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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總是難以預料

  吃過午飯,稍稍休憩,伯明便帶著櫻娘去谷坳了。他還拿著繩子、鐮刀等,打算挑一擔子蘆葦回來。


  谷坳位於相鄰幾個鎮的正中間,離薛家村算遠的,櫻娘還算走得下來。以前她可是干農活的好把手,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只是近一年來沒下地干農活,最近又懷孕了,便差不了少。


  伯明時不時停下來等著她一起,櫻娘邊走邊感嘆道:「還是出來走一走好,好久沒這麼放鬆了。你瞧,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鳥語花香、百花爭艷,多好的景緻啊。」


  這裡的風景清新宜人,櫻娘心裡還暗想著,若是放在現代,開發開發,倒是可以搞一個度假山莊了。當然,在這個古代是實現不了的。


  伯明瞧著櫻娘好似一位遊山玩水的文人墨客,忍俊不禁,道:「櫻娘,你越來越不像一個農婦了,倒是有點像大家閨秀了。」


  櫻娘嗤笑一聲,「想說我矯情,你就直說。」


  伯明見她心情好,他也感嘆一番,「這近一年來,你都沒好好歇息過,每日不是操心家裡的事,就是想著掙錢,真是辛苦你了。」


  「你酸不酸啊,說這種話,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櫻娘折下路邊的一朵花,放在鼻間聞著。


  「伯明,你還記得么,去年這個時候咱們剛成親,你還帶我去山上砍柴呢,咱家的蘭花就是那個時候挖的。」


  櫻娘心裡在感慨,這一年過得可真快,她和伯明都成親一周年了。


  伯明聽櫻娘說起去年成親的事,他便沉入自己的思緒中了,回憶起洞房時他那傻乎乎的模樣,禁不住一陣傻笑。


  「你笑什麼呢?」櫻娘瞧著他。


  伯明一陣臉紅,直搖頭,「沒笑什麼。」


  其實櫻娘猜出他想到什麼了,伯明的小心思她幾乎都能捉摸個大概。「等會兒咱們回家從鎮上路過時,買一壺酒吧,咱們成親一整年了,好好慶祝一下。正好你還買了牛肉,喝酒吃牛肉,可痛快著哩。」


  「好。可是,你有身子了是不能喝酒的,我也是一杯就醉。」


  「你喝幾小口,我意思一下就行。」


  兩人來到谷坳,因為四面是山,從山上流下來的泉水清澈見人。櫻娘坐在水邊照著自己的臉寵,再洗洗臉,然後坐在那兒觀賞風景。


  伯明瞧著那片蘆葦盪一開始欣喜極了,之後卻又憂愁了,他沒有用鐮刀去割,因為這些蘆葦還太嫩了。


  他來到櫻娘身邊坐下,「再等一個月來割吧,雖然青蘆葦也能編席,但是這些也太嫩了,哪怕收回家晒乾后成黃色的了,怕是很容易斷的。那頭的蒲草估摸著也沒長成,看來是白來一趟了。」


  櫻娘被一陣微風吹拂,正覺得舒服呢,「沒有白來,這不是玩了一趟么。」


  他們在青山澗水中玩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回家。路過鎮子時,他們倆去買壺酒,卻撞見村裡的老缺,他就是當初二嬸說的那個與綠翠在池塘邊過於親熱說話的光棍。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還沒娶上親的,大家都認為他肯定會獨身一輩子。


  老缺不僅買了好幾壺酒,還買了好些其他的東西。他家可是窮得叮噹響,今日竟然捨得這麼花錢,讓伯明頗為意外。


  伯明上前打著招呼,「老缺大哥,你這是要辦啥喜事么,買這些好東西。」


  「是……是有喜事。」老缺是既高興又心疼,表情複雜得很。買這些東西花掉了他這一年攢下來的錢,本就有些好吃懶做的他,能攢出錢來就不錯了。這一下全花掉了,哪能不心疼。


  櫻娘接著打趣問道:「不會是要娶新娘子了吧?」她只是隨口這麼問,可沒當真。


  沒想到老缺竟然點頭了,「是啊,這個月底就要成親了。」


  櫻娘與伯明同時怔住,沒聽說他訂過親呀,怎麼突然就要成親了?

