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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前塵如煙(五)

  第五章:前塵如煙(五)


  從此,他白天去前山練功,晚上回來后,便一邊做飯一邊同我說話。他做飯時,我便在一旁看著。


  他很會做飯,雖然我沒吃過,但光看著那飯菜的色澤,我便覺得很好吃,這讓我想要修出肉身的慾望更加強烈了。


  於是他白天去前山練功時,我也一改懶惰的毛病,努力修鍊起來。


  若是師父知道我如此努力修鍊,只是為了要喝酒吃飯和想要觸碰裴觴,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也不知是雲霧山的功法太過特別,還是裴觴練功太過拚命,起初,他每次回來,身上多多少少都會帶些筋骨之傷,我問他是怎麼回事,裴觴每次都笑著道:「沒事,師父說一開始練功都會這樣,過一陣子便好了。」


  我無奈搖搖頭,每次便施法幫他恢復。


  如此過了一年有餘,他果真不再受傷了。


  某天晚上,裴觴沒有準時回來,我一直等到半夜,他仍舊沒有回來,往常裴觴就算是有事,無論多晚都會回家休息。


  我擔心之下,便出去尋他。


  然後,便在竹林中看到了那隻竹精。


  他著一身青衣,背對著我靜靜站在月光下,身姿挺拔修長,略顯清瘦,腳下躺著昏迷的裴觴,查知裴觴無礙,我定下心來,向那竹精道:「想不到這雲霧山,還有同我一般的存在。只是不知竹道友為何要無故擄了雲霧山弟子?」


  那竹精轉過身來,淡淡地望我一眼,揚眉道:「你是那顆新來雲霧山的刺兒頭精吧。」


  語氣甚是傲慢。


  我看在自己的確是「新來」的份上,忍著氣道:「不錯,我來雲霧山的確不足三年,竹道友有何見教?」


  那竹精道:「你境界不高,修為倒不淺,竟一眼看出了我的本體。」


  我心道,那是,我在這靈魄境界上停留了數萬年,修為能不高嗎?

  嘴上卻道:「多謝誇獎,不知竹兄弟為何要擄了這弟子。」


  他道:「不為什麼,就是看他不順眼,想給他個教訓。」


  這話惹怒了我,我冷哼一聲,道:「不巧,這小子是我的人,你要給他教訓,先得問過我再說。」


  竹精微詫:「你是要與我打架嗎?你以為你一隻靈魄,是我的對手嗎?」


  我道:「你多慮了,你雖然修成了肉身,也不過千年道行,我卻已修行數萬年,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他聞言一怔,隨即竟哈哈大笑起來,笑完才道:「你這是在向我炫耀你過老的年齡,還是炫耀你過慢的修鍊速度和愚鈍的資質?」


  我怒道:「你才愚鈍呢,我以前不過是懶得修鍊罷了。」


  這竹精說話太氣人,我不與他啰嗦,直接將我的刺兒頭招來,催動之下,刺兒頭上瘋狂長刺兒,我默念咒語,尖刺兒們紛紛向他射去,漫天罩下,彷彿箭雨一般。


  他倒是也不著忙,喚出法器竹笛,揮動著擋了幾下,見實在尖刺兒太多,便直接念咒畫出了一道法障,將自己護在其中。


  我朝他得意笑道:「怎樣?現在可還笑得出來?」


  他一邊支撐著法障,一邊喝道:「快住手,你這樣會招來雲霧山四大弟子的注意的!」


  我朝前山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嚇唬誰?我才不信。」


  他道:「誰嚇唬你!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怕你,你這刺兒頭雖然厲害,但想要攻破我這法障也不是易事,我要衝破這裡也並非難事,你若不想給自己惹來麻煩,就趕緊住手。」


  我道:「會惹什麼麻煩?」


  他道:「你不知道,這雲霧山的弟子一代比一代心胸狹窄,他們根本容不下異類,若是被他們發現你我的存在,要麼被斬殺,要麼被趕下山去,雲霧山弟子眾多,你確定你有把握對付嗎?」


  我想了想,最終撤了手。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話是否屬實,但我好不容易有了個落腳之地,還是小心點好。


  再者,經過這一年多的努力修鍊,我修為境界長了不少,相信過不了多久便能修出肉身了,若是因為打了一場架而損了修為,不值得。


  他收了法障,道:「你如此維護這小子,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


  我瞪他一眼,道:「我不是說了嗎,他是我的人!」


  他道:「你的人?你的什麼人?」


  我也說不上來裴觴到底算是我什麼人,因此猶豫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突然做出驚訝又恍然的表情道:「你們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我道:「哪種關係?」


