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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真相大白(一)

  第六十三章:真相大白(一)


  良久,山谷里依然很靜。


  微風吹來,郝悅琴唯一的一絲氣息亦隨風而散。


  我不動聲色收了神力,抬頭沖不遠處的桃花樹道:「想不想去天上玩玩?」


  桃花樹抖動了下,颼颼掉下幾片花瓣。


  我聳了聳肩,道:「不去拉倒!小牽牛在天上一直很想你們,改天我讓它下來看你們,走了。」


  「恭送花神!」眾花精們齊聲道。


  出了回天谷,那種憋悶的感覺總換紓解了不少,只是,為何我心裡,還是空蕩蕩的呢。


  我一如既往地將花神宮之事交給牡丹處理,每天窩在自己的仙府里做甩手掌柜,睡大覺。


  在天上我從不計算時日,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某天,又是小藍將我從睡夢中搖醒,說是要拉著我去參加什麼蟠桃大會。


  天庭蟠桃大會我是知道的,三千年一回,三界之內,凡是有頭有臉的神仙都可前來參加。


  大家坐在一起吃吃桃,喝喝酒,聊聊天。然後再聚到凌霄殿上彙報彙報自家情況,與凡間官員每三年一回的述職差不多。


  我揮揮手,直接道:「不去。」


  我酒也戒了,桃子又不愛吃,實在沒什麼興趣。


  小藍拉著袖子開始磨我:「姐姐,你就去吧!你整日悶在府里睡覺,都快悶出病來了!」


  我撥開他的小手,道:「你聽過神仙生病的嗎?」


  小藍不依不饒:「你難道沒有生病嗎?自從裴觴哥哥走了之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我都快不認識你了,你都多久沒笑過了你知道嗎?」


  「裴觴」兩字一入耳,我的心莫名地一揪,頓時疼痛難忍。


  我勉強道:「我為什麼要笑,作為神仙,不悲不喜,不是很正常的境界嗎? 」


  小藍道:「正常什麼呀!你少騙我了,我知道你還在為裴觴哥哥的事難過……」


  「閉嘴!」我喝道:「你要再敢提起『裴觴』二字,以後就別做我的花童了!」


  小藍愣了下,眼睛立時便紅了起來。


  我道:「蟠桃會你若想去便自己去,別來煩我!」


  小藍抽噎著,委委屈屈地走了。


  我繼續躺倒床上睡覺,可惜竟睡不著了,只覺心中煩悶異常。


  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外邊傳來仙樂之聲,想是蟠桃會已經開始。


  我愈加煩悶,乾脆起身,下凡去了。


  到了凡間,隱了仙氣站在繁華街市之中,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心裡竟然真的不再煩悶,而代替它的,是無盡的寂寞和空虛。


  原來神仙也會寂寞,也會空虛。


  熱鬧的街市,喧嘩的酒館,城中的高宅大院,城外的簡陋小屋……


  到處都有他的影子。


  天上人間,我竟逃不了他……


  在凡間轉了一圈后,我御風而行,又去了一個故地,雲霧山。


  雲霧山是傷心之地,我本不想去,但那裡有我一個老朋友,七萬年未見,也不知他怎樣了,所以決定去看看。


  我並未進雲霧山,只是飛過它上空的時候,俯瞰著用神識掃了一遍,發現整個雲霧山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只有精怪兩三隻。


  山上的建築雖然還在,卻是殘破不堪。曾經金碧輝煌的大殿,如今已是灰牆破瓦。就連上山的石徑,也已被荒草掩沒。


  沒想到雲霧山竟然沒落至此,不過想想也是,連掌門都已成魔,哪裡還有什麼道法可言。


  七萬年前我便斷言,雲霧山有「不是好人」那樣的四大弟子,必定沒什麼前途,如今果然如我所料!

  我對雲霧山本沒什麼感情,從它上空一飛而過,這些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我現身山腳,望著不遠處的矮房,房前高高的挑子上迎風招展掛著個大大的「酒」字。


  沒想到七萬年過去了,那裡竟還是家酒肆。


  還是原來的位置,但房屋明顯是新建,比以前的裴家酒肆好了很多。


  我隱去仙氣,朝酒肆走去。


  院子里,一青衣男子躺在一把竹椅上,搖著扇子悠哉乘涼,見我進來,起身招呼道:「客官,您來啦!請隨便坐。」


  我怔怔望著他。


  他沒有變,還是那麼清瘦,方才的一舉一動都透著清雅,與他的本體很是神似。


  我忍不住輕輕喚道:「臨風。」


  他怔了下:「什麼?」


  我微笑道:「我說老闆你玉樹臨風。」


  他又怔了下,隨即有些羞赧地笑道:「多謝姑娘誇讚,姑娘想喝什麼酒?」


  院子里再無別的客人,我隨便選了個位置坐下,道:「你這裡最好的酒是什麼酒?」


  他道:「最好的要數竹葉青了。」


  我道:「那就竹葉青吧。」


  他很快將酒拿上來,並且為我斟上一杯。


  我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道:「相見即是緣分,老闆陪我喝上一杯如何?」


  他略微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我拿起酒杯微微抿了口,與我曾喝過的酒都不一樣,清新甘甜,宛如清晨的露珠,還帶著點竹子的香氣。