  「是哪家的姑娘呀?」櫻娘好奇問道。她覺得若是哪家把好好的姑娘嫁給這位可以當大叔的人,且又是個好吃懶做,還又窮又邋遢的男人,那就真是白瞎了。


  老缺的笑容滯了一下,「不是哪家姑娘,是綠翠。」


  「綠翠?」櫻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說被梁子休掉的那個綠翠么?」


  老缺頂著一個大紅臉,窘道:「就是她,難道還有哪個叫綠翠?」


  上回綠翠在櫻娘那兒碰了一鼻子的灰,生氣得很。後來伯明的二叔又告訴她,說梁子不要她做小,就因為她還鬧得他們父子吵架分了家,他這個做爹的也不好將她接到家裡。


  綠翠眼見著自己實在走投無路了,她又沒有櫻娘說的那種勇氣去外地討生活。當她在村口見到老缺時,她決定破罐子破摔了。想到老缺以前對她挺有意思,應該不會拒絕她的。


  她如此主動相迎,對於老缺來說,如同久旱逢甘霖。他上無老,下無小,倒是有兩個妹妹,但都嫁到鄰鎮去了。兩個妹妹家也都窮困得很,幫襯不了他什麼。


  對於他這種窮困潦倒的人竟然有女人願意跟著他,哪裡還計較什麼呀,當晚就答應了要娶她。


  綠翠為了自己第二次嫁人不太丟面,非要他辦酒席,說成親入洞房后才能讓他碰她。一個三十多歲未碰過女人的男人,聽到這話,自然會照辦,為了那一夜洞房,他做啥都樂意。


  櫻娘和伯明除了向他道喜,還能說什麼?只能買好酒,相伴著回家了。


  回到家正碰到梁子來給他們家送鳥蛋,他幹活時在自家地的旁邊樹上掏了鳥窩。因為中午伯明給他送了果子,作為禮尚往來,他得了鳥蛋也就想著送幾個來,說是給大嫂補身子。


  伯明就問他知不知道綠翠的事,梁子還真不知道此事。他聽伯明這麼一說,當場呆若木雞,之後他啐了一口,「她這是中邪了么,嫁人難道非要嫁到薛家村來么?竟然還是老缺,都快可以當她爹了。她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哩!」


  伯明勸道:「你也別生氣了,既然你休了她,她現在想嫁給誰也不是你能管的事。既然同在一個村子里,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也別當著她的面罵罵咧咧,老缺聽了會不高興的,他們還要辦喜酒哩。」


  梁子哼了一聲,「鬼才願去喝他們的喜酒。」


  「梁子,聽說有人給你說了一門親,啥時候定下來?」櫻娘問道。


  說到此事,梁子臉色更加不好看了,「說啥親呀,昨日女方家裡托媒人來退了。」


  櫻娘與伯明兩兩相望,不知這又是出啥事了。梁子嘆氣道:「人家聽說我住在木棚里,還帶著一個弟弟,分家時也沒分到什麼錢,嫁過來竟然連個正經屋子都沒得住,也就嚇退了。」


  櫻娘和伯明半晌沒吭聲,想來也是,哪家姑娘願意跟著他住木棚呀。


  「你放心,待日子好過了,肯定能娶上好親。你才十九,還年輕著哩。」櫻娘安慰道。


  梁子點了點頭,算是收下了櫻娘的安慰。接著他忽然發出一句感慨,「娶不娶就那麼回事,女人真是個大麻煩。」


  他說完就走了。櫻娘忍不住問伯明,「你覺得女人是個大麻煩么?」


  伯明笑道:「有些女人可能是,但你不是。」


  這時仲平和季旺扛著鋤頭回來了,櫻娘忙著端出牛肉給他們吃。伯明想到自己這幾日去了烏州,沒去村前挖河,便跟仲平說了明日他要去。


  仲平點頭道:「好,明日我正好要去開荒的那塊地里種些花生。大哥,你啥時候種?」


  「我後日去種,不急的。地窖里有好幾壇果子,還有井底沉著三壇鹵牛肉,你平時記著拿出來吃。」


  仲平正在吃著果子呢,「嫂子中午給的那些就夠我和招娣吃的了。咱們都分家了,這些都是你花錢買的,我和招娣只要嘗個鮮就行了,哪能當成自己的東西。」


  伯明橫了他一眼,「你胡說什麼哩,哪怕分了家,咱們也是一家人,況且住在一個院子里,還分什麼你家我家?」


  仲平卻有理有據地說道:「平時家裡有什麼,大嫂都是端一些給三弟家送去,我和招娣卻總是得的和你們一樣多。哪怕是親兄弟,也要公平著來不是?我和招娣已經佔了你們不少便宜了,可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否則三弟和銀月還以為你和大嫂太偏心,對我和招娣好,而嫌棄他們哩。」


