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誰強要了誰
次日上午,櫻娘與伯明趕著牛車去了鎮上,給舅舅家買了糕點和肉。因為舅舅家離鎮上近,就先去了他家,把牛車還了,禮也送了,之後他們再來甄家找殷管家要工錢。
殷管家見到櫻娘態度十分熱情,並且極力挽留她,「林櫻娘,這幾日你沒來,織布坊都沒個帶頭的人,新提上來的領頭比你差遠了,根本管不住人。上回你教她們那個新圖案的織法,她們會是會,可就是還不熟練,織得比你的差遠了。」
櫻娘嘆氣道:「我也不想這樣,是三少爺趕我走的。」
「你再來也行的,三少爺昨夜被老爺訓斥了一頓,說他瞎胡鬧,不是跑京城就是跑烏州,還把好好的一個織布坊領頭給趕了。三少爺可是在老爺面前認了錯的,只要你願意來,三少爺肯定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櫻娘與伯明對望了一眼,其實他們倆心裡有數,哪怕再來了,以後避免不了與甄子查經常見面,這也是一件很厭煩的事。
櫻娘在猶豫著,沒有吱聲,恰巧這個時候甄子查出院門了。本來他是懨懨的,無精打采,可是一見到櫻娘他就來勁了。
他走了過來,想發火卻又忍住了,想起他爹罵他的話,他好歹收斂了一點,「林櫻娘,你是來要工錢的?要我說,你就再接著在這兒干好了。」
伯明見甄子查也來挽留櫻娘,生怕她同意了,便用胳膊肘碰了碰櫻娘。他這個動作不小心被甄子查瞧見了,「薛伯明,別使小動作,我在問櫻娘,不是問你!」
伯明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櫻娘自然知道伯明的意思,其實她自己看著眼前這個無賴,也下定了決心,對甄子查做出無奈的表情,很遺憾地嘆道:「本來我還有點動心,看到你我就徹底死心了。」
甄子查很吃驚的樣子,「哦?我已經到了讓你一瞧見就頭疼的地步?我可有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告訴你,姚玉簟嫁的那個姓李的,可是開銀庄的,腰纏萬貫啊!你和姚玉簟不是好姐妹么,你只需去她那兒哭哭窮,她心一軟給你幾十錠銀子,就夠你家花一輩子了。你有沒有興趣去一趟?要去的話捎上我,我肯定會給你好處費的。」
「你當個個跟你一樣不要臉啊!」櫻娘哼了一聲,「你不就是想跟著我混進李府,然後見姚姑姑一面么?聽說李家在朝里可是有人的,你還真的不怕?」
甄子查聽了有些氣餒,「見一面是多大的事啊,又不是非禮,至於么?」
「姚姑姑已是別人的妻子,你歪著心思想見她就是非禮!懶得跟你啰嗦,殷管家,我不猶豫了,真的不打算再來織布坊了,你把我這半個月的工錢結了吧。」
殷管家偷瞄了一眼甄子查,搖了搖頭,只好去拿錢了。
甄子查氣得臉漲紅,「甄家給你面子,你還耍起威風了,還真當織布坊缺了你就轉不開?我明兒個就去京城,再去尋一個司織局的姑姑來!」他氣哼哼地甩袖去鎮上逛盪去了。
殷管家拿著錢出來了,聽甄子查說還要去京城,他深深地嘆了一氣,少爺的事果然是難以捉摸的。
櫻娘接過七百多文錢,與伯明高高興興地去鎮上買東西。買了些糖、瓜子及一些點心,又來到肉攤前。
最近櫻娘每回都是至少一斤肉以上地買,肉販子再也不敢對櫻娘說風涼話了,見到她就點頭哈腰的,知道她最近身上有不少錢哩,可得哄著。
買好了東西,他們倆再去蔣家村請泥匠師傅。這麼折騰了一上午,臨近午時才回來。
接下來一家子都忙活開了,泥匠在家裡起炕,伯明砍樹做牛車。雖然伯明不太會木工活,但想到請木匠還得花錢,他就自己琢磨著做,因為現在快到年底了,家裡確實沒有啥重要的活干。
仲平和叔昌照常去南山挖水庫,季旺砍柴。櫻娘和招娣則每日在家做頭花和織線衣,邊幹活邊嘮嗑,日子過得倒也舒適自在。
