」


  顧晏抽了一張房卡打開了自己面前的房間,進去開了燈。


  燕綏之自認有點理虧,不打算再聊通訊號的問題,就隨口扯了點別的,「你不是說你一點兒實習生方面的資料都沒看么?怎麼對手冊內容那麼了解。」


  「這兩天抽空研究一下。」


  「研究那個幹什麼?」有這個功夫看你的案件資料不好嗎?

  顧晏轉過身來靠在玄關處,剛好擋住了進屋的路:「為了找到明確的條例把你開除。」


  燕綏之:「?」


  顧晏說完,把另一張房卡插進燕綏之的大衣口袋,隨手一指門外,語氣格外平靜:「滾。」


  緊接著,房間大門就在燕綏之面前懟上了。


  發出嘭的一聲響。


  「……」


  燕綏之挑了挑眉,心說:好了,這句是我言傳身教的沒錯。


  他從口袋邊緣抽出搖搖欲墜的房卡,翻看了一眼房間號,就在隔壁。便悠悠哉哉地刷卡進了屋。


  這家旅館雖然跟德卡馬的那些不能比,但還算得上乾淨舒適,至少屋裡沒有外頭那種流浪漢和酒鬼混雜的味道,甚至還放了一瓶味道清淡的室內香水。


  有床有沙發,室內溫度不高不低。


  這趟出差恰到好處地解決了他的住處問題,雖然住不了多久,但已經很不錯了。


  他那天中午掛了顧晏的電話,下午就問辦公室夜裡留不留人。就算是傻子,恐怕也能根據那兩句話猜出個大概情況,跟何況顧晏還知道他全部身家只有可憐巴巴的5022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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