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怕被發現，怕將別人吵醒

  『安然啊，還有一點你沒有說，老師們真正喜歡的，是你的真心。』

  真心這個東西，若你在乎那就是世間最真摯的存在，若你不在乎，那和路邊的一株野草沒什麼區別。

  曾經會不會有人和安然一般傻，覺得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只要自己誠心待人，別人也會誠心待你？

  以為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能改變這世間的不公，能和每個人處理好關係。

  那又是什麼，讓每個人放棄，是失望嗎？是害怕嗎？還是與自己的期望不符合？

  事實上，似乎不是每個人都能從失敗里走出來，能從坑裡爬出來。

  幸運的話，會有人伸出援手，一次兩次，但是往後更多呢？

  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心慈的人，時刻守著你，及時的將你從深淵拉出？

  能扛過來，萬事大吉，最應該感謝的是你自己，抗不過去，該感謝的仍舊是你自己。

  感謝你自己曾經無數次拚命的拯救自己，感謝你自己因不願傷害別人而最終選擇傷害了自己，感謝你終於選擇解放自己。

  最幸運的是有人教你，不是簡單的咿呀學語，是教你如何做人，如何處事。

  若這些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摸索出來的，若你能堅持活著，最應該感謝的就是你自己。

  這些道理或許對於以後的安然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現在，就是天大的難事。

  安然放學回到家，想對媽媽將今天的遭遇。

  推門進去，看見熟悉的身影在廚房忙碌，那個人炒著菜，眼裡還顧著湯。身上的衣服還是工作服，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為了照顧她，她和爸爸回家找工作，爸爸一個人在外面東奔西跑想找一份能養活一家人的工作，但是沒有學歷，沒有工作經驗，處處碰壁。

  媽媽乾脆就在家附近的超市找一個營業員的工作，一天朝五晚九，趁著交班的時間，還要趕緊回家給安然做飯。

  僅僅2個月，已經能從媽媽的臉上，看出痕迹。腰上和腿上也落下病根，晚上時常疼的睡不著覺，然而她的媽媽才30多歲。

  這一切安然都看在眼裡，是以，她不忍開口，也開不了口。

  在晚飯的餐桌上，媽媽給安然捯了一口菜，「你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安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沒事，挺好的。」

  媽媽點點頭，將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對著安然說道，「不要當誤學習就好，需要錢記得說。」

  安然抬頭看著一臉疲色的媽媽，剛準備反駁的話就卡在了嘴巴里，其實她想說，能不能不要只關心她的學習，能不能不要因為一些曾經的事情質疑我。

  原本心裡的難受一下子就擴大了，內心想反駁，想解釋，但是看見面前的人，感覺自己連開口都是錯誤。

  快速的巴拉幾口飯，安然將所有的碗筷收拾好，對媽媽說道，「你去休息吧，我來收拾。」

  等所有的事情結束，等聽見隔壁房間，漸漸傳來的鼾聲。

  安然才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連回家也變的這麼壓抑了。

  我考了前20，下次我就必須考到前10，下下次就必須考到前5.

  不然我就是混日子，不然我就是沒有努力，我現在連開口說話都不敢了，我怕，真的怕，在我傾訴委屈的時候，你的第一句不是寬慰，而是指責。

  上個月，我就坐在飯桌旁邊，聽著你們對我的無底線的玩笑。

  「小時候，你還撿別人仍在地上的棒棒糖吃……」

  「還有這都是真事，你小的時候，大概3歲.……」

  所謂玩笑，那至少，是不是應該

  我也覺得好笑。

  你們為什麼能毫無芥蒂的將我的痛楚揭開，為什麼能以玩笑的方式講出來。

  我的眼眶已經紅了，我的頭已經低下了，你們可看到了？

  我真的要哭了，求你們不要再說了，我的爸爸媽媽們，求你們了！

  安然將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在無盡的黑夜裡，她看不清楚周圍的所有。

  或許這才更加安全，今天過後，她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去上學，去聽課，她還是那個堅強的安然。

  怎得？

  又哭了？

  奶奶果真是在騙她，說什麼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到時候只會留下讓人開心的事情。

  奶奶說謊，這已經一個月過去了，哪裡忘了？每每想起來，心還是痛的。

  還是會流淚，還是痛到無法呼吸。

  那些曾經她想遺忘掉的，想徹底磨滅的記憶，一次次被喚醒，一次次的從內心翻湧出來。

  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疼痛，喉嚨乾澀，從嗓子眼裡往上泛著鐵鏽血腥味，心口像是被人攥著一樣疼。

  只要呼吸一次，心口就痛一次。

  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沒有其他的情緒，只是委屈。

  呼吸急促困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是被人捏著脖子，生疼，安然想說話，安然想的。

  安然想大聲哭的，怎麼做不到呢，怎麼連哭也做不到呢。

  怕被發現，怕將別人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