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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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顧晏按下了7層,目不斜視地冷聲譏諷道:「上來就是一句『公寓不續租』, 不掛斷難不成問你服務打幾分?」
「因為在那之前我剛收到公寓的信息, 說稍後給我發語音確認, 然後你就撥過來了。」燕綏之沒好氣道, 「這位老師你怎麼那麼會挑時間?」
胡攪蠻纏, 強詞奪理。
顧晏凍著臉,看起來氣得不清。
「而且——」燕綏之又道。
還他媽有臉而且?
顧晏簡直也要被他氣笑了,短促地呵了一聲,電梯門一開就大步走了出去。
「你撥過來怎麼不說一下你是誰?」燕綏之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繼續道,「你要說一聲不就沒後面的誤會了么?我又沒有你的通訊號。」
顧晏有他的通訊號倒是不奇怪,畢竟報到證還有後面附加的電子檔案里都有。
燕綏之這麼說著,又調出了全息屏,低著頭邊走邊把顧大律師的通訊號保存起來。
「實習生手冊。」顧晏冷不丁開了口,腳下步子也是驟然一停。
「手冊?那倒霉手冊又怎麼了?」燕綏之也跟著停下了步子,抬頭問道。
他現在聽見這玩意兒就頭疼, 總覺得裡面埋著無窮無盡的坑, 可以讓顧晏隨手截圖來刺激他。
「菲茲在手冊列明了輔導律師的通訊號, 並且用了三行高亮加粗字體提醒你們存起來。」顧晏說。
燕綏之一愣, 「還有這個?我怎麼沒看到。」
「因為你就看見了錢。」
「……」
顧晏抽了一張房卡打開了自己面前的房間, 進去開了燈。
燕綏之自認有點理虧, 不打算再聊通訊號的問題, 就隨口扯了點別的,「你不是說你一點兒實習生方面的資料都沒看么?怎麼對手冊內容那麼了解。」
「這兩天抽空研究一下。」
「研究那個幹什麼?」有這個功夫看你的案件資料不好嗎?
顧晏轉過身來靠在玄關處,剛好擋住了進屋的路:「為了找到明確的條例把你開除。」
燕綏之:「?」
顧晏說完,把另一張房卡插進燕綏之的大衣口袋,隨手一指門外,語氣格外平靜:「滾。」
緊接著,房間大門就在燕綏之面前懟上了。
發出嘭的一聲響。
「……」
燕綏之挑了挑眉,心說:好了,這句是我言傳身教的沒錯。
他從口袋邊緣抽出搖搖欲墜的房卡,翻看了一眼房間號,就在隔壁。便悠悠哉哉地刷卡進了屋。
這家旅館雖然跟德卡馬的那些不能比,但還算得上乾淨舒適,至少屋裡沒有外頭那種流浪漢和酒鬼混雜的味道,甚至還放了一瓶味道清淡的室內香水。
有床有沙發,室內溫度不高不低。
這趟出差恰到好處地解決了他的住處問題,雖然住不了多久,但已經很不錯了。
他那天中午掛了顧晏的電話,下午就問辦公室夜裡留不留人。就算是傻子,恐怕也能根據那兩句話猜出個大概情況,跟何況顧晏還知道他全部身家只有可憐巴巴的5022西。
所以,這趟臨時通知的出差出於什麼心理也不難猜了。
看來他這個脾氣不怎麼樣的學生,也僅僅是脾氣不怎麼樣而已,心還挺軟。
燕大教授難得良心發現,站在落地窗邊自省了一會兒,給幾分鐘前新存的那個通訊號發了條信息:「房間不錯,謝謝。」
意料之中,對方一個字都沒回。
燕綏之嗤了一聲,搖了搖頭,心說看在床的份上就不跟你小子計較了。
不過床有了,換洗衣服還沒有呢,畢竟他來的時候是兩手空空。
倒不是出差的通知來得太突然,而是燕綏之本來就這個習慣。他手裡不愛拎太多東西,智能機、光腦、律師袍,除此以外有什麼需要都是到地方直接買。
燕綏之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帶著房卡出了門。
酒城這地方他並不陌生,該去哪裡更是輕車熟路。他在門口攔了個車,報了目的地,便自顧自地倚在靠背上閉目養神。
剛養沒幾秒,指環震了一下。
燕綏之皺了皺眉,睜開眼,全息屏上一條新信息。
姓名:壞脾氣學生
內容:你出門了?