  我指著院中那棵翠竹道:「這顆竹子,有年頭了吧!」


  他看了看那竹子,笑道:「姑娘好眼力,這顆竹子的確長在這裡很久了。」


  我道:「有多久呢?」


  他眼神微微閃爍,道:「具體多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我出生起,它便長在這裡了。」


  我點了點頭,又道:「聽聞竹子都是成片而生,怎麼這顆竹子竟然獨自一根長在此地呢?」


  他笑道:「誰知道呢,可能當年栽種它的人是個傻子吧。」


  「……」我拿起酒杯喝酒。


  他突然道:「姑娘怎麼對這根竹子如此感興趣?」


  我道:「也不是獨對他感興趣,我平生最喜歡竹,覺得竹子高潔有骨氣。」


  這話說到他心坎里去了,他雖然儘力裝作矜持喝酒的樣子,但那眉梢卻難掩得意之色。


  我與他邊喝邊聊,從竹子聊到酒,再從酒聊到人生,又從人生聊到萬物生靈……


  我雖隱去了仙氣,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凡,卻沒說破。


  一直到傍晚,我起身告辭,突然想起他現在是酒肆老闆,而我恰好沒有帶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著空空的酒壺猶豫。


  他看出了我的尷尬,笑道:「今日與姑娘一番暢談,甚是投緣,這頓酒,就當是我請姑娘喝了。」


  我心想七萬年前他也沒少蹭過我的酒喝,也就不客氣地道:「好,那多謝了,告辭!」


  沒想到歷經七萬年,我還能再見到這位故友,實是欣慰,與他一番暢談后,我心中略微好受了些。


  回到天庭后,蟠桃會恰好散席,不少在凡間任職的小神仙們三三兩兩的走向南天門。


  我成仙晚,這些神仙我大都沒見過,只要我不露出花神之印,估計他們也都不認得我,因此都各走各路,不用招呼。


  可是偏偏就有個頭髮鬍子全白的老神仙,忽然上前,臉現驚訝之色,沖我道:「敢問這位仙子如何稱呼?」


  我怔了怔,回道:「小仙碧虛元君。」


  他聞言露出惶恐之色,行禮道:「原來是花神,小仙失敬!」


  我道:「哪裡。」


  他接著道:「敢問花神,除了道號碧虛,可還有其他稱呼?」


  我疑惑地看著他,不明其意。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花神勿怪,小仙只是見您與小仙曾經認識的一人頗為相像,不,不是相像,簡直一模一樣,所以才有此一問。」


  我心中一動,問道:「仙友認識的那人叫什麼名字?」


  他道:「叫翠微。」


  我道:「我就是翠微。」


  他頓時激動起來:「啊,你真是當年的翠微?那顆小刺兒頭花精翠微?你真的重生啦?還成仙啦!沒想到,沒想到啊……」


  我道:「可我並不認識仙友,仙友是……」


  老神仙道:「你當然不認識我了,可我認識你呀,你當年在雲霧山修行的時候,我常常見到你。」


  我訝道:「雲霧山?」


  老神仙道:「沒錯沒錯,小仙就是雲霧山的土地。當年你被那姓郝的丫頭打得魂飛魄散后,我搶先一步,將你的本體帶回了小仙的土地廟裡養著,後來趕上花神,哦不,是上屆花神來凡間尋找奇花異草,我便將你獻給了她,想著你上了天,或許還能重新生出魂魄來,沒想到數萬年了,你真的又生出了魂魄,還成了花神……」


  我恍然大悟,當初憶起往事時,我傷心震驚之下無心去打聽自己後來是如何輾轉流落到回天谷的。


  我知道我們刺兒頭別的優點沒有,就是生命力頑強,在沒人管的情況下,無論多惡劣的環境里,照樣能活個萬八千年。


  我理所當然地以為,是郝悅琴親眼看著我魂飛魄散太得意了,忘了毀掉我的本體刺兒頭,以為是師父菩提法祖想方設法將我帶到了回天谷,沒想到竟是這樣。


  既然是救命恩人,免不了要好好謝他一番。


  我邀他到府一敘,親自為他斟了茶。


  他問我成仙經歷,我便將從回天谷到天上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


  他捧著茶眉開眼笑,一副十分快慰的樣子,樂呵呵笑了半響,忽然道:「對了,裴觴那小子當年就飛升了,聽說也在天庭供職,你倆同在天庭,當年的事應該已經說清楚了吧!」


  我心裡一緊,未料他竟會提起裴觴,但他說當年的事,莫非我與裴觴當年的恩怨種種,他竟也知道?

  我斟酌著道:「當年的事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怪我自己太傻,所以才會被人欺騙利用。」


  他誇張的擺著手道:「那怎麼能叫傻呢?你那是天性單純!再說了,雲霧山有幾人比得上郝家父女老奸巨猾!」


  雖然單純和傻明顯是一個意思,但老神仙如此誠心地護短安慰,讓我不禁感受到了一絲暖意,他也是少數幾個知道當年之事的人之一,這讓我忍不住想要對他傾訴。


  我幽幽嘆了口氣,道:「被姓郝的利用也就罷了,最讓我傷心的是他,我當年是如何真心待他,他卻只是利用我,為了飛升成仙,不惜騙了我數百年……」


  他忽然打斷道:「等等,你說的他,可是裴觴那小子?」


  我點頭。


  他愣了愣,忽然一拍大腿,道:「哎呀!七萬年了,你倆都成了神仙,敢情當年的誤會還沒說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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