  伯明聽了心裡頗有感觸,自從叔昌搬過去后,他只去過一次,平時都是櫻娘過去看他們的。他這個做大哥的,最近和叔昌都沒說過幾句話,兄弟之間似乎疏淡了不少。


  聽仲平這麼一說,他倒真覺得自己有點偏心了。他尋思著,待哪一日去叔昌家看看吧,便對仲平說:「別的可以公平著來,至於這點吃的,你就別分什麼你我了。」


  仲平邊吃邊呵呵笑著。


  這頓晚飯吃得算是豐盛的,有酒有牛肉有鳥蛋,另外還炒了兩個小菜。因為季旺也在,櫻娘和伯明也不好意思過於肉麻地說什麼慶祝成親一周年的事,只是三人一起說說笑笑,也開心得很。


  伯明酒量確實差,主要是他小時候極少喝酒,在當和尚的那十年裡他沒沾過酒。所以,還俗后的他是一杯就醉。沒想到季旺酒量好,這一壺硬是被他喝去一小半。季旺是那種性子開朗且沒啥心思的人,他一邊喝酒一邊講著挖河的趣事。


  伯明怕他喝多了,硬是把酒壺給蓋住了。當吃完飯站起來時,伯明的身子竟然有點晃,還得櫻娘和季旺一左一右扶著他才行。


  季旺搖頭笑道:「大嫂,我喝那麼多都沒事,你瞧大哥,他才喝一杯就成這樣了。」


  「就他這酒量,估計還不如我哩。」櫻娘雖然只沾幾滴,但是想到在前世的她,可是喝個三四瓶啤酒都沒啥感覺的人。


  不過,想到伯明喝的可是一杯白酒,估計也不比三四瓶啤酒烈性小。。


  她還是頭一回見伯明喝醉酒的樣子,見他臉頰紅得跟打了胭脂似的,兩眼朦朧,倒覺得挺憨的。


  伯明被扶到炕上,櫻娘幫他脫了鞋。她正準備走開時,忽然被伯明一手拉住,將她摟在懷裡。幸好季旺出去了,否則櫻娘得羞死。


  櫻娘掙脫著想出來,準備去洗漱,沒想到伯明緊緊摟著她的胳膊不放,像個小孩子似的。


  聽說有的人喝多了會說醉話,伯明倒好,一句話都不說,也沒有任何不良行為,就是摟著櫻娘的胳膊睡覺,安靜得很,連呼都不打的。


  櫻娘硬是陪著他躺了好一會兒,趁他熟睡了才慢慢抽出胳膊來,然後去洗漱。


  而仲平和招娣的屋裡此時卻挺熱鬧,因為小暖長的那個腫包小了許多,他們兩口子終於放心了。仲平剛才還跑到伯明那兒去湊著喝了幾口酒,此時興緻也高。


  他抱著小暖哼著土謠曲,招娣在旁邊將櫻桃壓出汁來。


  仲平甚是不解,「你這是幹嘛,直接吃不就得了,弄得這麼爛了吧唧怎麼吃?」


  「大嫂說這果子汁含有什麼素,小孩子吃了好,她就教我這樣弄出汁來給小暖喝。」招娣用勺子喂小暖喝了一口,小暖喝得笑眯眯的,看來是很愛喝。


  仲平見小暖這可愛勁,親了親她,然後隨意問招娣,「大嫂怎的懂這麼些?」


  「大嫂懂的還多著哩。」招娣想到櫻娘教她怎麼不懷孕的事,臉頓時紅得通透,只是此時她還不好意思說出口。


  待餵了孩子,孩子吃飽了睡著了,他們才上了炕睡覺。


  仲平可能是今夜興緻有些高,忍不住一下壓在招娣的身子。他親了招娣幾口就開始解她的衣紐。


  招娣知道仲平想幹嘛,可是她真的好怕再懷孕呀,就把櫻娘教她的法子說了。


  仲平停了下來,「你們妯娌之間連這個都說啊!」


  招娣窘道:「也沒說細說,是我……問大嫂來著,她就說這樣可能不太容易懷上。」


  仲平笑道:「你還真是越來越了不得了,連這個都好意思問。」他可不是怪她,而是覺得招娣越來越有味道了。他本是個不容易被影響的人,也是個不解風情之人。沒想到聽招娣說了這些,他渾身愈發激蕩起來。


  招娣真有些招架不住了,但是想到有這麼一位踏實顧家的相公,自從成親以來從沒有嫌棄過她,還這麼喜歡她的身子,她是十分樂意地迎合他的。


  仲平還真將招娣剛才說的話聽進去了,在最後時刻他及時出來了。


  招娣見他如此為她著想,這麼能抑制自己,不免心中一陣感動,依偎在他的懷裡,香香甜甜地睡著。


  次日伯明和季旺去挖村前的河,只是才挖半個時辰便下起雨來,大家就都扛著鍬和鋤頭跑回家了。監工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人,凡是下雨都會讓歇工的。


