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

  「我們……真的成親了?」衛斂還是不敢相信他和姬越成婚的事實。

  姬越道:「早朝都讓你上過了,他們喚的那聲君上你也聽見了,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片面之詞不能讓人完全篤信,姬越乾脆翌日親自與衛斂一起上了回朝。

  當然,衛斂今日全程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姬越發號施令。

  大臣們也並未疑惑帝君的沉默,畢竟這兩位本來就是輪班制,君上可能就是想再多看陛下一會兒吧……

  不就是狗糧嗎?他們吃習慣了。

  金鑾殿上,百官俯首,山呼萬歲,衛斂看到很多熟悉面孔。除卻秦國的肱骨之臣,竟還不乏楚國的棟樑。

  天知道他看到趙氏一族與喬鴻飛時內心有多震驚。

  要知道在他的時代,他與姬越針鋒相對,手底下的大臣也都互相看不順眼。尤其是趙老將軍的孫兒趙榮,與秦國名將謝忱可謂是天天想著取對方項上人頭。

  如今他二人卻成了同僚,在朝堂上其樂融融,看樣子關係頗好,場面堪稱奇景。

  群臣參拜他與姬越,喊的都是「陛下萬歲,君上萬歲」,個個心悅誠服,未有半分勉強之色。

  衛斂已信了九分。

  他已經成了俘虜,姬越沒有必要再費這麼大手筆給他設局,請得百官聯合起來演一場戲。何況秦臣肯逢場作戲,趙榮與喬鴻飛也不可能配合。

  他的的確確是……與姬越成了婚。

  這個認知無比清晰,卻又讓人倍感不真實。

  他和姬越較量了七年,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結局。殺了對方坐擁江山,餘生不知後悔還是寂寥。又或者死在對方手裡,長眠地下,帶著至死不敢言的心緒。

  在種種猜想里,他從來都不敢想與姬越有未來。

  這個未來太好了,好得像是一場夢境。

  他們相愛成婚,兩國合併,共同治理,六宮無妃,還有了自己的子嗣……

  「所以……孤為什麼會懷有子嗣?」衛斂皺著眉頭求解。

  他可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本事。

  姬越本想解釋清楚這是他的侄兒,但見青年凝眉一臉糾結的模樣,突然升起一絲惡劣的戲謔念頭。

  好久沒見到這麼單純的衛斂了。

  他的阿斂是只狡黠又聰明的狐狸,只有狐狸忽悠人的份,姬越鮮少能哄騙到他,總能被輕而易舉的識破。

  而眼前這隻……還稍微嫩了些。

  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姬越玩心作祟,故意道:「江山不能沒有繼承人,你我又都不願意納妾,便千方百計尋來生子秘葯,讓你懷了太子。」

  男人生子天方夜譚,但考慮到連跨越時空這更天方夜譚的事都碰上了,衛斂竟沒有懷疑。

  衛斂啞了半晌,羞惱道:「為何是孤生?就不能是你生么?」

  姬越誠懇指出:「你是在下的,朕沒這個機會。」

  衛斂身形一滯,驟然想起他剛過來的時候,那身明顯的痕迹。

  他與姬越戰場上那麼多年都沒分出勝負,憑何到了床上就甘願在下了?

  雖說不過是個位置問題,生性高傲的衛斂還是覺得無端輸了一籌似的,咽不下這口氣。

  他這輩子過得榮光萬丈,自小便尊貴不凡,要比隱忍多年的衛斂更加張揚,心氣也更高。雖不敢想過與姬越有將來,潛意識裡卻一直不認為自己是下面的那個。

  乍然聽說自己是被壓的,衛斂立刻就不服了:「為何孤是……是下面的?」他怎麼會同意?

