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酒中碧仙(五)
第十七章:酒中碧仙(五)
既然還是從前那個酒友,我頓時就渾身輕鬆多了,吃著梅花糕,突然又想起山谷里比梅花更風騷的那隻花精,於是憤憤道:「回頭告訴你家廚子,下次讓他做個桃花羹我嘗嘗!」
他道:「你不是一直喜歡吃梅花糕嗎?怎麼,又想吃桃花羹?你胃口真不錯!」
我嘿嘿笑道:「桃花比梅花更加妖冶風騷,想來味道更甜膩香濃,等下次我去山谷,就可以對那隻桃花妖說:『怪不得你如此風騷,味道真是不錯!』你猜她會不會被我氣得吐血?」
裴兄笑著搖頭:「你山谷里那些兄弟姐妹,有沒被你這顆刺兒頭扎過的嗎?」
我認真想了想道:「還真沒有!」
我兩三口吃完一塊梅花糕,還想再吃,又拿起一塊,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咦?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梅花糕?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吃吧!」
他微微一怔,隨即答道:「看你吃相就知道了。」
是嗎?我有些狐疑。抹了一下滿嘴的糕點渣渣,或許吧。
他很快轉移話題:「說道花,有一種很奇特的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我邊吃邊道:「哦?什麼花能有我奇特?」
裴觴無語:「你是很奇特,但它的奇特之處與你不同。」
我擦擦嘴,湊近他問:「我的奇特之處在哪裡?」
他拿扇子戳我的臉:「扎人。」
我道:「那它的呢?」
裴觴道:「醉人。」
「醉人?」我大感興趣:「到底是什麼花?」
裴觴道:「醉生夢死花!」
「醉生夢死花?」我還真沒聽過。
裴觴道:「這種花非常稀少,但適應性很強,似乎在哪裡都可以生長,據記載,除了西方佛土,人間,仙界,魔地,甚至冥界的無垠地獄,都曾有長過此花。更奇特的是,醉生夢死這種花極難開花,但開花之後可以每天變換形狀和顏色,所以很少被人發現。」
裴觴頓了頓,又接著道: 「但我卻發現了一株。」
我道:「哦?你是怎麼發現的?」
裴觴微微一笑,得意道:「無論它怎樣變換形狀和顏色,有一點卻不能改變。」
我道:「什麼?」
裴觴道:「花氣。它的花氣,不同於一般的花香,而是類似於酒的一種可使人熏醉的香氣。 說來也巧,前日我下凡辦事,路過一處地方時,突然聞到了一種香氣,起初我以為是酒的香氣,後來越想越覺得奇怪,天上地下,沒有我聞不出的酒。所以我斷定,那不是酒,是醉生夢死花。 」
我忍不住嘖嘖「稱讚」道:「酒神大人果真風流,這聞香識花的本事恐怕連花神都自愧不如。」
他無視我的調侃,道:「趁著現在沒有仙務,我決定下凡去尋一尋,怎麼樣?你要不要一起?」
看他這幅難得表現出來的興緻勃勃的樣子,我暗自搖頭:這拈花惹草的性子也是一點沒變!
最近花神宮無事,我在天上待得甚是無聊,於是點頭道:「好,走!」
我們倆說走就走,出了南天門,便駕雲而行,行到九天之下,便棄了行雲,飛身而下。
片刻后,我們已經站在凡間熙熙攘攘的繁華大街上。
據裴兄說,此地是這處凡世中最美的一座城,叫闌州城。
不知為何,站在這裡,人來人往,四周的喧囂嘈雜竟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
雖說我成仙之後也經常下界,但大多是去山川大海等人煙稀少的空曠荒僻之地處理公事,像這種人煙繁華之地還是頭一次來。
一時之間,我有些恍惚。
裴觴拿扇子敲我:「發什麼愣!」
我道:「有些熟悉。」
他悄然合上扇子,靜靜地看著我,道:「有多熟悉?」
我正要再感受感受,一個膩的令人發抖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我。
「呦——這位公子,真是玉樹臨風,好俊美啊,快來來來,姑娘們最喜歡您這樣的了。」
一個濃妝艷抹,身材略顯豐滿的中年女子沖我們迎來,一把拉住裴觴的袖子就走,裴觴抬頭看了看樓上的牌匾——醉紅院,抬腳就走,我隨後跟上。
豐滿女子卻抬手攔住我道:「小姑娘就別進去了。」
我道:「為什麼?」
豐滿女人掩口笑道:「為什麼?我說小丫頭,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我道:「知道啊!」醉紅院么,裴觴發現醉生夢死花的地方。
豐滿女子還要再說,裴觴回頭道:「這是我心腹丫頭,讓她進來。」
豐滿女子立即笑道:「原來如此,姑娘請進,快快請進。」
我走在後面望著裴觴的背影有些不滿,雖說您仙階是比我高,但我什麼時候成您丫頭了?