  正處梅雨季節,這雨一下起來便沒完沒了。大家都沒法去地里幹活了,仲平去開荒的山上種花生,才放幾行花生米,便被雨趕了回家。


  這雨一下就是五日,沒停下來過,他們哥幾個也都在家閑著。伯明看著這雨一陣淅瀝又一陣滂沱的,十分憂愁。因為這雨耽誤了他種花生,而且他還在擔心今年的收成。麥穗正在長著呢,被雨這麼淋來淋去的,怕是長不飽滿。還有高梁,好多都歪倒了,可是地里全是泥濘,腳踩上去連木屐都被陷進去了,根本沒法去綁棍子將高梁撐起來。


  以前年年乾旱,去年才下一場大暴雨,結果他的爹娘就……。今年又下起連綿雨來,他總覺得又要遭殃。


  他滿腦子尋思著這些,越尋思越覺煩悶。想到好久沒看到叔昌了,便撐著傘來到叔昌家。


  剛到叔昌家門口,伯明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了,因為叔昌正在雨里撐著西面的牆,他滿身是泥,全身濕透。


  伯明跑了過來,「這牆是要倒么?」


  叔昌見大哥來了,忙道:「這邊牆全是裂縫,這一下雨,雨水都滲進屋裡去了。我怕這牆再泡幾日真的會倒,就想著用這些砍來的樹給撐住,這裡面是廚房,若是銀月做飯時被倒的牆壓倒了,那可就完了。」


  伯明幫著叔昌一起扛樹來撐牆,想到弟弟住在這裡的破屋子裡,伯明心裡真的不好受。


  幸好這裡有兩間屋,睡覺的這屋還挺結實的沒啥事。伯明和叔昌滿身是泥水,進了屋后,叔昌遞給伯明一身乾衣裳。


  伯明換著衣裳時才發現銀月不在家,「這大雨天銀月去哪兒了,她可是挺著大肚子哩。」


  「可不是么,她大姐前日來我家玩了,昨日又非要銀月去她家玩,還不讓我跟著。她大姐說她會攙著銀月走,不讓我操心。」叔昌說時一臉的憂心,這大雨天,他真的擔心銀月,怕她摔了。


  哥倆正說著話哩,銀月就回來了,還是被她大姐家的一位老婆子給攙回來的。


  銀月好像心裡有啥高興的事,待向老婆子道了謝,見她走了后,銀月一臉的喜色來到叔昌身邊。她正想要說呢,只見季旺從外面的雨里衝進來,「大哥、三哥,咱們去幫梁子哥搭木棚吧。他家木棚倒了,還把老幺的腿給砸傷了,梁子把老幺背到咱家來了。」


  這哥仨一起跑出屋,先是看老幺的腿傷得怎麼樣。幸好他只是皮外傷,沒傷到筋骨,這會子梁子已經去找郎中了。


  伯明帶著三位弟弟一起去梁子的木棚里,先把他家的糧食和鋪蓋之類的給搬過來,然後再幫著搭木棚。


  儘管木棚已經搭起來了,但是裡面一片泥濘,雨停之前是根本住不了人的。梁子和老幺只好又在伯明家的雜間物住下了。二叔倒是來叫他們去他家裡住,只是梁子也死倔,就是不肯去。


  接下來兩日伯明和仲平、季旺都有些咳嗽,梁子更是咳嗽不止,可能是這兩日他們淋多了雨,身子都不太利索。


  招娣和櫻娘每日為他們熬祛濕氣的葯,還為老幺熬治腿的葯,這幾日她們可沒少忙活。


  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真是讓一家人憂心。雖然喝了幾日的葯,大家的身子慢慢好了起來,可是仍然沒法去地里幹活。


  農村人都是在地里刨食,看天吃飯,眼見著再這樣下去,今年收成肯定是大減了。


  一家子坐在屋檐底下瞅著眼前讓他們厭煩的雨,卻瞅見院門口來了好些人,好像還有馬車。


  櫻娘眼尖,驚呼道:「姚姑姑?姚姑姑怎麼來了?」


  櫻娘和伯明撐著傘迎上去,只見姚姑姑一臉疲憊之色,這等天氣出遠門,肯定是累壞了。不過,除了姚姑姑,她身後還跟著一位丫鬟和兩位家丁。


  櫻娘見過這位丫鬟的,上次去烏州時,見這位丫鬟總是眉開眼笑的,當時還覺得她性子好哩,姚姑姑有她侍候著應該也不寡淡。不知今日是怎麼回事,她雙眼紅腫,臉色憂戚,好像是遭遇了什麼傷心事。