過了十二日,三個炕頭都起好了,仲平和招娣的屋裡也添了小灶。這樣也好,待她生了孩子后,以後想單獨給孩子做點啥吃的,在自己屋的小灶里做就行了,方便得很。
這時伯明在廚房裡燒大灶,仲平在自己屋裡燒小灶,其他幾個人從這個屋裡跑到那個屋,再從那個屋裡跑到這個屋裡,每個炕頭都試坐好幾遍。
招娣著急了,「怎麼一點兒都不覺得熱,不會是這些炕頭沒起好吧?」
叔昌和季旺也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花了一千零五十文錢,怎麼啥熱氣也沒感覺到呢。
櫻娘瞧著他們個個心急的模樣,無奈地笑道:「你們還真是沉不住氣,灶里的火才剛燒起來,哪能這麼快?何況這是新炕,熱氣來得慢,不過散得也會很慢,以後睡一晚上都會覺得熱乎乎的。」
大家對櫻娘的話堅信不移,也就放心了。
「天快黑了,咱們趕緊去做晚飯,待吃過晚飯再來試,肯定就能熱乎一些。」櫻娘招呼著他們出去了。
因為之前家裡做了腌蘿蔔條和酸豆角,最近櫻娘還做了不少辣白菜,地窖里儲存了一些土豆,櫻娘還時常買肉回家。雖然這個冬季新鮮蔬菜極少,但一家子吃得也還算是不錯的。
吃過晚飯後,他們再興沖沖地跑到炕上去試。
「大嫂,你快過來試試,我屋裡的炕熱了!」招娣在屋裡喊著。
櫻娘聞聲過來了,招娣興緻勃勃地說:「剛才仲平在鍋里燒了滿滿一鍋洗臉水,夠一家子的人洗了。當時他覺得不熱,就拚命往灶里架柴火,鍋里的水都開十幾回了。吃了一頓飯過來,果然像你說的,炕熱乎了。」
招娣興奮地仰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就像突然住進了仙宮一般,心裡美得不行。櫻娘瞧著她這模樣,心裡禁不住一陣樂。
「大嫂,你知道么,從小到大,我的娘家窮得每日都為三頓飯發愁,經常餓得通宵睡不著覺。到了冬天,每年都有不少身體孱弱的老人扛不住凍死了。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會過上這樣的好日子,每頓吃得飽飽的,還能穿上好看的衣裳,到了冬天竟然還能睡上炕,我都不知道自己還需要什麼了。」
招娣說著說著,竟然眼眶都紅了,她覺得這日子就是幸福,幸福得想哭,「大嫂,我這都是託了你和大哥的福,你能幹會掙錢,大哥會種黃豆。若不是你們倆,咱家可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櫻娘很能體會她的心情,微微笑道:「你哪裡是托我和伯明的福,黃豆也不是伯明一人種的。你是託了仲平的福,因為當時是他留下了你,要不是他,你現在可不知嫁給了哪位漢子哩。」
「其實我知道自己託了仲平的福,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哩。你可不知道,平時我想和他說些貼心的話,他竟然還嫌我膩歪,說聽得渾身麻麻的,不舒服。」招娣羞道。
還有一點她都不好意思跟櫻娘說,懷孕之前,她和仲平做房事時,仲平都很直接,除了親她的嘴唇,就是脫褲子,動作還猛,不太會和她做一些親昵的舉動。懷孕之後,仲平不懂得過了三個月後偶爾也可以同房,而是壓根不敢碰她一下,哪怕再想要都是硬挺著。
招娣其實懂一點的,可是見仲平那麼死板,她做為一個女人又不好意思主動。現在孩子快生了,這事也不需再說了,只是她覺得她平時也挺想仲平能在肢體上多愛撫她,在言語上能甜蜜一些。她心思比較細膩,而仲平比較粗獷又寡言,以後若一直是這樣,她心裡多少會有些遺憾的。
她尋思著待自己生了孩子,讓大嫂拐彎抹角地跟大哥說說,再讓大哥隱晦地告訴仲平。她覺得夫妻兩人還是要多親昵撫慰才好,那種太直接的方式,她有時候覺得有些野蠻呢。她知道仲平心裡是有她的,只是他不懂得這些而已。
