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畫舫。
房間內。
一女子坐於梳妝台前,青絲垂下,身姿窈窕,著一身華貴的舞裙,皆是江南頂尖秀女的手藝,以金絲銀線勾勒,繪灼豔圖紋。
妖嬈盡顯,媚態有餘。
美背外露,膚若凝脂,單看這背影便已是人間絕色。
“邀月姑娘,要開始了。”
有人輕輕敲門,這是第九畫舫的侍女。
一般花魁登場,在閨閣中的沐浴更衣都是由這些侍女服侍著完成。
但這位邀月姑娘卻有些不同,她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化妝,她的房間也不允許這些侍女們進入。
“知道了。”
女子應答,此女便是邀月了。
隻是比起人前那張絕美誘人的麵容,此時出現在銅鏡中的卻隻有一張沒有五官,血肉模糊的臉龐。
恐怖駭人。
隻見邀月從梳妝台中取出了一張裁剪好的人皮,剛好與她臉龐一般大小。
素手輕撚,將人皮覆於麵上,將那恐怖的血肉覆蓋,幾番調整之後……
最終人皮居然與臉上血肉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一張嶄新的容顏,竟絲毫看不出破綻,單是這一點便要遠勝江湖中的萬般易容之術。
人皮覆臉之後,邀月開始為自己描眉……
門口的小侍女不敢催促,隻得是乖乖的侯在門口。
差不多一炷香之後。
邀月這才慢慢收起了所有畫筆,之前銅鏡中恐怖的血肉模糊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絕美豔麗的佳人容顏。
此等容貌,評花榜眼,已然是不足為奇。
“走吧。”
房門打開,女子身上一抹淡淡的幽香散開。
素手微抬,任由著門口的侍女扶著自己朝著畫舫外走去。
……
“公子,前方船舶密集之地便是第九畫舫了,看著情況應該是邀月姑娘馬上要出閣了。”
張臻指了指前方一艘紅燈高懸的船舫。
周圍停泊了大大小小不少的船舶,其中有兩艘上等船舫,算是這秦淮河中僅次於“牡江月”的存在。
“那旁邊的兩艘是誰家的?”
“回公子的話,左邊那艘是通州都護府柳都護家的公子,柳京唐。”
“右邊那艘是泰安城孫郡守家的小外甥,孫長鳴。”
張臻開口介紹道,這些來市舶司租賃的都是上等船舫,便算是他的大客戶了,張臻作為市舶使自然是清楚背景的。
“泰安城郡守?孫堂祿?”
李秀倒是聽到了一個有些耳熟的名字,沒記錯的話當初在泰山上遇到秦會之勾搭的那位孫小姐。
應該就是泰安城郡守府的大小姐,孫堂祿的親閨女孫嬌嬌。
這會兒又冒出了個小外甥,倒是有意思啊。
“正是,孫郡守家中隻有一個獨女,並無男丁,所以郡守大人對於他這個小外甥也是極為疼愛。”
張臻開口解釋道,這孫堂祿乃是楚江王身邊的紅人。
李秀可以隨意的直呼其名,但他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喚一聲“郡守大人”。
“嗯,走吧,去那第九船舫上看看。”
李秀正欲走動,突然被張臻叫住:“公子,在這裏便可以看見第九畫舫的風光了。”
“待會兒邀月姑娘會在畫舫上舞曲,那些圍觀之人最後都會先返回自己的船舫上,屆時會以畫舫形成‘眾星拱月’的形式。”
“這樣啊,本公子若是想聽那邀月姑娘單獨舞一曲呢?”
李秀靠在甲板的欄杆上,從張臻手中端著的果盤裏拿了一串葡萄,一副風流不羈的姿態開口道。
“若是公子需要,下官去聯係畫舫的媽媽,到時候單獨請邀月姑娘登船一敘。”張臻小聲道。
“哦?上門服務?”李秀笑了笑:“這麽給本公子麵子?”
“我可聽說這位邀月姑娘現在火的很,這麽多王孫公子來此,不會到時候讓人截胡了吧?”
“公子放心,下官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沒有差錯。”
張臻保證道,若是尋常人,別說讓姑娘上門了,便是你想要去姑娘閨房聽人獨奏,也是需要砸不少銀子。
至少要以財力壓過在場的所有貴胄子弟才能有機會。
但這些貴胄子弟都是要麵子的人,尤其是在美人麵前更是如此,豪擲千金也絲毫不覺肉疼。
於是每一次的價格都會被炒到頂天的高,想要勝出,財權兩者,缺一不可。
但張臻之所以敢打包票,自然是因為李秀的身份擺在這裏,三爪金龍令一出,論身份在場誰人敢說半個不字?
遙憶當年楚江王趙淳下江南之盛況。
整個秦淮河的美人都出來的,兩岸燈紅酒綠,那些自負清白的花魁淸倌也是紛紛獻媚。
也就虧得這位楚江王算不上好色。
否則便是這十二畫舫的魁首盡匯‘牡江月’也不足為奇。
“那倒不用,來者是客,本公子也是要遵守這秦淮河規矩的,等結束之後有勞張大人領我們過去一趟了。”
李秀說著,看了一眼‘牡江月’上幾間點著燈火的房間。
這要是把姑娘們帶到船上,小師妹和小師叔倒還好,萬一讓慕白師弟知道後一不小心走火入魔破了他的純陽之身。
那回宗門的時候,掌門師叔豈不是要一劍劈了自己?
“是,下官這就先去打點一番。”
張臻躬身拱手,行了一個禮之後,這才慢慢退下。
此時的‘牡江月’已經在畫舫旁邊停下,如果說現在是以“第九畫舫”味中心呈‘眾星拱月’之像。
那‘牡江月’便是其中最大最亮的那顆星。
便是旁邊的兩艘上等船舫也不敢靠近,之前他們倒是差了下人前來打聽情況。
畢竟能動用‘牡江月’那說明上麵的白發男子絕不是普通人。
隻是差來的下人都被張臻一一攔了下來,給這些人的回答也隻有簡單的幾個字:汴京來的大人物。
“公子,嚐嚐這個?”
黃不虧此時正抱著張臻送來的桂花純釀喝著,這是從第十一畫舫買來的,可以說是整個江南道最正宗的桂花酒了。
李秀伸手接過其中一個杯子,一飲而盡。”
“的確是好酒,醇厚香甜,入喉仍留桂花餘香。”
“味道少了幾分韻味。”錢縉也是接過一杯,這味道和爺爺入儒聖當夜,爺孫兩人喝的那壇桂花純釀相比,還是差了些風味。
“哦?錢兄以前嚐過?”
“爺爺書房裏有一壇當年的桂花純釀,許是放置的時間更長,韻味倒是更加醇厚一些。”
“咚!”
“咚!”
“咚!”
突然,三聲沉悶的鼓聲傳來,打斷了三人的對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朝著中間第九畫舫的舞台上望去。
舞台上。
畫舫的樂師們已經開始了吹奏,之前的三道鼓聲隻是前奏,緊接著便是悠揚的樂舞之音傳來。
雖然第三畫舫的曲被稱為一絕,但並不代表其他畫舫的樂師就是酒囊飯袋。
樂舞聲起,眾賓屏氣凝神。
有三千桃花瓣自空中綻放,伴隨靡靡之音,飄然落下。
粉紅色的花幕中,有一女子身著舞衣,容貌驚豔,身段婀娜,自現身之時起。
整個秦淮河,仿佛都成為了她的天地。
“小女子邀月,今獻舞一曲。”
“舞曰:桃花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