  他緊緊望著我,確定我的確不懂后,又道:「就是??????你喜歡他,他喜歡你。」


  我想了想,我的確挺喜歡他,便道:「嗯,我喜歡他。」


  他又驚了驚,閉口不語了。


  我用靈力架起裴觴欲走。


  他突然又道:「既然你們是那種關係,有句話我得提醒你。」


  我道:「什麼話?」


  他道:「你叫這小子離郝悅琴遠點。」


  我轉頭:「郝悅琴?」


  他道:「就是四大弟子之一郝逍遙的女兒。」


  哦,我記起來了,就是裴觴的那個「郝師姐」。


  我道:「怎麼?他們離得很近么?」


  他道:「哼,幾乎天天在一塊練劍,你說呢?」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道:「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道:「和我有什麼關係?他既然跟你是那種關係,又怎能再跟其它女子走得近,這是不道德的!」


  我歪頭問道:「道德?是什麼東西?」


  他:「??????」


  我將裴觴帶回竹屋,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真的只是昏迷,也沒叫醒他。


  等到第二天他醒來后,我才告訴他說:「昨晚你不知被什麼野獸襲擊了,我見你總不回來,便去尋你,恰好看見你暈倒在竹林,所以就將你帶回來了。」


  他聽了之後也沒懷疑,起床收拾收拾便要去前山練功。


  我虛虛地拉著他的衣角,欲言又止。


  他笑道:「你今日怎麼了?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嗎?」


  我道:「你是不是每天都跟你的郝師姐一起練劍?」


  他微皺眉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隨口胡謅道:「我是聽前來照料葯圃的外門弟子偶然提起才知道的。」


  他道:「哦。」


  我道:「你、你是不是喜歡她?」


  他怔了怔,乾脆道:「不喜歡。」


  我心中高興,又問道:「那、你喜不喜歡我?」


  他有些驚訝,望著我,半晌方道:「喜歡。」


  我更加高興,道:「我也喜歡你。」


  他笑了,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又嚴肅起來,認認真真道:「既然你喜歡我,就不能再跟其它女子走得很近,因為,那是不道德的!」


  他忍不住笑了下,上前一步,將我虛虛地摟著,輕輕道:「我只是跟郝悅琴一起練劍而已,很高興你跟我說這些話。」


  我將頭虛虛地擱在他肩上:「我也很高興。你今天早點回來。」


  「嗯。」他又摟了摟我,才放開我走了,我覺得,他今天走得特別依依不捨。


  待裴觴走遠后,我沖竹林的方向道:「竹道友,出來吧。」


  竹精現出身形,我得意道:「你聽到了吧,裴觴跟郝悅琴只是練劍而已。」


  那竹精卻沒什麼反應,只是幽幽地望著竹屋幽幽地道:「你這裡,有酒嗎?」


  片刻后,我與竹精一同坐到竹屋裡,他喝酒,我眼巴巴地看著。


  他喝一口酒,便幽幽地嘆一口氣,也不說話。


  我忍不住先開口道:「竹道友可是有什麼心事?」


  他看我一眼,道:「算不上心事,只是見到與我一般的存在,讓我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從前的往事。」


  他又嘆了口氣,再灌了口酒,默然半晌,方才幽幽開口,與我說起了雲霧山的一些往事。


  他道:「雲霧山開山創派一千五百年,至今已沿襲了五代弟子。郝悅琴,還有你的那個小子,都是第五代弟子。」


  「雲霧山的創派祖師是位女子,人稱雲霧仙子。那時,我剛剛生出精魄,每日小心翼翼地修鍊,卻還是被她發現了,但云霧仙子心地善良,並未將我當做異類妖物看待,而是任由我在雲霧山修鍊。」


  他頓了頓,繼續道:「她五百歲渡劫飛升前,還特地囑咐她的弟子們,說後山的竹子頗有靈性,不得隨意砍伐。可惜他的弟子們卻沒有將話一代代傳下去。數百年來,常有弟子到後山砍竹。你看這後山的竹子很多吧,其實已經大不如前了。」


  「直到十多年前,幾個第五代的小弟子又來後山砍竹,有個小子舉刀想要砍我,當時,我正修鍊到要緊之處,正是肉身將成之時,若是本體被砍了,不僅功虧一簣,甚至可能丟了性命。」


  「幸虧一個小女孩兒及時出現制止了他們。我還記得當時那小女孩兒說『那竹子好好的長著,為何要將她砍了,若是砍了,就再也吃不到新鮮的竹筍了。』那女孩兒在雲霧山地位不低,所以後來那些小輩弟子們就不大砍竹了,因為都知道她愛吃竹筍。」


  我想了想,道:「你說的這個小女孩兒,就是郝悅琴吧?」


  他點點頭:「嗯,那時她方才五歲。」


  我道:「你喜歡她?」


  他不說話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竹子老弟,你看,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你都跟我說了這麼多往事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笑了笑,道:「的確,自雲霧仙子走後,我就再未與人說過如此多話了。」


  他道:「在下臨風,不知道友怎麼稱呼?」


  我怔了怔,道:「我沒有名字。」


  他道:「你修行數萬年,怎麼竟連名字也沒有嗎?」


  我道:「我以前的師父,一直就叫我『小刺兒頭』,從未給我取什麼名字。」


  他訝道:「你還有過師父?」


  提起我那無良師父,我忍不住嘆口氣,道:「別提了,就是因為他,我才會淪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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