櫻娘見招娣忽然走神了,就知道她此時肯定是在想著她和仲平的事。櫻娘摸了摸熱乎起來的炕,「嗯,確實熱了,現在晚上腿腳都能睡暖和了。這幾日咱們再縫幾個厚棉門帘吧,這樣屋裡的熱氣也不容易跑出去,以後坐在炕上織線衣,就不覺得冷了。」
「做三個厚棉門帘,又得花不少錢買料吧?」招娣一聽說又要花錢,思緒就全轉過來了。她覺得近些日子家裡花錢太快了,她向來是個不太捨得花錢的人,見錢花得快了,心裡總是不太踏實。
「要不了多少錢,咱們掙錢不就是用來花的么,花錢就是希望把日子過得舒坦一些。能把家裡弄得暖暖和和的,就是這錢花到了實處。若是把錢攢在那兒不動,日子仍然過得緊巴巴的,貧苦得很,這錢豈不是白掙了么?」櫻娘這麼說就是希望招娣不要太在意花錢,掙錢是為了把日子過好,而不是為了攢錢。
招娣似有所悟,「說得也是,這錢攢著又不能像牛一樣懷孕下崽,下出小錢來。」
櫻娘忍俊不禁,招娣是說到啥事都能往牛下崽的事上想。
櫻娘來到自己屋時,伯明已經打好了熱水,讓櫻娘一起來泡熱水腳。泡過之後,兩人爬上炕,感覺真的是很舒服,溫溫熱熱的。
伯明像個小孩子一樣在上面滾了幾圈,「櫻娘,躺在這上面我都感覺不到這是寒冬了。」
櫻娘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地躺下了,「怎麼不是寒冬,後日可就是臘八節了。明日咱們去鎮上買紅棗、芝麻、銀耳、百合、糯米、紅豆怎麼樣?家裡有花生米和高梁米,正好湊成八樣,後日早上家裡可以煮一大鍋正宗的膜八粥,夠一家子吃上三頓。仲平和叔昌說後日南山會歇息一日,正好一家人可以好好品嘗。」
伯明凝神尋思著什麼,躺在了櫻娘的身側,「咱們多買一些吧,我想送一些到佛雲廟裡去,好讓師父和師兄弟們也吃上一頓臘八粥。」
櫻娘挪著身子依偎在伯明的懷裡,「你有空玄這樣的師父算是有福氣,你師父有你這樣的徒弟也會很欣慰,你是做啥事都惦記著他們。」
伯明忽然側過身來將櫻娘壓在下面,「自從有了你,他們就只佔我心裡一個小小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被你佔了,你真霸道。」
櫻娘聽了覺得好笑,心裡卻熱乎乎的,可比這炕還要熱乎多了,「哪裡是我霸道,又不是我非要佔著的,明明是你自作多情好吧?」
這時伯明脫著衣裳,脫得只剩裡衣褻褲。櫻娘趕緊把被子拉過來把他身子蓋住,「這可是大冬天,雖然有炕,但也得注意著點,凍出病來可不好。」
伯明在被窩裡對著櫻娘好一陣□□,他先是含著她的巧舌輕咬重吮,吮得櫻娘喘不過氣來。然後他又咬她的耳垂,纏戀她的脖子及胸口,這時櫻娘已是渾身熱血涌動。
她由著伯明對她狂熱地索取,她自己還禁不住雙手在摸索著脫掉自己的衣裳。她心裡還在納悶,平時可都是伯明幫助她脫的,今日卻惹得她受不住,自己動手脫了。
當她脫得差不多了,伯明又戀住了她那鼓鼓的一對,又揉又摸,再捧著吸吮。櫻娘再也控制不住,連自己的褻褲都脫了。
躺在溫溫熱熱的炕上,又有伯明那滾燙身軀貼著,櫻娘確實絲毫感覺不到這是冬天,完全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當伯明連她的腰與腹都沒放過,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因為下面已是一汪chun水了。她盼著伯明進入她的身體,忍不住扭動起腰來。
可是伯明今日好像特別有耐力,櫻娘怎麼扭動,他就是不進來。櫻娘算是服了,她實在受不了了啊,只好不管不顧地用手握住他的那個它,迫使它進來了。
