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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醉生夢死境(三)

  第二十章:醉生夢死境(三)


  裴觴道:「是,怎麼了?」


  我道:「你的夫人……是個什麼東西?」


  裴觴:「……」


  我道:「我的意思是,你夫人不是人類對嗎?那她是……」


  裴觴道:「夫人,你是個花精啊,你連這個都忘了?」


  我驚得張大了嘴!覺得自己又發現了個了不得的秘密。


  裴觴曾說過他夫人不是凡人,我只當也是修道者,沒想到他夫人竟是個精怪,而且還是同我一樣的花精,當然,我現在已經是仙了。


  難怪他們倆人會有如此下場,人類道修和花精,能有好結果才怪!

  與一精怪結為夫妻,還能得道成仙,裴兄也真是厲害。


  裴觴道:「夫人,你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道:「沒事……哦,對了,我到底是怎麼受傷的?我受傷一定很重吧,要不然也不會失憶。」


  他站起來,突然一把將我拉到懷裡,緊緊摟著,道:「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我嚇了一跳,隨即感覺到他身子在輕輕顫抖,感受到他的情緒,除了巨大的悲傷,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過了一會兒,他情緒平復,我在懷裡試探問道:「你……不想我記起過去的事?」


  良久,他才答道:「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嗎?」


  果然另有隱情!我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對策。


  以裴觴的痴情,若他夫人突然背叛他……劇痛之下,說不定就能清醒過來。


  三日後,我在西湖邊站著發獃,不久,裴觴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夫人,午飯做好了,過去吃吧。」


  我慢慢地轉過身來,沖他微微一笑道:「夫君。」


  三日來,我故意對他冷漠,常做沉思狀,今日突然沖他微笑說話,他果真微訝道:「夫人你……」


  我道:「夫君,我記起來了。」


  我看到他身體微微一顫。


  我趁機掏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猛地刺入了他的身體。當然,躲過了他的要害之處。


  他痛苦地彎下腰,卻抬頭看著我,神情複雜地我看不明白。但又很快平靜下來,放佛一瞬間收起了所有的情緒,道:「你……恨我!」


  竟然是瞭然的語氣。


  我心中一動,趕緊接著他的話道:「不錯,我恨你!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他捂著傷口,喘了幾口氣,盡量保持平靜道:「當年的事,雖然隔了太久,但……你若肯聽我解釋……我……」


  我腦中電光急閃,猜測他們夫妻「當年」的事,覺得這檔口還是不要解釋清楚的好,於是打斷他,依照計策道:「你不用解釋了,當年的事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為我對你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是假的,我接近你,其實是為了吸你的元陽!」


  裴觴的表情突然又變得十分複雜,變幻莫測起來。


  我趕緊接著道:「我一直都在騙你!所以你當年對我做的事,有心也好,無心也罷,我全都不在乎,因為我一直都在騙你……」


  裴觴不再答話,他直接暈過去了。


  我趕緊將他弄到床上,為他止血療傷,雖是夢中,但我卻不敢保證會否傷及元神,所以有些擔心。


  第二天一早,他終於醒了。


  我帶著期盼地語氣試著喚道:「裴兄?」


  他輕輕開口,吐出兩個字:「夫人。」


  我立即感到十分沮喪,費了那麼大勁兒,受了那麼大打擊,一覺醒來,居然還在做夢!


  「唉!」他嘆了口氣:「夫人明明沒有記起前塵,為什麼要騙我。」


  我道:「你怎知我是在騙你!」


  裴觴道:「起初我差點真的信了夫人……但後來你說接近我是為了吸我的元陽,我就不信了。我的夫人我最了解,她不是這樣的人。」


  我未置可否。


  他掙扎著坐起,就要下床。


  我趕忙阻止他:「你幹什麼?」


  他道:「做飯。」


  我說:「你有傷,我來吧。」


  他露出懷疑的神色:「夫人可以嗎?」


  我:「……」


  我道:「我去買!」


  我胡亂買了些吃的回來,裴觴在吃過之後,又要下床,我說:「幹嘛?」


  他道:「洗碗。」


  我拿起飯碗,道:「我來。」


  裴觴在床上道:「夫人可以嗎?」


  我端著碗狐疑看他,覺得他好像是故意的。


  洗過碗之後,裴觴又要起床,我不耐煩道:「又要幹嘛?」


  「餵雞餵鴨。」


  「我來!」


  過了一會兒,我回屋,見他又要起床,我道:「雞鴨都餵了。」


  裴觴下床的動作頓了頓:「哦。」然後繼續。


  我道:「碗也洗了。」


  「哦。」


  「院子里的菜我剛剛澆了。」


  「哦。」他已經扶著床站起來了。


  「你到底又要幹嘛?」我氣道,心想這個傷患怎麼這麼麻煩!


  裴觴道:「我……去方便下。」


  我:「……」


  有沒有搞錯!你是神仙啊!神仙也要方便的嗎?難道你做夢自己變成了個凡人?還是說你的意識回到了做凡人的時候?

