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顧父苦衷

  一段時間過去了，顧小夏基本上沒怎麼和趙晴練習，兩人似乎陷入了冷戰中。


  而鍾佑和，還是會時常過來陪陪她，或是帶她出去轉轉，那天的事就跟說好了一樣，沒有人提。


  顧歆也從H城回來了，由於她的情況特殊，公司特地多給了她幾天假。


  顧歆帶來了很多家裡的東西，顧小夏看到的時候，眼睛有些許的濕潤。


  顧歆說，「小夏，家裡人都挺想你的，抽個空回去吧。」


  「小夏，這是爸爸特地給你買的保溫杯，怕你在外帶團渴。」


  「小夏，本來爸媽想過來的，我攔住了。」


  「……」


  那一天，顧小夏又失眠了。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正當顧小夏努力複習導遊資料，為即將到來的旺季做準備時，平靜的生活又被打亂了。


  今天是周末，顧小夏拒絕了鍾佑和他們一起去高爾夫的提議，自己去逛了逛超市。


  大包小包的拎出電梯，顧小夏的額頭上都冒出了汗正準備拿鑰匙開門的時候。


  「砰」的一聲，購物袋掉在了地上，顧小夏整個人也愣在了那裡，許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爸……你怎麼來了……」


  顧江天和顧小夏面對面的坐著，誰也沒有先說話，只是動作出奇一致，捧著個茶杯不停的喝水。


  喝水的時候，顧江天打量了一番三年未見的小女兒，她瘦了，以前小臉圓潤潤的，還有些嬰兒肥，可現在全都不見了，下巴也尖了起來。


  雖說現在的女孩都希望自己瘦些，可顧江天覺得，還是胖些好。


  皮膚還好，和以前一樣，看著很有彈性的樣子，想必一直保養著。


  只是子女再怎麼好，在父母的眼裡還是不如在跟前好啊。更何況，眼前這個，三年沒有消息。要不是顧歆提起，他還不知道要找她多久。


  想到這，顧江天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作孽啊真是作孽。


  「小夏……」顧江天主動開了口，聲音里有一絲惆悵，「這幾年在外怎麼樣？有沒有吃苦啊？有沒有受委屈？恩？都跟爸爸說說……」


  原本一直緊張的顧小夏，在聽到這些話后，忽然就難過了起來，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爸，我很好，真的很好，沒受委屈……」


  「傻孩子，沒受委屈哭什麼？」顧江天抽出一張桌上的餐巾紙，遞到了顧小夏面前，「快擦擦，都二十六的大姑娘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愛哭啊……」


  「哪哭了，哪哭了啊，我那是高興不行么？」顧小夏擦著淚水，撅起了小嘴。


  「好好好，你沒哭，是爸爸看錯了好不好？」


  顧小夏這才破涕為笑，就像回到了小時候，每回自己哭，顧歆和爸爸都是這麼哄自己的。


  抬起頭，顧小夏撞進了顧江天關心的眼神中，只是，那裡面似乎還藏了些其他什麼東西。


  這個時候，顧小夏才發現，只是三年沒見而已，顧江天似乎老了很多，鬢角都有好些白頭髮了。


  顧小夏鼻頭一酸，心裡很是難受。


  她記得，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其實心裡是怪著顧江天的。


  她一度想，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爸爸呢？如果不是爸爸當年的始亂終棄，自己和霍凡不會是這樣一個結局的。同父異母，這樣狗血的小說情節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那個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爸爸，那個H大一向受學生愛戴的教授，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可是，她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霍凡的媽媽傷害自己的爸爸，傷害自己最愛的霍凡。她當時想啊，就這樣吧，我離開了就可以了。


  看著自己的女兒陷入了沉思，顧江天多多少少還是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的。


  轉念一想到霍家老爺子的那些話，顧江天原先還算正常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猶豫著該不該講出來。


  顧小夏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顧江天摸索著抽根煙，「爸，你是有話跟我說吧？」


  顧江天很少抽煙，只有每逢心情煩躁，或是有憂心事的時候，才會拿一根出來抽抽，這是他的習慣。


  話音剛落，顧江天一愣，隨即苦笑，還是自己的女兒了解自己啊。


  只是，這話一說出口，怕是又要傷了她的心了吧。


  「爸，有話就說吧。」


  顧江天再次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已經恢復平靜的女兒，斟酌了許久，再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嘶啞，「聽說，霍凡也來了S市？」


  不等顧小夏回答，顧江天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小夏啊，你都知道了吧，當年霍然來找爸爸的事……」


  聞言，顧小夏猛的抬頭，吃驚的看向自己的爸爸，在接觸到那雙充滿愧疚意味的眸子后，立刻難堪的瞥向了一邊。那些被埋葬的往事，似乎又開始破土而出，赤裸裸的告訴自己，不是不提就代表不存在的。