伯明雙眸漆黑幽深,一邊聳動自己的身子,一邊壞壞地瞧著櫻娘,「剛才是你自己脫掉的衣裳,現在又是你抓著我進來的,你還敢說是我自作多情么?明明是你霸道嘛,是你強要的我。」
櫻娘胳膊緊緊箍著他的脖子,任由他撞得她花枝亂顫,斷斷續續地說:「你個……壞和尚,好,是我……強要的你,是我自作多情。啊!……啊!你……你的別這麼激動啊!」
伯明聽到她說的這些話,一直激動到大半夜,也折騰櫻娘到大半夜。平時干農活沒多久就覺得累,可是與伯明這麼拚命干幾回合,每次精力都旺盛得很。
前些日子因為床冰冷,做什麼都是畏手縮腳的。這回因炕上暖和了,兩人放得開,便來了一次又一次長久戰。
櫻娘突然想起一句話,「三畝地、一頭牛、孩子、老婆、熱炕頭兒。」她明白了,熱炕頭還有這種功效啊,這句話果然意味深長。
可能是這一夜有熱炕頭睡,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比平時醒得晚,舒坦得不想起來了。
還是叔昌惦記著早點去南山,第一個起來。因為他想早點看到銀月,最近他幾乎每日都能看到銀月,有時候被人分開幹活,一個在北頭,一個在南頭,他瞧不見銀月的身影時,就會渾身難受。
伯明好幾次提出要替他去南山挖幾日,他就是不同意。伯明也明白他的心思,就由著他去。伯明又向仲平提出替他幾日,仲平便答應過了臘八他就不再來了。
因為招娣還有三十多日就要生了,仲平在外面幹活時,有時心裡不太放心,怕孩子提前生了或出什麼意外。等過了臘八,他打算好好在家守著招娣。
叔昌見大家都起得晚,他便來廚房做早飯,做到一半,一家人陸續起來了。
櫻娘見叔昌竟然起來做早飯,便笑話他,「你這麼著急,肯定是想早點看到銀月吧?你們日日見面,還看不夠?」
叔昌埋著紅臉攪動著鍋里,「大嫂凈拿我取笑。」
正說著,二叔家的梁子進院子了。櫻娘見他氣色不太好,似有心事。
梁子也不直說,只說是來看看炕起得好不好,他家也想起幾個。看過了炕后,他覺得不錯,說也要找那位蔣泥匠來家起炕。櫻娘見他說完這些接著就欲言又止的,便直截了當地問:「梁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梁子吞吞吐吐地說了,「最近家裡沒啥活幹了,我這幾日就帶著老幺去縣裡看我娘。我娘這幾個月來瘦得不成模樣了,你也知道,她以前多胖乎啊。眼見著就要到年底了,哪家不是熱熱鬧鬧的,我家只有大小三個男人,在這個大冬天裡,家裡就顯示格外冷清。聽說甄家與知縣交情甚好,你在他家當過領頭,想來是被甄家器重的,最近你不幹了是為啥?你能從中幫幫忙,讓知縣……」
梁子話未說完,櫻娘已經聽明白了。梁子是想讓她幫著托關係,將她娘從牢里放回來過年,或是不坐三年牢,提前一年半載的放回家來也好。
櫻娘為難地說:「我……已經和甄家鬧僵了,求不上人家了。」
梁子聽了有些泄氣,「聽說你與一個從宮裡出來的姚姑姑很交好,不知……她有沒有門路?你放心,只要能讓我娘少關一些日子,我可以把家裡的錢全拿出來,我家這些年來一共攢下了近一萬文哩。」
櫻娘見他那央求的模樣,真是不忍心拒絕他,可是姚姑姑與知縣沒有絲毫的關係呀,「梁子,姚姑姑確實是從宮裡出來的,可她根本不識得知縣,八杆子都打不著的。」
梁子聽櫻娘這麼說,他這個大男人竟然眼淚滾滾的,「都怪我沒早些想到託人,若是早想到了,那時你與甄家沒鬧僵,說不定真能幫上忙。還是昨日在路上聽一位老大爺提醒,我才想到的。」
櫻娘想說,哪怕她與甄家沒鬧僵,她與甄家也沒有深交情的,這個忙其實也很難幫。甄員外她一共只見過三回,每次都是見面行個禮就完了。甄家的另外兩個兒子,她從來沒見過,聽說在秦淮河那一帶做買賣。至於甄子查,他向來就與櫻娘過不去。
就憑自己與甄家這樣的關係,她怎麼可能敢開口求人家幫這個忙呢。梁子所說的一萬文錢,也就是相當於十兩銀子,這些可是連人家的眼皮子都撬不開的。
