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到半個時辰,聽聞魏小郎回來消息的村民越來越多,首先就有里正田守光登門造訪,他還挺客氣的帶了酒菜上門。


  村子里出了個舉人老爺的事,說出去就與有榮焉。鴨頭源村在十里八鄉都很有名氣,每次一說到這個村子,別人就會道:「不就是魏秀才那個村子嘛。」


  一聽這個話題,作為本村的里正,田守光就會連帶被提及,不說附帶的好處,光這名聲就很是令人羨慕。


  雖遺憾魏秀才沒有回來,田守光登門后,著力向魏小郎打聽了他們在京城的事宜,聽聞魏文傑想更進一步參加明年的殿試,便大拍著手掌道:「極是!極是!文傑的才華定是能一舉中第。」


  按輩分,也為了顯示親近之意,田守光就直接稱呼魏文傑的名兒。


  中了舉人後,按說是能授官,不過若是上頭沒人幫著活動,很有可能一年半載等不來一官半職,即便有了官職,無非就是些芝麻小官,爹娘傾盡舉家之力培養他,魏文傑平靜的外表下有一顆不願辜負家人,且不甘平庸的心。


  都說京城寸土寸金,幽居鄉下時,一兩銀子夠一家大小一個多月花用綽綽有餘,可是到了這裡來,頂多用十天。


  為此,一向喜靜的魏秀才不得不上門做了家塾老師,賺取每月三十兩銀子的供奉,而魏娘子已經能精打細算的計較著手裡的銀錢。


  即便是魏小郎,他的拳腳功夫請的教授恩師,魏秀才也只能在市井中找一名小有名氣的先生。


  說道這位武術先生,可真是被魏家撿了個大便宜。他年輕時是以高超的武藝常年幫貨商押鏢的武師,魏小郎打定主意勤加練武,自然用心學習。進度令先生很是欣慰,這次回家考試,也是託了先生的福,正好有熟識的貨商往這一帶走,就順道捎帶了魏小郎。


  時常聽聞先生說起當年跑商的事迹,魏小郎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把一個地方的東西,帶入另一個地方賣,賺取差價這種倒買倒賣勾當,他做的十分沒有心理壓力。


  借著先生的名義,得以跟著商團在沿途中做買賣,魏小郎足足賺了三百多兩銀子,就是他打算送一百兩給田箏,卻沒送出去那一批。


  魏小郎面上保持著鎮定,想想依然有些鬱悶。只還是得笑著與里正閑話家常,等待田守光說盡興。


  鄉村人沒啥大文化,田守光也只是識得幾個字而已,所以對於魏小郎肯耐心聽他說話,他覺得倍兒有面子,講完后問道:「小郎是否樂意到我那兒住?我給你劈出專門能靜心讀書的屋子。」


  里正的房子很寬敞,住個魏小郎不過騰一點地方而已。


  田老三提著木桶,裡面裝著小魚仔剛好進了門,聽聞笑著道:「守光哥好你的,竟然上門來想把小郎撬走。」


  田守光撫須笑道:「如今他爹娘不在,我們該當都照應著。」潛台詞就是,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大家都有責任啊。


  田箏暗自撇嘴,魏小郎這熊孩子可真受歡迎。里正家的小閨女田如慧此刻正嬌滴滴的坐在一旁,滿目嬌羞眼露期盼給魏小郎遞秋|波呢。


  就是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魏小郎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對方,喜歡上魏小郎這種不解風情的熊孩子註定是個悲劇。


  長輩們在為自己的歸屬吵嘴,魏小郎起身分別對田守光與田老三感謝了一番,然後歉意道:「才剛與伯娘說過,我打算住在自個兒家裡……」


  沒等魏小郎說完,田守光立刻見風轉舵道:「很該!你們家的房子清冷了這般久,也該沾點人煙氣才行,這麼著,我每日打發你伯娘為你送飯。」


  里正就是里正,難怪是村子里最大的官呢。瞧瞧人家,田箏見自家爹傻眼了,便趕緊道:「里正伯伯,小郎哥往後一日三餐都會來我家裡吃,晚上他再回去歇息,您放心,我們家會仔細照顧他的。」


  魏琅立刻跟著附和道:「是的,多謝里正伯伯了。」


  田箏明顯感覺一道敵視的目光向自己飛來,她掀開眼皮子往發源地瞧去,見是田如慧撅著嘴,咬牙瞪著自己。


  田箏抹汗……


  看來這姑娘把自己想象成假想敵了。


  田守光只是盡量爭取,見對方不樂意,何必強求人?於是很爽快道:「行,小郎若是覺得缺了什麼,只管來找我。」


  好不容易將田守光送走,那田如慧卻磨磨蹭蹭的不願意走,反而拉著田箏的手,嘴角含笑道:「箏箏,上次那張花樣子,你綉完了嗎?拿來我瞧瞧可好?」


  「我還沒有開始綉呢。」田箏沒有戳穿她,根本就沒有什麼花樣子好么?小姑娘明知道她針線活不堪,這是故意要她出糗呢。


  田如慧眼睛一亮,馬上道:「箏箏我比你大幾個月,真要說說你才行,姑娘家很該好生學一番針線,為了家裡為了以後的夫家……」說道夫家這裡,她特意停頓,偷偷的瞄了一眼魏琅,見他沒反應,心裡隱隱的失落,惆悵道:「夫家會嫌棄你的……」


  魏小郎耳尖,突然脫口而出道:「有啥好嫌棄?不會就讓別人做唄。」


  哎呀媽呀!田箏從來沒有覺得魏琅這麼順眼,即使他現在坐在椅子上一副大爺樣兒,依然怎麼看怎麼順眼。


  這才是真男人氣概啊!

