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泥石流

  「孩子……」


  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李念似乎是覺得好笑,最後卻坐起身來嗚嗚地哭了起來。


  看著他如此悲傷的模樣,慕晚安也很難受,她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他哽咽著說道:

  「我哪裡有什麼孩子……那是陪著我姐姐去做產檢……」


  都不重要了。


  人已經沒有了。


  心情沉重地從李念房間里出來,經過宋秉爵房前的時候,慕晚安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進去。


  她沒有打算再續前緣,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還是不要做出一些令人誤會的舉動為好。


  才走了兩步,她身後的房門就被一把打開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把拉入了房內。


  她被他丟在了床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角帶著怒氣,卻又似委屈:


  「你為什麼不來看我?」


  「這樣於理不合。」


  撐著床支起了半個身子,慕晚安覺得兩個人如此對峙,實在是太羞恥了,臉色有些紅:


  「我們應該要保持距離。」


  「為什麼要保持距離?」


  單膝跪在床上,宋秉爵捏住了她的下頜,眼中似有千重山水:


  「李念應該告訴你了,之前的那些都是一場戲,我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掙脫了他的桎梏,慕晚安搖了搖頭,她抬眼看著她,清凌凌的眼神里有著果決:


  「從前,我以為,我們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以為我遇到了對的人。」


  「我們一直都很相配。」


  看著她平靜無瀾的一張臉,宋秉爵輕輕握住了她的肩頭,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他要失去她了。


  「你還真是固執。」


  他臉上是篤定的神情,如此倒是讓慕晚安覺得,他顯得有些孩子氣了。


  「你何必急著否認呢?」


  按住了他放在自己肩頭上的手,慕晚安瓷白的臉上有著令人靜心的安寧,她莞爾一笑:

  「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到,你和我,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完全就是兩種觀念。」


  「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人,兩個人在一起,如果事事都要思前想後,那又有什麼意思?」


  她越是平靜地跟他說這些,宋秉爵心裡就越發不安,他寧願她對著他大喊大叫、哭鬧詰問,也不願看到她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的面具:


  「只要我愛你,你也愛我,就沒有問題。」


  「你看,你是這樣想的。」


  淡淡地笑了起來,慕晚安有幾分無奈,她垂著眸子說道:


  「許菲菲跳下去的時候,她以為,李念已經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女孩子,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她選擇死,是為了李念好。」


  「所以?」


  他不明白她想說什麼,宋秉爵蹙起了眉頭,繼續等著她說下去。


  「可是,李念只不過是陪著他的姐姐去做產檢。他沒有說,她不肯問。兩個人都篤信自己是為了對方好,可是最後換來了什麼呢?」


  看到他臉上一瞬間劃過的恍然之色,慕晚安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心中其實苦澀至極,面上卻還是堅強地道:


  「今天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現在還是喜歡你,但是,我也可以忍受沒有你的生活了。」


  「既然心裡不好受,為什麼要離開?」


  縱使她說的話有道理,宋秉爵卻也不願意就此放過她,他沉靜的眸子里有著堅定:

  「晚晚,我們根本不需要分開。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們了,難道你要在這個時候放棄嗎?」


  「你怎麼還是不懂呢?」


  無可奈何地道,慕晚安看著執迷不悟的他,她聲音里也帶上了澀然:

  「你和姜檸的事情,當時我覺得很氣憤,簡直快要被你氣瘋了。」


  從她的話語里聽到了一絲轉機,宋秉爵頭一次對人低頭,他低聲道:


  「對不起,晚晚,我實在是逼不得已……」


  「到底是為什麼逼不得已?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看著神色間帶上了懊惱的男人,慕晚安已經猜到了他不會把真正的原因告訴她。


  在長達一分鐘的沉默后,見他猶豫著開口,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說了,我知道你不想告訴我。」


  「我是為了保護你。」


  看著她染上了些許愴然的模樣,宋秉爵逼著自己冷下心腸如是回道,他捉住她的手,試圖讓她相信自己:


  「有些事情太灰暗了,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那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


  輕手撫著他染上焦慮的眉骨,慕晚安眼神飄向了遠方,將那段時間的心路娓娓道來:


  「我後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我回國的時候打你的電話打不通,只能通過語音信箱留口信。就算你真的沒有聽到這一則留信,按照你在A市通天的手眼,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回國的消息?我當時就知道了,那應該是你和姜檸聯起手來騙我的。」


  「從前,我還會心心念念地想要去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可是,宋秉爵,我真的很累了。難道我的後半生,都要在我的主動打探和你的退讓隱藏中度過嗎?」


  說這裡,她忍不住自嘲一笑,看得他眉眼緊皺著:


  「就像剛才,你還是不肯告訴我。這世上沒有能夠隱藏一輩子的秘密,你現在為了保護我不讓我知道,那又如何?總有一天,這個秘密會傳到我的耳朵里。到那個時候,你又該如何自處?」


  她字字珠璣,無論怎麼聽都是極有道理的。


  攥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氣,宋秉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終卻還是閉上了眼:


  「我沒有辦法看到你傷心,你覺得我不夠坦誠,但是……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


  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沒有方才的失態了,整個人回到了平日里的沉穩冷然:

  「我不過是一個『人』而已。晚晚,我有自己的私心。你可以埋怨我,你也可以不理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愛你。」


  這場大雨已經持續了一整天了,早先以為下一會兒就會放晴,但是深夜裡的一道宛如天崩地裂的雷聲,卻把眾人吵醒。


  第一個出來察看的是韓修,他看著越發細密的雨滴,忍不住憂慮地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雨?看來是停不下來了。」


  李念、許爍、宋秉爵也陸陸續續出來察看,宋秉爵沒有說話,倒是許爍眼中含著笑意看了他一眼:

  「雨勢這麼大,看來暫時是下不了山了,宋總倒是可以趁著這個時間好好同晚安道別。」


  「怎麼,許總是要跟我搶人嗎?」


  ……


  眾人說話之際,韓修卻覺得耳邊除了雷聲,還有著其他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沖著他們而來。


  「你聽到什麼動靜了嗎?」


  這股聲音越來越大,李念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抬頭看向一直在默默聆聽的韓修:

  「越來越近了。」


  這麼大的雨,又在山上,昨天開車來的時候路上歪七倒八的樹……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詞:

  「泥石流!」


  「都起來!大家都起床!泥石流來了!」


  原本正在交談的宋秉爵和許爍也停了下來,徐鵬見勢不對,推著許爍的椅子就往樓下跑。


  樓里的人大多都被吵醒了,一窩蜂地往外面跑著,宋秉爵撥開人群,艱難地逆著人流往慕晚安的房間走過去,韓修在他身後追趕:


  「總裁!說不定慕小姐已經起來了呢?!你不要過去了!太危險了!」


  「你去救其他人!」


  高聲命令他道,宋秉爵心裡很清楚,慕晚安這個時候根本沒有醒過來,李念告訴過他,晚晚身上細碎的小傷口太多,為了不影響她的睡眠給她開了安神的葯!


  終於來到了她的房前,這個時候走廊的另一端已經被洶湧而進的泥石流壓的粉碎變形,宋秉爵顧不了那麼多,一腳踹開了門,果然——她還在床上睡著。


  聽著外面澎湃的吞噬的聲音,宋秉爵打橫抱起她,四處看了看,摟著她一起躲進了一個實木的衣櫃里。


  他牢牢地扣著衣櫃的門,又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企圖叫醒她:

  「晚晚、晚晚……快醒醒!」


  如是掐了掐她的臉,又捏住了她的鼻子,她才慢慢地醒了過來。


  借著些微的光,宋秉爵看得到黑暗中她亮晶晶的眼瞳,她對於當下的處境還沒完全弄清楚,過了好久才啞著嗓子問道: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話音剛落,衣櫃就被狠狠地擠壓著翻滾起來,嚇得她尖叫起來,本來就擱在他胸前的手更是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這是怎麼了!」


  一直儘力扣著衣櫃門,待稍微平靜下來之後,他苦笑著回道:

  「大雨引發的塌方、泥石流,這個招待所建在靠山的那一側,自然是首當其衝。」


  想起自己曾經在電視里里看到的泥石流致多少人傷亡的新聞,慕晚安忍不住沉默了,良久之後,她才問道:


  「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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