梁子見櫻娘實在為難,也沒再說什麼,抹凈淚出去了。伯明剛才在院子里劈柴火,將坐在堂屋裡的櫻娘與梁子的話都聽進去了。他瞧了一眼梁子出院門時那種黯然傷神的臉,一個大男人竟然落淚成那副樣子,他心裡也很難受。梁子雖然是堂弟,可是與自己的親弟弟也相差無幾的,而且自小他與梁子、仲平三人幾乎日日混在一起玩,感情深厚。
櫻娘出了堂屋,見伯明劈柴也劈得心不在蔫,便道:「伯明,確實是咱們幫不上忙,我可不是嫌麻煩。」
伯明放下了劈柴的斧子,坐在了井邊,「我咋能不知道哩,若是真能幫上忙,不需梁子開口,咱們也該出把力。且不說託人這種事本就不對,哪怕是對的咱們也壓根沒個人去托。只是苦了梁子一家,家裡一個女人都沒有,二叔還動不動就酗酒發脾氣,這種日子實在是過得憋屈。」
其實櫻娘尋思著,若是與李長安混得熟絡,說不定能與知縣拉得上一絲關係。李長安與朝里的大臣都有來往,指不定與知縣也能沾得上邊。可是她覺得自己不好去麻煩姚姑姑,李長安本就不喜歡姚姑姑摻和外面的事,若是再為這種事而影響姚姑姑與李長安的感情,她覺得自己沒臉見姚姑姑了。
所以櫻娘對此事隻字不提,只是在心裡想著,若是真有一日,李長安把她和伯明當成朋友了,或許還能提一提這事。若是一直像這樣,還是不要給姚姑姑惹麻煩為好。
櫻娘見伯明坐在那兒垂頭喪氣,便安慰道:「三年說起來也不算長的,這不是已經過了大半年了么?來年仲平就可以娶上親了,日子肯定能過好,你不要太為他們憂心了。」
伯明點了點頭,嘆了一氣再接著起身來劈柴。
吃過早飯,伯明與櫻娘一起去鎮上買煮臘八粥的料和做厚棉門帘的料。回到家后,伯明就帶著東西去了佛雲廟。
這會子,只有櫻娘和招娣、季旺三人在家。三人一起忙著裁料子、勻棉花,開始做厚棉門帘。
臨近午時,叔昌突然驚慌失措了跑了回來,看到櫻娘,他一聲不吭就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嚇得櫻娘連連後退。
招娣與季旺更是傻了眼,慌得連手裡的剪子都掉在了地上。
櫻娘穩了穩身子,又走向前來,「叔昌,到底出了什麼事?有事你好好說,可別這樣,你想嚇死你大嫂啊,你快起來。」
叔昌跪在那兒紋絲不動,他知道自己沒臉見人,就低著頭說:「大嫂、二嫂,還有四弟,是我不爭氣,給家裡丟臉了,給爹娘丟臉了。以後一家人走出去肯定會被人唾罵,這都是我惹出來的禍端。」
櫻娘急死了,「到底是為啥,你快說呀!」
叔昌頓了一下,說:「剛才銀月告訴我,她好像……好像懷孕了。」
「啊?」櫻娘和招娣、季旺三人一同驚呼。
叔昌的頭越埋越低了,「在爹娘的忌年裡,我竟然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天打雷劈都不為過,以後你們出去,不要再認我這個三弟了,就當沒有我這個三弟好了。」
「上回你大哥問你,你不是說你和銀月絕對沒有做什麼不合規矩的事么?」櫻娘氣急,在這個古代,還是落後的村落,出了這種事,怕是一輩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何況這還是在公婆的忌年裡啊!
叔昌後悔不已,「大哥當時問的時候,我是真的沒碰過銀月。可是……後來我實在擔心銀月,怕她被她爹打,怕她哪一日就真的被甄子查帶去了,就偷偷地去見了她一面。她哭得死去活來,說我那麼些日子不見她,還以為我不要她了,還說怕甄家來搶人,若是真的要去甄家,她也要把……把第一次給我,結果我沒控制住就……」
櫻娘坐在椅子上不吭聲了,銀月懷孕了,得讓叔昌趕緊把她娶進來么?可是在公婆的忌年裡是不能辦喜事的呀。若是不娶,銀月肚子在娘家就大了,以後她還能見人么,不得被別人的唾沫給淹死?
