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酒中碧仙(三)
第十五章:酒中碧仙(三)
裴觴道:「拿去給白菡吧。」
我訝然看著他。
他道:「等你煉出丹來,白菡的傷早好了。」
我道:「可是,你怎麼會有這種丹藥?」
木炁養元丹雖是療傷聖葯,但它只對木系仙體有用,是以煉的人很少,正因如此,此丹才十分珍稀可貴。
裴觴輕描淡寫道:「以前煉的。」
我好奇道:「它對你又沒用,你煉來幹嘛?」
裴觴不語。
我轉念一想,明白了,定是他以前為了討好某位花仙才煉的此丹,但是為什麼沒送出去呢?莫非是為了綠蕪仙子?
我道:「裴兄,你真送給我?」
裴觴道:「當然。」
我道:「你確定你不用了?」
裴觴直接拿扇子敲我:「怎麼那麼啰嗦!」
我乾笑一聲,攥緊了玉瓶,肅然望他道:「多謝裴兄!這次欠你一個人情,日後裴兄若有差遣,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仰頭灌下一杯酒,低著眼皮道:「不必客氣,只要你來我這裡喝酒時,少嘮叨他兩句就成。」
我再乾笑一聲,告辭走人。
好不容易等到我當值,我雙手托著玉瓶遞到白菡面前,道:「碧心聽說,那日神君為救山谷,與魔頭對戰時受了傷,近日又見神君仙務操勞,似乎傷勢未愈,那個……這是木炁養元丹,可助神君恢復元氣,請神君服用,萬勿推辭!」
他看了看玉瓶,道:「此丹極為珍貴,你如何得來?」
我囁喏不語。
他道:「不會是你煉製的吧?」
我忙道:「不不,不是小仙煉製的,是別人送給小仙的。」
白菡道:「是裴觴送的?」
我有些臉熱,借花獻佛,這也太不好意思了,但我又實在煉不出來,只得點頭道:「是。」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的傷已無大礙,你留著吧。」
我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不再說話,起身繞過我,走了。
我:「……」
之後的很多天我都在一邊喝酒一邊看著玉瓶一邊尋思,白菡神君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生氣了?拒絕了?還是真想讓我留著?
「以他的性子,拒絕是正常反應,生氣卻不大可能,沒有理由啊,至於真想留給我嘛,裴兄,你說我是不是可以有一點小小幻想……」
「有完沒完!」裴兄忍無可忍,拿扇子使勁兒敲我的頭。
我嘆了口氣,把玉瓶遞給他:「這東西還是還給你吧!」
他道:「既然讓你留著,你就留著吧。」
我道:「這麼珍貴,小仙可受不起。」
他道:「當初你要送給白菡時怎麼不覺得受不起?他讓你留著你就留著,我讓你留著你就受不起了?」
「……」一句話堵得我無話可說,只好收下。
在天上呆久了才發現,天庭實在是無趣得很,讓我忍不住時常懷念在回天谷熱熱鬧鬧的日子,哪怕是天天與眾花精們鬥嘴,或是被她們冷嘲熱諷。
因此每次花神下界去回天谷,我都盡量跟隨著去,與桃花精她們互相調侃嘲諷一番,然後再心滿意足的上天。
幸虧有酒神和酒神的酒,天上的日子也好過了些,轉眼一千年過去了,我對白菡的那點小心事毫無進展,酒量卻突飛猛進。
我的酒量突飛猛進到什麼程度呢?如此說吧,我雖是個小仙,卻因這酒量而在一千年內成了天庭名仙。
因天后娘娘娘也好酒,所以我極得天后娘娘的厚愛,越加被頻繁地邀請赴宴,因此結交了不少像呂洞賓這樣好酒的上仙。
南極的那位仙翁,每次有事來信時都會指明:讓那個好酒的小刺兒頭仙過來給我幫忙。
但我也因為醉酒,誤過幾回當值,出過幾回差錯,比如將本應撒在陸上的花種撒在了海上,將南極仙翁一株成了精的仙草當成了小妖擒回天庭……
每回誤了當值時,都是瓊兒幫我糊弄過去,但牡丹姐姐心知肚明,更不可能瞞得過白菡神君。
白菡為此時常訓斥我,甚至不顧天后的厚愛命令我不許再飲酒。
我每每強忍幾日後,終究還是抵不過誘惑,比如,這次……
「你家神君新釀的好酒呢?快拿出來。」
玉盞看著我迫不及待的樣子,搖搖頭笑道:「仙子好些日子沒來,進來也不問我家神君何在,倒先問起酒來。」
我道:「哦,那你家神君呢?」
玉盞:「……」
他把新娘的酒罈抱了出來,放在桌上,道:「神君被綠蕪仙子請去了,不知道什麼事。」
我打開酒罈蓋子,趴著罈子聞香。
玉盞道:「說來也奇怪,綠蕪仙子和我家神君已經數千年沒來往了,這次突然請我家神君過去,也不知道什麼事。」