  姬越挑眉:「這就要問你了。」

  他們兩世的境況不同。秦王與楚王自然地位平等,旗鼓相當。他們俱是孤傲強勢的性子,想讓某一位臣服人下並不容易。

  可秦王與質子就不一樣了。

  這一世的衛斂一開始其實沒得選。

  姬越每每思及此處,便感到一絲心疼。

  衛斂說過他天生斷袖,卻從未提起上下問題。他們相遇之時,一為秦王,一為質子,後者侍奉前者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第一回過後,他們的位置就這麼確定下來了。

  但衛斂本身其實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他並不喜歡被人掌控支配。他是天生的上位者,無論在什麼方面。

  有回過程中姬越欺負過火了,惹得衛斂動了怒,反手就將兩人調了個位置,低聲警告道:「你別逼我討回來。」

  那一眼不復青年以往在床笫間的軟糯溫柔,反而充滿男人的侵略性。

  姬越當時愣了愣。

  他冷靜了一夜,然後很認真地問衛斂:「阿斂,你其實是喜歡在上面的罷?」

  衛斂詫異地看他:「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真的是胡思亂想嗎?」姬越輕聲問。

  「阿斂,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委屈自己,委屈一輩子。」他猶豫片刻,彷彿下了重大決心似的,「我可以遷就你,真的。」

  衛斂這回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我以前確實不曾想過我會是下位者。」衛斂說。

  這一句便叫姬越心臟都攥起來了。

  他下一句又說:「除你之外。」

  「我其實是個很狂妄的人,覺得衛斂天下第一,沒有人可以在我之上,也不覺得我會愛上誰。可遇見你以後就不一樣了。從身到心。」衛斂俯身輕快地吻了吻他,「姬越,你征服我了。」

  「所以,」他輕輕笑起來,「不要想這麼多了。」

  唇上的柔軟讓姬越成功失神一瞬,原本緊張歉疚的心顫動一瞬,悄悄地開了花。

  —

  ……當然,這些細節,姬越是不會和現在的衛斂說的。

  他只要意味深長說一句「這就要問你了」,眼前這個尚未經過人事的衛斂便自動腦補出一堆畫面,然後成功自己被自己羞恥到。

  比如——

  秦軍營帳中,他潛入敵營查探,不慎被姬越當場發現。眼見姬越要叫人來將他拿下,情急之中除下盔甲,施美人計,以身誘之……

  再比如——

  姬越將他抓回秦王宮后,他為逃離王宮,帶傷引誘對方……

  青年身子輕輕抖了抖。

  他一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他清楚自己的不擇手段,但在他那些手段里,從來沒有考慮美人計。

  若他不喜歡姬越,倒也不介意用用這個法子,反正也不走心。

  ……可他是喜歡他的。

  反而不敢用,怕玷污了這顆真心。

  江山百姓都是他應盡的責任。他身上除了這顆心沒什麼能給姬越的了,可就連這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出去。

  衛斂白皙的臉龐染上薄紅:「孤如何知道!」他又沒有經歷過!

  姬越饒有興緻道:「朕怕說出來,你這張臉要更紅了。」

  衛斂說:「已經很紅了!」

  姬越:「噗……」

  姬越這聲毫不掩飾的笑成功讓衛斂神色更僵。

  他按捺下來,繼續問:「那孤是如何與你坦白,心意共通的?」

  他跟姬越之間幾乎是個死結,究竟是怎樣解開的?

  姬越輕嘆:「你實在是太強了,最後也沒分出個結果。打累了,不打了,乾脆就在一起湊合過了。」

  衛斂:「???」

  就這???

  「你不要騙孤。」衛斂沉聲,「孤豈是這樣的人。」

  「不好糊弄啊。」姬越當著人的面輕聲嘀咕,「那朕再編一個。」

  衛斂:「……」

  衛斂殺人的心都有。

  他怎麼會和這個人成親!

  「朕可以告訴你。」姬越不動聲色地打探對方更深的底細,「你先說說我們的過去罷。時隔多年,朕有些記不清了,有點想追憶往昔。」

  衛斂漠然垂眸:「追憶你如何追殺了孤六次嗎?」

  姬越有些歉疚。

  雖然干出這混賬事的並不是他,但想想還是很微妙。一想到被追殺的衛斂彷徨無助的模樣,姬越想要自殺的心又蠢蠢欲動。

  那個姬越聽起來如此不是人,又能對突然過去的阿斂好到哪兒去?

  姬越開始焦慮了。

  他沒忘對眼前這個飽經滄桑的衛斂致歉:「抱歉,朕……」

  衛斂又不在意地笑道:「沒關係,孤追殺了你七次。比你還多一次呢。」

  姬越:「……」

  他多慮了,衛斂在哪個世界都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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