櫻娘發了一陣呆,「你起來吧,跪著也解決不了事情。等你大哥回來,我再和他商量這件事。」
櫻娘話音一落,伯明就回來了。伯明見叔昌這副模樣,自然是要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當叔昌又顫顫巍巍地把這件事說了,伯明氣得五臟欲裂,他的三弟竟然在未成親時就去碰人家姑娘,現在看樣子是要在爹娘的忌年裡就得娶親?這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麼?有不少人家要守三年孝的,他這倒好,一年孝都守不住。在喪年裡辦喜事,不是要遭天遣么?
櫻娘從沒見過伯明氣成這樣,見他的臉都蒼白了。她正要安慰他,卻聽見一聲「啪!」,伯明揚手給了叔昌一個大耳摑子!
可能是伯明用的力氣太大,跪著的叔昌被打得身子往旁邊一歪。臉上立馬現出五個手指印,他也不敢吱聲,只是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伯明伸手還想給他一巴掌,被櫻娘攔住了,「好了,你打他作甚?你打他,銀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沒有了?你平時可是沉得住氣的人,這個時候怎麼動起粗來。」
伯明氣得頭都發暈,「櫻娘,咱們薛家的臉都被他給丟盡了,這還是小事,你說出了這種事你叫爹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櫻娘知道伯明有些想法還是太保守,「你放心,爹娘不會不安心,叔昌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馬上就要成家了,爹娘指不定還會很高興哩。」
伯明雖然覺得櫻娘說得有理,可是自古以來,就沒有在爹娘的忌年裡辦喜事的事呀。
「櫻娘,你說說,叔昌可以待來年五月再娶銀月么?」伯明失神地說。
待來年五月,銀月豈不是要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這不是要作死她么,她的娘家人怕是也不會同意拖到那個時候的。
櫻娘勸道:「無論拖不拖,銀月肚子里的孩子都在那兒,別人都看得見,左右是瞞不住人的。這個大冬天還好,穿的衣裳多,人家瞧不出來。待開了春,她除非不出門,而且也不能讓別人去她家,否則是沒法瞞得住的。」
這時伯明忽然又懷起僥倖心理來,「叔昌,你確定銀月懷孕了?會不會是搞錯了?」
叔昌歪倒在那兒,搖了搖頭,哽咽地說:「應該是不會搞錯的,銀月說她這一個月都沒來紅,還噁心嘔吐,幹活時都犯困得要命。她說和她姐懷孕時癥狀一模一樣,她哭得那麼慘兮兮的,若不是很確定,也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櫻娘與伯明聽了皆不出聲,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時叔昌小聲地央求道:「要不我和銀月不辦喜事,也不住在咱家裡,這樣就衝撞不了爹娘的魂,我和她住到阿婆的那個破屋子裡去……」
他話還未說完,伯明朝他大吼道:「阿婆是和爹娘同一日去的,是被爹娘的事給嚇死的,本就魂魄不安,你還要跑那兒去擾她老人家?」
叔昌被吼得身子一顫,不敢再說什麼了。
櫻娘瞧著叔昌挺可憐的,被訓斥這麼久也夠了,「叔昌你去南山吧,這會子山上快開飯了,你去也好照顧著銀月。她都有身子了,還得幹活,這可是把她自己也給苦著了。唉,她爹又不肯來替她下地幹活,待她爹知道了這件事,怕她又要遭好一番罪。」
叔昌也知道心疼銀月,便聽話地起身,低著個頭,有些魂不守舍地出了門。
櫻娘瞧著伯明還是氣得不行,招娣和季旺也嚇得一直呆在旁邊不敢出聲。櫻娘給伯明倒了杯水,「好了好了,事情沒你想象得那麼嚴重,咱們好好想辦法就是。」
伯明嘆道:「能想什麼辦法,總之這回是要被世人罵個狗血淋頭了。」