  櫻娘只當姚姑姑是來看望自己的,也沒太關乎這位丫鬟的事,而是高興地攙著姚姑姑進屋了。


  「姚姑姑,你怎麼找得到我家?」櫻娘沏一杯熱茶遞在姚姑姑的手裡,「這糟心的雨下個沒完沒了,你這一路上遭不了罪吧?」


  姚姑姑確實渴了,喝下熱茶后舒服不少,「以前我在永鎮呆過,怎麼會找不到你家?來到薛家村的村口一問,不就尋過來了。這一路上馬車輪子陷進泥潭好幾次,確實是遭了不少罪,在路上足足耗了三日,一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那位丫鬟聽姚姑姑這麼說,臉埋得很低很低,好像知道這都是因為她的事才會如此。


  櫻娘這才覺得姚姑姑冒著雨天肯定不是為了來看她的,便問道:「你家裡是不是……出了啥事啊?」


  姚姑姑給丫鬟使了一個眼色,那個丫鬟便十分領會地出了屋。


  姚姑姑嘆氣道:「可不是么,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雲兒丫頭一直跟在我身邊,盡心侍候著我,本來日子過得很安生。沒想到前些日子,珉兒他竟然……。」


  姚姑姑見櫻娘聽得很迷茫,才解釋道:「珉兒就是李長安的長子,今年才十五歲,他平時雖然不是很聽話,但也知書達禮的。教書先生也說他挺上進,悟性也不錯,將來想考個功名應該不難。沒想到他不知哪根筋抽了,竟然對雲兒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那日趁我不在屋裡,將雲兒給……」


  姚姑姑沒有說下去,櫻娘也聽明白了,應該是十五歲的大少爺瞧上了繼母身邊丫鬟的故事,而且只是一時興起,不是要死要活地喜歡。


  櫻娘問道:「像李家這種大世家,當大少爺的不是可以納妾么?難道是雲兒不願跟著他?」


  「哪裡是雲兒不願意呀,是李長安不願意。李長安得知后,當時就要趕雲兒出府,還是我及時攔住了。可他氣得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覺,他說珉兒以後可是要考功名走仕途的,可不能早早讓這等下人亂了心思。只是雲兒從小沒爹娘,當年還是經過幾次轉手賣到李家的。這要是把她趕出府,她流落在外該怎麼過活?」


  櫻娘知道姚姑姑向來是善心之人,是見不得自己貼身丫鬟就這麼被趕出去流落街頭的。


  姚姑姑又道:「我本是想把雲兒配給府里的家丁的,李長安卻仍然不同意,說跟了少爺又跟奴才,府里豈不是都被她擾亂了,成何體統?我想著也是,那些家丁見雲兒失了身,怕是也不會對她好的。我想著雲兒可憐,李長安又不容她,所以想來想去就把她送到你這兒來,希望你幫幫她,給她配個好人家。聽說鄉下好多窮人家娶不上親,雲兒姿色不錯,人也乖巧,不知有沒有哪位男兒會要她。」


  櫻娘沉思著,她可從來沒辦過這種事啊,「以雲兒這等姿色,應該是不愁嫁的。可是她曾失過身,鄉下的男兒也比較忌諱這種事,富裕人家怕是難找的,只能找窮人家了。你放心,我會幫著留意這件事,讓雲兒好有個依靠。」


  其實櫻娘想到自己家裡可就住著一個缺女人的男子呢,梁子剛被女方家退了親,這一年來家裡沒個女人,他這日子過得實在是不像樣。


  可是梁子說女人是個大麻煩,櫻娘也沒有把握他會要雲兒,或是他會不會對雲兒好,所以她沒急著跟姚姑姑說這件事。


  姚姑姑知道櫻娘肯定會盡心幫忙的,「雲兒若是交給別人,我還真是不放心,交給你的話我就踏實了。只是給你家帶來麻煩了,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櫻娘嘟嘴道:「姚姑姑你又跟我客氣啥,咱們之間還需說這個?」


  姚姑姑微微笑道:「好,我就不說這個了。我實在是心疼雲兒,你給她配窮人家的男兒並不打緊,只要人踏實,願意好好過日子,且不嫌棄雲兒就好。」她說時還從包袱里掏出一個大荷包來,裡面一共有十兩碎銀子。


  她把錢遞給櫻娘,「你給雲兒配人家的時候,先別說給男方家裡錢。待他們成了親,人家對雲兒也不錯,你再拿出錢來幫襯他們過日子。」


  櫻娘接過了錢,「你還真是心細,雲兒有你這麼為她考慮,也算是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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