燕大教授這麼多年要幹什麼要去哪裡全憑自己一拍腦袋決定,放浪不羈,從沒有要給人報備一聲的習慣。冷不丁收到這麼條信息還有些莫名其妙。
愣了兩秒他才「嘖」了一聲,耐著性子回道:「對,我去買——」
話還沒說完,界面就被一個卡進來的通訊切掉了。
燕綏之:「???」
通訊一接通,對方道:「我是顧晏。」
燕綏之心說廢話,「我知道,我存你號碼了。」
「在哪?」
「黑車裡。」
前座司機:「……」
顧晏沉默兩秒道:「……要去哪裡?」
燕綏之道:「雙月街,我去買點換洗衣服。這才剛上車,你信息就來了。」
「出門不知道說一聲?」
燕綏之有點想笑:「說了你回嗎?」
「……」
顧晏似乎被他堵了一下,片刻后又道:「我過會兒過去。」
「不用,我買東西快得很,要不了十分鐘。」燕綏之道。
「帶實習生出差,你出任何問題我都得負全責。」顧晏說道,「你是不是忘了酒城是什麼地方?」
燕綏之心說當然沒忘,然而我來酒城的次數恐怕是你的兩倍,比起我的安全,我可能還比較擔心你。
但是這次他嘴巴多了個把門的,沒有把這話禿嚕出來。
於是燕大教授憋了兩秒,想不出更有說服力又不暴露身份的話,只能點頭道:「行吧,那我到了等你。」
「先把車牌號發過來。」
燕綏之:「??幹什麼?」
「萬一出了意外,還能有個線索收屍。」
燕綏之:「……」
顧晏講完恐怖故事就掛斷了電話。
燕綏之瞪了半天全息屏,最終還是認命地敲過去一串車牌:「EM1033」
雙月街是個很奇特的地方,那是附近唯一的「富人商業區」,偏偏鑲嵌在大片斑駁低矮的「貧民窟」里,像一塊不小心粘錯了地方的口香糖,在黑黢黢的髒亂色塊里打了個黃白色的突兀的補丁。
黑車司機是矮胖的中年男人,他在雙月街的街頭停了車,沖燕綏之打了個招呼,「對不起啊先生,只能給你停在這裡了,我得趕著回家一趟,前面就是雙月街,祝你玩得愉快。」
「謝謝。」燕綏之難得在酒城碰見個正常點的司機,付了車費便下了車。
誰知道司機自己也從駕駛座上下來了,一邊用老舊的通訊機跟人說話,一邊撐著車門沖燕綏之點頭笑笑。
「你到了沒?」周圍環境嘈雜,司機不得不沖電話那頭的人嚷嚷,「我?我已經在路口了,沒看到你啊?你快過來接一下手,半個小時前就跟你說了,非拖拖拉拉到現在,你是不是又去——好好好,我不說,但是你他媽的快點!」
即便燕綏之不想亂聽,這咋咋呼呼的聲音也還是鑽進了他的耳朵里。
他挑了挑眉,沖司機笑笑,抬腳朝雙月街通明的燈火下走去。
逛街這種事情燕綏之沒什麼興趣,他買起東西來總是目標明確,速戰速決。所以他半點兒沒猶豫就直奔一家店面,以往他來酒城也都在那裡買更換用的外衣。
剛進店,他手上的指環就是一氣連環震,差點兒把整個手指頭給哆嗦斷了。
幹什麼呢這是?
燕綏之原以為又是某位壞脾氣學生來煩人了,結果一看居然不是。
搞得他手指連環震的是實習生洛克,這位熱心過頭的二傻子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給所有實習生拉了一個通訊聯絡小組。
兩分鐘前,安娜小姐在裡面發了一張截圖。截圖內容一項通知。
通知內容是所有實習生在一周後會有個考核,考核結果會作為初期成績登記下來,等到實習期結束前,跟末期成績一起做個綜合分,來決定去留。
洛克:一人挑一個案子做模擬庭辯。
安娜:你也看到通知了?
洛克:兩個小時前老師告訴我了,讓我好好準備別丟他的臉。
菲莉達:我怎麼沒收到通知?
燕綏之心說巧了,我也沒收到。
洛克:可能還沒來得及通知?反正最晚明天也該知道了。不如先商量一下各自挑什麼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