招娣和季旺不敢摻和這件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去廚房做午飯了。
櫻娘坐在那兒琢磨了好一會兒,道:「招娣很有可能在大年初幾就要生了,待她把孩子生了下來,咱家就去把銀月接來。不辦喜酒,不吹嗩吶不打鼓,就是安安靜靜地把她接來就行了,當然,該給的彩禮也不能少。至於你說衝撞爹娘的魂,我覺得應該也不至於,爹娘見叔昌過得好,是不會生氣的。」
伯明揉著腦額,整個人實在暈乎得厲害,「暫且只能這麼打算了,還不知錢秀才同不同意哩。」
櫻娘過來幫他揉腦額,「你也是真是,氣性咋這麼大,你剛才那樣都不像平時沉穩的你了,把自己身子氣壞了豈不是更糟?」
「說來說去都怪我這個做大哥的無用,若是平時多注意著點叔昌,多教導他,讓他知道什麼事是一定不能做的,說不定就不會出這種事了。」伯明深深地自責,這時他忽然不怪叔昌了,而是怪自己這位長兄失責。
以櫻娘現代的靈魂來看待這件事,覺得婚前發生這種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情我願,別人管不著的。至於說忌年內不能娶親,現代也是有講究的,只不過不一定是至少要等一年,好像有的地方過了幾個月就行。
叔昌的事若放到現代來說,算不得是什麼太出格的事,而在這裡,就像天大的事一樣。她勸著伯明,「其實這件事真的沒你的想象得那麼見不得人,無論別人怎麼說或怎麼戳脊梁骨罵,這都是別人的事。叔昌和銀月過得好,難道你會不高興么?待他們的孩子生出來,你會不喜歡小侄子么?你想開了就好了,我現在擔心的是銀月過來后,季旺住在哪兒。」
這下還真是提醒了伯明,本來是想來年五月後給叔昌訂親,至少也要等到來年秋冬或後年才正式娶銀月進門,所以還一直未考慮給他們倆置辦新房的事,更沒想季旺到時候住在哪兒的事。
伯明尋思著家裡這幾間屋子,爹娘的屋肯定得留著,因為他們平時都會進去拜一拜的,桌子上設了靈位,還經常放著糕點祭著。
想到與廚房連起來的有一小間是放雜物的,什麼鋤頭、鍬、犁,還有籮筐、籃子和鹹菜的缸壇之類的,都是放在這裡的,最重要的是還放了糧食。伯明覺得季旺也只能住這一小間了,「把雜物間的東西分放到各個屋裡吧,到時候讓季旺住進去,那間屋子雖然小了點,也破了點,待他要成親時要找泥匠來修繕一下就行。」
櫻娘見伯明現在似乎沉住了氣,便道:「這不就是了,啥事只要想辦法,總能對付過去的。咱家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要管別人怎麼說。」
伯明神色肅穆,道:「明日是臘八,咱們給爹娘墳上送臘八粥去,正好明日叔昌也是要歇息的,叫他去向爹娘磕頭賠罪。」
櫻娘點頭道:「嗯,這樣也好,叔昌拜過爹娘后,說不定心裡負擔也能輕些,否則我真擔心他扛不住。」她知道,有時候流言蜚語是會讓人一輩子頹廢不堪的。
到了晚上,仲平知道了這件事,真想一腳踹死叔昌,幸好被招嫌和櫻娘拉住了。招娣勸他道:「你的別再怪三弟了,三弟這一日已經被罵得夠慘了,還挨了大哥一掌,到現在那紅紅的指印還留在臉上的。」
仲平氣咧咧地說:「要我是大哥,就不只是打他一巴掌的事,我得打斷他的腿!」
「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招娣見叔昌連晚飯都不敢吃了,就一直勸著仲平,總算把他勸住了。叔昌最終在櫻娘與招娣的安撫下,過來吃飯了。
次日一家人吃了算得上比較地道的臘八粥,也去墳上拜了爹娘,叔昌不停地磕頭,又哭著賠罪,可是足足耗了一個時辰,心裡才算輕快些。
眼見著到了年關,家裡開始準備著年貨。伯明和櫻娘這幾日也在商量著該找哪位媒人去錢家提親,還要找人對生辰八字,看哪一日適宜將銀月接過來。
他們盼著錢秀才不要為難他們,希望叔昌迎娶銀月這件事能順順利利,也盼著招娣生孩子能順順利利,因為再過幾日,招娣應該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