我看著酒罈里道:「咦,這酒好奇怪,裡邊似乎有個綠色的小點!」
玉盞:「……」
玉盞無奈道:「你把它倒在酒杯中看看。」
我依言倒了一杯,明明那個豆子般大的綠色小點已經被倒了出來,可酒罈里的綠點卻還在。
我又倒了一杯,兩個杯子和酒罈里各有一點。
更奇特的是,無論我怎樣晃動杯子,綠點總是在酒水中間,隨著酒水一起晃動。
我笑道:「有意思!」
玉盞笑道:「這便是神君新釀的好酒,名字就是仙子你的名字。」
我一愣,道:「碧心?」
玉盞道:「正是。」
我看了看那酒水中間一點碧色,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笑道:「你家神君,還真是……會玩兒。」
玉盞道:「這碧心酒是神君專門為仙子你釀造的。」
我抿了一口,道:「味道不錯,你家神君有心了,回頭我好好謝謝他。」
玉盞道:「我家神君對仙子的確很用心。」
我又喝了一口,點點頭,道:「嗯,你家神君不錯。」
玉盞笑著點頭。
我道:「很有耐心。」
玉盞繼續點頭。
我道:「對我好了一千年了都。」
玉盞猛點頭。
我道:「但是……」
玉盞……
我道:「我若是認真了,那我就是傻子。」
玉盞:「咳咳咳……」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裝什麼裝:「全天庭都曉得你家神君的風流多情,我若是認真,豈不是要變成第二個綠蕪了?」
「咳咳咳咳……」玉盞咳得更厲害了,而且還拿眼睛示意我身後。
儘管我警覺性小了點,但我多聰明啊,立即反應過來,道:「當然啦!我與你家神君乃酒中知己,是好朋友,光風霽月,自然你家神君要對我好啦!至於裴兄的風流嘛,我覺得真是難能可貴……」
我故意裝作不經意轉身,訝然道:「裴兄,你回來啦?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走路都沒聲音,哈哈……」
裴觴直盯盯望著我,臉色不大好看。
我暗暗吐了吐舌頭,心想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多尷尬啊!
裴觴揮手讓玉盞和身後跟著的玉酌退下,然後沖我道:「我的風流有多難能可貴?」
我:「……」
我硬著頭皮笑道:「天上人間,只此一位。」
裴觴微微一笑,面色稍稍恢復正常,道:「就算如此難能可貴,不還是入不了你碧心仙子的眼嘛。」
我被噎了一下,勉強笑道:「裴兄說哪裡話,你可是我唯一好友,以你神資,明明是我高攀了。」
裴觴道:「那他呢?」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道:「二位神君,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裴觴道:「不分上下?只怕在你心裡,我比不上他分毫!」
一向風流瀟洒的裴觴今天不知怎的,似乎心中有氣,說話十分嗆人。我心想大概與綠蕪仙子有關,便不與他計較。
再者,就算計較,他方才的話我也答不出來。
我於白菡,不止愛慕那麼簡單,他是花神,他一眼便讓我靈智大開,通曉六界,是賦予我新生和靈力的人,我對他,除了愛慕,還有信仰。
裴觴坐下斜靠案旁,倒了杯碧心酒,緩緩喝著。
這本是裴觴平日慣常動作,今日不知為何,我看著竟有些頹廢之態,不如往日洒脫。
裴觴握著酒杯,看著杯中碧色,突然道:「你們女子,是不是都這麼善變。」
善變?莫名其妙!
我料想他這話可能是針對綠蕪,於是試探道:「如何善變了?」
他道:「昨日喜歡風流倜儻的,今日又愛冷若冰霜的,不是善變是什麼?」
我:「……」
好像有故事,莫非他與綠蕪之事並非如傳聞那樣?
我的八卦好奇心頓時被吊起,忍不住問道:「裴兄指的是……誰?」
他突然直直地盯著我,盯得我竟然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好像那個善變的人是我似的。
正在我快要招架不住要說點什麼時,裴觴突然叫了玉盞過來,吩咐道:「把我藏了六千年的好酒拿出來。」
玉盞一愣,道:「神君,您說的可是……忘情酒?」
裴觴點頭:「嗯。」
玉盞猶豫道:「您真的要拿出來?」
裴觴看了他一眼,道:「啰嗦什麼,快去!」
玉盞出去拿酒,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