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
畫舫內閣。
邀月姑娘一曲舞畢之後並沒有返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著華麗舞服,獨自一人到了內閣。
這裏有一座小別院,外麵鶯歌燕舞,這別院內倒是清靜的很。
院中有一方石桌,一人獨坐。
桌上有一壺美酒,一人獨享。
飲酒男子麵容俊朗,一襲青色長衫,手中拿著一根木筷,輕輕的敲打著桌上好些個盛酒不均的酒杯。
整個院中都是叮叮當當的脆響。
“奴家見過柳公子。”
邀月來到男子麵前,眉眼下垂,不敢直視,隻是微微欠身行禮,等待著對方的吩咐。
“畫舫上來客人了?”
“是。”邀月微微點頭:“應該是汴京城來的大人物,是乘坐那艘‘牡江月’來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不簡單?”柳永微微皺眉,停下了手中敲打酒杯的動作,沉聲道:“也就是說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王媽媽去打探過,但那位張大人的口風很緊,半點不肯透露。”
“那你就親自去。”柳永開口,一邊說一邊敲了敲桌上的酒壺:“把這個拿去敬客人吧。”
“是,奴家告退。”
“等等。”
“柳公子還有什麽吩咐?”邀月端著酒壺,輕聲詢問道。
“給你提個醒。”柳永起身:“畫皮之術需要以普通人精血溫養不假,但最近你的動作太頻繁了。”
“以往在周邊小村落設置天女石像也就罷了,如今居然直接在畫舫上下手,不怕被人發現?”
“公子,奴家隻是……”
“不用跟我解釋。”柳永直接打斷了邀月的話,語氣依舊平靜道。
“飲血之術終會成癮,我能理解,你以後會不會成為一個靠吸食人血為生的怪物我並不關心。”
“但這段時間是河裏那位老朋友的重要日子,若是敢在這段時間給我弄出幺蛾子,引來一些麻煩人物……”
“公子放心,奴家知道分寸,不會亂來的。”
“知道就好,去陪那位汴京來的大人物吧。”
“奴家告退。”
邀月再度欠身行禮,離開了別院。
院中隻剩下柳永一人,獨自望月,獨自感歎:“千年惡蛟,妄圖化龍,就不怕千載罪孽盡數爆發嗎?”
院中來回踱步,再過了片刻,二度感歎:“罷了,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幫你一回吧。”
言畢,抬手。
一曲青詞落,文墨化作一抹流光入河底,成了一道丹青屏障。
……
包廂中。
四人對坐飲酒,忽聞叩門聲。
張臻立刻起身前去開門,門外果不其然便是之前獻舞的邀月姑娘。
此時的邀月已經褪去了華貴的舞服,換成了一身青白配色的長裙,手裏端著一壺酒。
看到張臻開門的時候微微欠身道:“奴家見過張大人。”
“邀月姑娘,快快請進。”張臻也是笑臉相迎,帶著邀月入席。
“見過三位公子。”
邀月看著桌上的三位,先是被李秀那張臉吸引了一下,但再接著卻是將目光放在了黃不虧身上。
李秀與錢縉的打扮都是富家公子無疑,但這黃不虧一身破舊的黃色道袍,怎麽看也不是尊貴顯赫之人。
可他能登上這“牡江月”,偏偏又說明了此人的身份不俗。
邀月的第一印象便是道法高深的修行者,這種人雖說其貌不揚,但一身術法神通,便是柳公子口中的那一類麻煩人物。
“邀月姑娘,請坐。”
錢縉倒是彬彬有禮,頗有風度的起身相迎。
黃不虧則是看著邀月上下打量,嘿嘿一笑,跟旁邊的李秀小聲說道:“公子,這身段真不錯啊,頗有幾分桃花劫的樣子啊。”
“滾蛋。”
“邀月姑娘之前的‘桃花瑤’本公子看了,曲子倒是不錯。”李秀語氣平淡道:“應該是那位名滿江南道的柳詞人所作吧?”
邀月聽到“柳詞人”三個字,下意識的楞了一下,接著恢複了神態開口道:“公子好眼力,的確是柳公子所作。”
“錢兄仰慕柳公子的此曲,不知邀月姑娘可否引見一番啊?”
“這……”邀月猶豫了一下,歉意道:“實不相瞞,這位柳公子的行蹤奴家也不得而知。”
“這樣啊。”李秀微微點頭,並沒有繼續計較,隻是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坐吧。”
“今日是張大人做東,本公子也能與姑娘相見也算是走了後門。”
“公子哪裏話,能與公子同席而坐是奴家的福分。”
邀月莞爾一笑,倒了一杯酒,輕聲呢喃道:“奴家敬公子一杯。”
她可還記得自己的主要任務,得先弄清楚這個有資格乘坐“牡江月”的年輕人是何身份才行。
眾人舉杯。
共飲一杯後,邀月朝著李秀走去,欲為李秀再滿一杯,可就在距離李秀三步距離時突然停下了。
此時李秀身邊的那隻赤瞳白虎正死死的盯著邀月,陣陣低吼,滿是敵意。
邀月一愣,看著這隻通靈白虎心中有些不安,語氣嬌嗔道:“公子,這白虎嚇到奴家了。”
“哦?”
李秀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白虎的腦袋,邀月姑娘放心,擋桃花不傷人。”
“它叫擋桃花?好有意思的名字。”
邀月微微一笑,想要再往前靠,卻看見這白虎似有殺機顯露,仿佛在警告自己,再靠近便要直接撲殺而來。
“還行吧。”
李秀語氣平淡,但對於這位名震江南的邀月姑娘卻是多了幾分防備。
擋桃花是通靈之獸,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有敵意,除非是感覺到了對方有什麽問題。
“看公子衣著不凡,聽說王媽媽說公子是從汴京來的?”邀月就在李秀三步之外的地方,輕聲問道。
倒是沒有太多的試探,而是直接發問,反而不會讓人覺得別有用心。
“嗯,的確。”
“聽說皇城之都物華天寶,比起江南道更有一番風味。”邀月暗自幽歎:“奴家這輩子怕是無緣得見了。”
“邀月姑娘想去汴京?”
“算不上想去吧,隻是想看看別處的風光,公子從汴京來,能否給奴家說說這汴京城的風貌?”
“汴京城啊……”
李秀想了想,大概猜出的對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探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索性便將計就計。
“說實話,本公子雖然在汴京城生活的十餘載,但大多數時候都呆在府中。”
“這汴京城不比江南道自由,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像甜水巷這種地方更是隻能偷偷摸摸的過去。”
話說至此,邀月臉色微變,心中有了盤算。
在汴京城,甜水巷這種地方便是官家子弟也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入,都是賣藝的淸倌,並非園子裏那些見不得人的皮肉勾當。
至於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更應該是無稽之談,偌大的皇城帝都,名流權貴數不勝數。
即便是地方的封疆大吏,去了汴京也就泯然眾人矣了。
當然,世事物絕對,有一種人便是其中的例外——皇族之人。
隻有皇族中人,代表了皇家的顏麵才會時時刻刻有人保護,才會被禁止進入甜水巷這種地方。
“公子莫非是皇族……”
“咳咳!”
不等邀月問出來,旁邊的黃不虧立刻戲精附體,一副道門真人兼大內總管的派頭冷聲道:
“殿下出行,身份行蹤需要保密,邀月姑娘的問題有些多了。”
“公子恕罪,是邀月唐突了。”
邀月欠身行禮,自斟一杯,柔聲歉意道:“奴家自罰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