  田如慧以為那句話是對她說的,心裡一個激靈,張口欲言又止,最後羞答答的小聲道:「小郎你真不嫌棄我……我們這樣的姑娘?」


  魏小郎才轉過頭,盯著田如慧的臉看了一眼,突然疑惑道:「請問你是……」


  田如慧嬌羞的神色還沒有褪去,聞言,立時煞白了臉,支支吾吾開不了口,幾乎就要掩面哭泣。


  田箏見此,只好出來打圓場道:「小郎哥,這是如慧姐姐,才剛與里正伯伯一道過來的呀。」


  這孩子可真不曉得那話殺傷力有多大。


  世界上最殘酷的一話就是我說我愛你,你卻問我你是誰。田箏簡直要再次捂住臉,實在不忍心看田如慧那張灰白的臉蛋兒。


  魏小郎恍然大悟道:「是如慧姐姐?實在抱歉把你忘記了。」


  田如慧此時已經坐立難安,點了個頭就趕緊落荒而逃了。


  等人走遠了,田箏發覺貓膩,這孩子記憶向來特別好,且剛才里正來時,田如慧就跟著來了,不可能不聯想到,由此可知他是故意的。於是田箏就問道:「小郎哥,你幹嘛要那樣對如慧姐姐說?」


  魏小郎不耐煩道:「她老盯著我瞧,讓我很不舒服,反正本來就忘記了,能讓她別盯著我就行。」


  田箏無語以對,的確田如慧心裡樂意愛慕誰是她的自由,可該給什麼反應也是魏小郎的權利,他不樂意別人像貓兒盯著魚一樣,田箏也不能說他不對。


  同為女性,難免物傷其類,若是換成她被別的男子這樣對待,一定由愛生恨,只差把對方撕了為止。


  田箏沉思時,魏小郎狐疑的盯著田箏,心裡有些糾結,但話已說出口,再提標準難免顯得他虛偽。


  魏小郎越深想,眉頭皺得越深。


  田箏不由摸了摸臉蛋,發現沒啥異物,問道:「你看著我幹嘛?」


  魏小郎乾脆問道:「以前不是還會綉荷包嗎?現在連針線都不會拿了?」問完話,他自顧自語接著道:「那可怎生是好?將來衣裳脫了線需要縫補怎麼辦?」


  總不能穿一件扔一件,這樣浪費,地主家都沒餘糧啊。那他得多努力賺錢,才能供得起一家大小的吃用?


  田箏腦袋冒黑線,大聲道:「你想多了罷。」


  魏小郎擺手,一意孤行道:「不是!是該想想了……」


  正好田葉端著洗乾淨的葡萄進堂屋,笑著招呼道:「小郎,快吃一點,剛才放在井水裡鎮過,吃著可甜呢。」


  田葉的出現,無意打破了尷尬的局面,田箏終於解脫了出來,幾乎是與田如慧一般落荒而逃。


  她逃到水井邊,看著爹爹正處理抓回來的小魚。


  小魚的品種有些雜,有小鯽魚、還有泥鰍、還有小鯉魚等等,全都只有成年人一、二個手指大小,刮掉魚鱗,去掉魚鰓、內臟,再用水一衝,就可以上鍋煮。


  田箏蹲下來跟著爹爹一塊處理,因為田玉景不在家,田葉與周氏忙家裡的家務,田老三便讓田箏招呼魏小郎,這時見她過來,就問道:「你怎的不跟著小郎玩兒了?」


  田箏忍不住白眼,心道爹娘你們可真是多缺心眼呢?她都多大了,還能肆無忌憚跟著魏小郎玩呢?

  不得不再汗顏一個。


  田箏也不想作繭自縛,把自己思想局限在什麼男女大防上,她本來就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若是讓她裝扮成標準的古代女孩,這是讓她去死的節奏嗎?


  反正別行為出格,別舉止太過異常就行了罷?

  先前她為什麼會不耐煩三堂姐田麗的舉動?那是因為田麗一切的行為是想依託田箏去完成,這已經牽涉到自己,影響到她的名聲,豈容自己無限縱容?她理所當然要不耐煩啊!

  若是田麗喜歡魏文傑,她自己去送信物,自己傳遞話語,田箏估計她頂多抬一下眼皮,感嘆一番田麗大膽追求真愛的行為外,她保證一個唾沫星子都不會往外濺。


  因年紀劇增,田箏越來越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緊緊扣著她的脖子,她一方面認命的嫁給將來的男人,另一方面禁不住期盼對方能儘可能包容自己,可以讓她以後的人生能活得自由自在一些。


  至少,別讓她再隱藏本性,抹去她唯一剩下那點現代人的自覺。


  不可否認,當聽到魏小郎說出那句「有啥好嫌棄,不會就讓別人做唄。」語言時,田箏的心小小波動了一會兒。


  猛然生出一種將來真嫁給魏小郎也不錯的幻覺來。


  作者有話要說:為啥今天辣么早能更新呢?因為我失眠一晚上沒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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