  顧江天沒有再去看顧小夏，他怕看了之後不忍心再說，可他又不得不說，「小夏，回來H城吧，或者去其他地方，你不是喜歡大理麗江么，隨便哪一座城市都行，不要再呆在S市了，可不可以答應爸爸？」


  「什麼？爸……」顧小夏不可思議的看著對面的人，眼中的驚訝掩飾不住，「為什麼？就因為霍凡也在S市？爸，我不能理解。」


  「小夏……」雙手撐在膝蓋上，顧江天把臉埋了進去，痛苦的聲音從指縫間傳了出來，「是的……小夏，我原以為霍然說的那些只是為了報復我，DNA鑒定算的了什麼？都是能作假的。可是啊，小夏，我後來，趁機拿了一根霍凡的頭髮和自己的頭髮，找了在醫院的老同學，霍凡他，他真的是我的兒子啊……我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啊……」


  顧江天每講一句，聲音就低一分，又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一般。


  「爸……」其實以前，顧小夏也曾懷疑過，一開始的時候，甚至懷著一點希望，可如今從顧江天的嘴裡講出來，她便徹底死了心。


  顧小夏臉色慘白，顧江天也好不到哪去。


  「小夏，就當爸爸求求你了，離開S市吧，不要和霍凡在同一座城市裡。」


  「爸，我不明白，我在這好好的，為什麼他一來我就得走？我不想再躲了……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小夏！」顧江天突然激動的站了起來，隨後又挫敗的坐了下去，頭朝天，閉起了雙眼，他真的不忍心看她。


  「你知道霍凡是H城霍家的孩子吧。那你知不知道，霍家老爺子的手段有多厲害？我千方百計才打聽到，當年霍凡發著高燒，硬是被霍老爺子扔去了國外，不管不問，也不給任何經濟上的支持。對待自己的親外孫，他尚能如此，何況我們這些無名小輩？實話跟你說吧，爸爸這次來，除了是真的很想你外，霍老爺子發了話了，你和霍凡不能再有任何糾纏！否則後果自負啊……」


  想到霍家老爺子那雙老鷹般的眼睛，饒是顧江天在外人面前再冷靜，都免不了打個寒顫。


  「爸……」顧小夏的聲音飄渺如天邊的浮雲，「霍老爺子這麼針對我們家，是因為霍凡媽媽么？你真的……是始亂終棄么？」


  緊咬著嘴唇，顧小夏到底還是問了，總覺得事情不像爸爸說的那麼簡單。


  顧江天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沒動，然而思緒像是飄回了二十多年前，「呵呵，當年我還是一個還沒轉正的實習老師，我和霍然相戀了，只不過我並不知道她就是霍家大小姐。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像所有熱戀的男女一樣，海誓山盟，愛的你死我活，甚至……逾距了……」


  顧小夏聽在耳中，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在她的觀念里，情到深處男歡女愛很正常，只不過那個年代保守罷了。


  「可是後來，我發現霍然越來越嬌蠻，時常無理取鬧，跟先前溫柔大方簡直判若兩人，我們開始吵架，冷戰，可我們還是相愛的。後來，霍老爺子出現了，我才知道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那麼大。霍老爺子要我離開霍然，可畢竟那時候的我，年輕氣盛，硬是不肯答應，我相信在真愛面前這點阻力算什麼？雖然我不能立刻給霍然好的生活，可我上進努力啊……」


  「後來呢？」


  「後來？呵呵……」顧江天滿是苦澀和羞憤，「霍老爺子斷了霍然所有的經紀來源，而我的轉正文書一直沒下來，我就知道事情有鬼。再後來，你奶奶哭著從農村跑上來，對我說，放棄霍然吧，否則非把你爸爸逼死……最後，我妥協了，拋棄霍然的當天，轉正文書就下來了，之後，一路暢通……」


  顧江天說這些的時候，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依舊看不起自己。別人知道了，怕是會說他為了前程拋棄自己的骨肉了吧，雖然他確實不知情。


  「那這一次呢？霍老爺子又拿什麼威脅我們呢？」顧小夏獃獃楞楞的，除了說一句造化弄人，難道真的怪自己的爸爸不成？她有什麼資格責怪呢？


  「小夏……」掙扎了許久，顧江天還是把這次來的最終目的放在了第一位，「霍老爺子說，如果還有糾纏，我這個教授的身份將會不保，更別說很有可能的副院長之位。他說，霍凡永遠只會是霍家的孩子，絕不能再和顧家有任何關聯……」


  顧小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只是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臉上除了嘲諷就是苦笑。


  「我能和霍凡再有什麼關聯呢？擺在名面上的親兄妹么？爸，既然當初我選擇離開，就表明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