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算無遺策
「他是有意圖地讓我接近謝森。」
說到這裡，林未海的神情有些晦暗，也有些迷惘：
「我以為，謝森真的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我也真的以為，真的是謝森讓我們家破產的。」
這件事慕晚安只是隱隱約約聽宋秉爵提起過，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是謝森又是誰？」
「這一場不過就是一個局。」
抬起眼睛，原本應該清澈無憂的少女眼裡，滿滿都是沉重：
「一場爭奪繼承權的局。」
看著她此時的模樣，再聯想到之前她說的「他們都在騙我」，慕晚安似乎猜到了什麼：
「你的家人……該不會，也參與進來了吧？」
「是。」
垂下眼眸，林未海玩弄著自己的手指，「他們早就在暗中支持謝寧，為了這一場好戲，他們遠走菲律賓，哥哥也故意讓自己落下身負巨額債務……這一切都是一個局。只有我被蒙在鼓裡。」
「那你的父親現在都回來了，你應該可以回去了吧？」
想起她現在還跟著謝寧，慕晚安心情不禁有些沉重，她現在能想到的，最多就是謝寧不肯放人、林家人也無可奈何。
「有一個女兒能夠陪在謝寧身旁，以此作為利益交換——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呢？」
慘淡一笑，林未海面上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她喃喃地道：
「一開始的那枚棋子變得更有利用價值了，他們更加開心了，哪裡還會想得到女兒的意願？」
想起自己在已經隸屬於謝寧的謝家大宅里見到久違的親人時，自己先是驚喜，隨即又是惶恐和驚訝：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都回來了？哥哥呢？他在哪裡？」
「未海！這次多虧了你！謝寧才能成功地擠下謝森，走到今天！」
還沒回答她的問題，看起來紅光滿面甚至發福的中年男人就衝上來緊緊地抱住了她，她怔怔地看著喜極而泣的母親，有些不明白這其中的貓膩：
「你們怎麼……」
怎麼一點都不像是出去避難的人？
「你的父母在你跟著我的這段時間裡，一直都過得很好。」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林未海看向出現在自己視野里的男人，看到他雲淡風輕的態度，突然有些明白過來：
「這、這……」
「你放心，他們一直都很好，你哥哥也是，他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公司。」
淡淡一笑，謝寧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看著神色獃滯的少女，「你是這個計劃里不可或缺的一環，我之前也沒想到，你居然能發揮這麼大的作用。」
她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謝森看上她、逼迫林家破產的事情，從來就不存在。
一切都是他的算計。
被她陷害以至失去繼承人資格的謝森，才是從頭到尾的無辜者。
看到已然什麼都明白過來的林未海，謝寧只是淡淡一笑：
「你覺得我騙了你，是嗎？」
林未海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父親就已經鬆開了她，諂媚地佝僂著身子，看向謝寧：
「你放心吧，未海是個識大體的孩子，她能夠理解的。你說是不是，未海？」
「……」
她立在那裡，寒意驟生，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陌生，她看了看一旁與有榮焉的母親，還有諂媚討好的父親，目光最後才落到氣定神閑、已然是人生贏家的謝寧身上：
「謝寧？」
「嗯？」
抬起眼，謝寧淡淡地笑了笑，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你還沒有看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未海看著自己之前的「戰友」，那些質問都淹沒在了自己的心裡。
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外表沉靜內心卻危險無比，步步為營處處算計。
相比較她略略接觸過幾次的謝森，他明明才是那個需要她防範的人。
「托他的福，我現在對另外一個人，有著永遠也無法償還清楚的愧疚感。」
現在的生活她自己都做不了主，林未海又怎麼能找到謝森？更不要說去求得他的原諒？
「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也許謝森也不是什麼好人，也許……也許這也是他罪有應得。」
生在一個時時刻刻勾心鬥角的豪門裡，無能和安於現狀，也許就是最大的錯誤。
慕晚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種身不由己的命運，宛如漩渦一般，叫人無力，只能如是想著，她嘆了一口氣：
「向前看吧，以後總是能夠找到機會的。」
「你說你想見謝寧？」