進了樓里,那女人一聲招呼,呼啦啦一群女子圍了上來,然後把我擠了出去。
姑娘們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個個花枝招展,讓我有種在我家山谷里聚會的感覺,連被排擠的感覺都是一般。
我仙眼一一掃過,怎麼沒一個花妖?!
我沖著被圍在中間的裴觴喊:「你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裴觴顧不上理我,我自己在一邊很是鬱悶。
好一會兒后,我與裴觴坐在了一間布置非常雅緻的房間里,作陪的還有一位叫做如霜的姑娘。
如霜姑娘不似前堂大廳里那些姑娘,一身素衣,十分優雅坐在那裡,臉上是淡漠矜持的微笑,看起來身份尊貴一些。
如霜姑娘從一起坐下之後就時不時地看我,此時又看我一眼,然後對裴觴道:「公子對自己的丫鬟倒是極好,居然跟公子你平起平坐。」
裴觴也看我一眼,道:「她沒大沒小慣了,姑娘別介意。」
我:「??????」
我起身,默默走到房間一角,站定。
如霜姑娘道:「她站那麼遠,怎麼為咱們斟酒?」
我:「??????」
我正要站得近些,裴觴道:「沒關係,我親自為姑娘斟酒。」
說著,果真為如霜姑娘倒了杯酒,那舉止,那神態,自然熟練之極,
讓我不禁想起一個詞語:風流成性!
就算他從前深情又怎樣,就算他喝了忘情酒又怎樣,在天上裝作風流數萬年,早已習慣,習慣成自然,自然成性,所以他已風流成性。
裴觴自然不知道我對他暗暗做出的中肯評價,自顧自地與如霜姑娘對飲起來。
聞到酒香,我突然有點犯酒癮,天上的酒常喝,不知這人間的酒滋味如何。我很想走過去喝上一杯,但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只好先忍著。
他們倆邊喝邊聊。
我對他們的聊天內容一點也不感興趣,因為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酒香上。
我漸漸不滿,十分不滿,越來越不滿,好好地來一趟凡間,為什麼要扮人丫鬟!儘管有點不恭敬,我還是難以忍住在心中抱怨裴觴:重色輕友,見色忘義!
抱怨逐漸不過癮,我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巧這一眼正好被如霜姑娘瞧見,我立即轉換成笑臉,對她咧嘴一笑。
如霜姑娘驚嚇道:「你這丫鬟倒是有趣,又大膽。」
裴觴回頭看我一眼,大概料到了什麼,笑道:「是啊,在家裡寵壞了。」
如霜姑娘眼神閃爍:「寵……壞?」
「嗯,」裴殤輕啜一口:「經常偷我的酒喝,還私自進出我的房間,隨便得很!」
我哪裡私自進出你的房間,私自進出你的酒神宮倒是真的。而且,你的酒還用偷喝嗎?我從來都是大大方方地喝。
我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好站著扮丫鬟,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
他們兩人又十分投契地聊了起來,只是如霜姑娘不知為何不再矜持,變得熱情愛笑起來。而且還時不時地看向我,神情得意,那摸樣,好像在向我炫耀什麼。我越低頭耷眼,她似乎越氣。
「碧心!」正在我幾乎要入定時,裴殤突然轉頭喚我。
「啊?」我抬頭看他。
「幾時了?」他問。
我看了看外邊天色,答道:「亥時。」
如霜姑娘眼神一動,笑道:「已經亥時了,公子不如早些歇息?」
說完臉色微紅,神色變得嬌羞異常。
裴觴神情自若,舉杯笑道:「好,如霜姑娘再飲最後一杯,咱們就歇息。」
如霜臉現潮紅,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然後,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了。
我忙走過去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裴觴站起來,使勁敲了我一記:「我能對她做什麼!」
我道:「那她為什麼暈了?」
裴觴道:「最後那杯酒,是我的三日醉。」
我道:「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給她喝三日醉?」
他道:「時間沒到。」
見我不懂,又繼續道:「等她們都休息了,我們才好行動。」
我道:「你是想跟如霜姑娘聊天吧。」
他點頭:「不錯。」
果然風流成性!
他見我一臉瞭然的神色,道:「你有沒有聽我們聊天的內容。」
我道:「聽了,你說我沒大沒小,還說我偷你酒喝。」
他道:「還有呢?」
我道:「其它的沒聽。」
他正要再說什麼,我又嘀咕了一句:「我才懶得聽!」
他怔了怔,忽然看著我道:「你吃醋?」
我也看著他道:「除了天地靈氣,我只吃酒!」
然後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好像沒了。
他笑了笑,道:「你不是還吃梅花糕和桃花羹嗎?」
我不死心地往杯子里倒,真的沒了!我頓時十分沮喪。
裴觴忍不住又拿扇子敲我:「想喝酒的話一會兒讓你喝個夠,現在先去干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