  ……


  過了幾日,裴觴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給他留了個字條,約他到城外某處山峰會面。


  我站在懸崖邊上,靜靜等著裴兄到來。


  裴觴夫人八成已經魂飛魄散,而裴觴顯然一直沒能從失去夫人的痛苦中清醒過來,若是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夫人再死一回……雖然有點殘忍,但若能讓裴兄清醒過來,也算值得。


  不久之後,裴觴果然來了,我在他離我幾步遠時轉過身來,沖他喝道:「站住!別過來!」


  他果然嚇了一跳:「夫人,你幹什麼!」


  我道:「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


  裴觴大驚失色,喊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讓你清醒過來!笨蛋!被你害慘了,回天庭再跟你算賬,到時候非喝光了你的好酒不可!

  我不再多話,轉身縱身一躍。


  「夫人——」我聽到裴觴失聲大喊。


  下一刻,我身子猛地一頓,停止了下墜,裴觴大半個身子探出懸崖,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仰頭望著裴觴的臉,心情十分複雜,乃至心神也有些微的恍惚,他如此地奮不顧身,可見他對夫人的感情早已到了生死與共的地步,我突然有點不忍心這麼做了。


  但,夢總歸是夢。我狠狠心,喝道:「放手!」


  裴觴不語,抓著我袖子的手更緊了。


  我也無語了,只看著他,與他默默地對視起來。


  一滴眼淚滴落在我的臉上,又順著我的臉頰滑落而下。


  我心中莫名一痛,手上長出了一根刺,沖著袖子一揚手,「嗤」地一聲,袖子被劃破,我身子飛速下墜而去。


  在即將落地之時,我被強行拉入了一個懷抱,隨即嘭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但著地的卻不是我,而是以身體護住我的裴殤……


  裴觴受了很重的傷,昏迷好幾天才悠悠轉醒,叫了我一聲夫人,然後抓著我的袖子又睡過去了。


  他抓著我的袖子一天一夜也沒有放手,我看著裴觴蒼白的臉,心中嘆了口氣,決定不再折騰了。


  罷了,我已儘力,既然出不去,就圓他一個美夢吧。


  難不成那花妖還能困我們一輩子不成?裴觴身為酒神,來去無蹤也算常事,但我若久不回天庭當值,白菡神君與花仙姐妹們一定會發現,到時候就會循著我的蹤跡來找我。


  主意既定,我安下心,盡心儘力任勞任怨地伺候起傷患來。


  一個月之後,我學會了很多事情,做飯、洗碗、捕魚、澆菜,還有餵雞餵鴨喂裴觴……


  裴觴身體漸漸好轉之後,我便扶他出去在院子里晒晒天陽,看看風景釣釣魚,興緻來了還會划船出去游湖。


  等他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我們便時常去街上聽書,偶爾也去城外登山遊覽,晚上便一邊賞月一邊喝酒一邊閑聊。


  我和裴觴就如凡間的平常小夫妻般,打漁種菜,養雞養鴨,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又愜意。


  我認識了許多朋友,除了西湖邊打漁的孫老伯和街上說書的鐵嘴王,還有捏泥人的泥人張,洪記酒坊的錢掌柜,住在不遠處的鄰居劉嬸……


  花開花謝,春去冬來,天氣漸冷,闌湖上結了薄薄一層冰。


  這日清晨,天氣很冷,吃過早飯之後,我打發裴觴去街上買酒,晚上喝了好暖身。


  餵雞鴨的時候,順便從雞鴨圈中撿出兩顆雞蛋和一顆鴨蛋。


  我喜滋滋地收起來,打算午飯的時候弄個青菜雞蛋湯。


  這時候劉嬸來找我,穿了一身新衣,喜滋滋地說:「裴夫人今天有空嗎?」


  我道:「有空啊!劉嬸找我什麼事?」


  劉嬸道:「快過年了,我想去城北靈野寺里求一個平安符,保佑我們來年平安,靈野寺很靈的,好多人都去那裡求籤,你若是有空,不如隨我一塊去!」


  裴觴回來估計還有些時候,我自己在家也是無趣,便留了個字條給裴觴,隨劉嬸出門去了。


  靈野寺果然香火鼎盛,一路上進寺燒香的人絡繹不絕。


  寺門口站著一位手捧簽筒的小和尚。


  劉嬸道:「這裡的簽也很靈很準的,你要不要抽一簽?」


  我道:「要錢嗎?」


  劉嬸笑道:「不要錢,免費的,一會兒上完香,我們捐點香火錢就行了。」


  我聽說不要錢,心想不抽白不抽,於是上前抽了一簽,拿到手中一看,只見簽文上寫著:夢中夢,身外身,醒時或是夢,夢時亦或真。」


  我心神驟然恍惚了一下,茫茫然地抬頭看著小和尚:「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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