突然想起來她今天找自己的目的，林未海黑亮的眼睛看向她，「如果沒有意外，你今天就能見到。」
「他會來接你？」
「是，作為扳倒了謝森的功臣，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把我帶在身邊，向別人展示他的成功。」
她話音剛落，樓下就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林未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
「你看，他已經到樓下了。」
兩人並排走了下來，慕晚安對謝寧沒有多少印象，她看到的也不過是個穿著黑色西裝、神情閑適的年輕男人。
他對於林未海身邊出現一個陌生女人的事情似乎並沒有多少意外，還主動上前：
「你是慕晚安慕小姐吧？」
看著他朝自己伸出來的手，慕晚安微微一頓，還是握了上去：
「是的，你好。」
「非常感謝你能夠抽空過來陪未海聊天， 她是一個需要陪伴的孩子。有什麼事情，我們上車詳談。」
三言兩語，就把主動權重新拿到了他的手裡，慕晚安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這個人，著實厲害而鋒芒外露。
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自己身旁的林未海，慕晚安最後還是選擇了上車，畢竟見到謝寧的機會難得，而她需要他的幫助。
上車之後，林未海緊貼著慕晚安坐著，她依舊沉默，但是當謝寧問她問題的時候，還是會回答。
「今天你練了多長時間的芭蕾？」
「沒有練。」
聽到這個問題，林未海玩著自己裙擺花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似乎是不止一次地回答過這個問題：
「我說了，我已經不想再跳芭蕾了。就算你送我過來，我也不想跳。」
「真是不乖。」
對於她這樣倔強的說話語氣，謝寧不以為意，只當她仍是在鬧孩子脾氣：
「王老師是頂級的芭蕾舞者，你跟在她那裡學習，會有所成就的。」
「可是我不喜歡。」
沉默片刻之後，林未海再度認真地道，「我想回學校上課，不想在這裡跳舞，我也不想一對一地上課。」
「我是為你好，我為你安排的路，才是最適合你的。」
因為有外人在場，謝寧並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卻無比地危險：
「這些事情 ，我不想再一遍一遍地重複。」
「……」
沒有再往下說，林未海只是揪緊了自己的裙子，有些倔強地抿著嘴。
自己還在的時候，他們的對話已經是如此的不客氣了，如果自己不在……慕晚安心頭不禁緊了緊，然後握住了林未海的手。
觸之冰冷。
此後車上的氣氛好了些，大約是謝寧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什麼來，便主動說起了林未海的外文老師誇她用功的事情，林未海應付了幾聲。
等到了謝家大宅的書房裡之後，謝寧讓管家帶著林未海下去休息，面上那點熱情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慕小姐，我對你還有印象。」
坐在慕晚安的對面，謝寧面色清冷，看得出他並不歡迎對面的這個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之前她從夜欲裡面逃跑，有你的手筆在裡面吧？」
沒想到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對自己還有印象，慕晚安愣了愣，隨即點點頭：
「是，當時我還真的以為，謝森才是害林家破產、讓她流落到夜欲的罪魁禍首。現在回頭看看，謝生你還真是算無遺策。」
「是嗎？」
對於她的話，謝寧並未生氣，反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過是成王敗寇，慕小姐該不會以為，宋秉爵的手段比我乾淨到哪裡吧？」
「何必攀扯其他人？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謝生應該都清楚了。」
跟這種太過聰明又極度清醒的人談話，慕晚安還是有些不適應，她徑直說出了自己開出的條件：
「如果能夠將我的哥哥從牢獄里解救出來，我願意付給你五千萬的酬勞。」
「慕小姐，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缺錢吧？」
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意，謝寧自顧自地道：
「如果不是因為林未海，你現在連謝家的大門都進不了。你哥哥的這件事，極其兇險，誰沾染上都會惹出一身麻煩。你覺得，我會用謝家的前途來做賭注？」
「與其說是這件事兇險，還不如說是我的價碼不夠高。」
如果是從前的她，必定會因為他的說辭而不知所措，但是她現在只是稍稍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也或者說，是因為我的給你的，不是你最想要的——不然你也不會真的因為林未海當我進來。謝寧，你想要什麼，不如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