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鎮守西北門戶三十載。
“怎麽了?”
姚負並未掀開車簾,隻是聽到外麵一陣喧鬧,開口詢問道。
“遇到了這寶瓶鎮的滾刀肉,我斬了他們其中一人的手臂,現在有些麻煩了。”
韓天狼微微皺眉道,此時手中刀尚未歸鞘,刀尖尚有鮮血滴落。
“聽這些人言語中,這寶瓶鎮還有其他官員?”姚負輕聲問道。
“嗯,這寶瓶鎮有一座為王朝皇家製造瓷器的官窯,應該是有朝廷的官員前來驗收,萬一是譽王的人就有些麻煩了。”
“有把握殺出去嗎?”
“啊?”韓天狼一愣,他沒想到姚姑娘這溫婉的性子,居然冒這麽一句話出來。
這裏圍著的人足足三十有餘,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隻是心思極壞,專做這些訛人的勾當。
若是他殺出去的話,一人一刀足以,但恐怕會出現一片血腥場景。
“不敢殺人?”姚負接著問道。
“不是……”
“你若是狠不下心來,今日死在這裏便是我們,即便不死,他日你去了邊境之地,在北莽鐵蹄之下依舊難以幸免。”
姚負的語氣很輕,讓人聽不出喜怒。
“好。”
韓天狼點了點頭,直接出刀將一名最近的百姓劈成了兩半,鮮血飛濺沒有絲毫留情。
這也是之前混在人群裏,一起圍著韓天狼和那中年寡婦一起想要訛人的小鎮百姓。
眾人驚詫,這次是真的開始紛紛散開,看著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不敢再靠近馬車。
他們沒想到這個外鄉人居然這麽狠辣,之前砍了屠夫半截手臂也就罷了,這次居然直接殺人。
這就好像訛人錢財的老人家,遇到了一腳油門踩到底的暴躁司機。
“你們……你們別躲,快攔著他啊,讓他走了大家就什麽都撈不著了!”那名中年寡婦開口喊著。
但自己確是遠遠的躲在攤位後麵,一點不敢靠近。
“圍上去,圍上去!”
眾人紛紛呐喊,但腳步卻都是各自後退,紛紛想要將周圍的人推上去阻攔馬車。
突然。
一隊官兵小跑而來。
那名中年寡婦立刻上前高聲道:“大人,這裏有外鄉人持刀殺人,還請大人做主啊。”
一隊官兵分列,眾人紛紛朝著最深處的官轎跪拜而下。
而裏麵坐著的,是從京城來的大官,沒有品階,但卻不容任何人小覷。
原因無他,此人來自王庭司禮監。
“什麽事啊?鬧哄哄的,吵的雜家頭疼。”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轎中傳來,隻是說話之人並未下轎,而是一位地方官員上前開口問道:
“這是怎麽回事?”
“大人,那人持刀行凶,當街砍殺,我們都是證人啊,那裏還有血跡。”中年寡婦指著韓天狼開口道。
那名地方官員朝著車轎上的韓天狼看去,此時的韓天狼手中刀仍在滴血,而馬車旁的那具屍體則是最好的罪證。
幾乎是一眼便可判斷,的確為韓天狼持刀行凶殺人。
“好大的膽子,公公今日來寶瓶鎮視察官窯,爾等居然敢當街行凶,以血氣衝撞了公公,來人,將他們拿下!”
周圍的官兵立刻準備出手。
韓天狼麵色凝重,這些普通百姓的圍堵他能殺出去,但麵對二十餘名官兵的圍殺,他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而且就算自己能殺出去,後麵還有目盲的姚姑娘。
“姚姑娘……”
“來人應該是個太監,你直接問問他們,一個閹人也敢放肆?”姚負輕聲道。
韓天狼聞言,立刻朗聲轉述:“區區一個閹人,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大膽!”
“好大的膽子!”
第一聲來自那名地方官員。
第二聲則是轎中那位麵白無須的太監親自走了下來,看著馬車上的韓天狼,眼神冷冽。
他平生最痛恨的便是“閹人”二字。
這也是大多數太監心中的一道傷疤,豈能任由他人隨意揭開?
“給我抓活的,雜家要將他給千刀萬剮了!”
“將這個扔給他看看。”姚負將那塊李慕白贈與的令牌取出,稍微掀起一些車簾遞給了韓天狼。
韓天狼接過,看著那名太監冷聲道:“既然是宮裏閹人,應該認得這個吧。”
說吧,令牌被直接扔在了那名太監的腳下。
旁邊的地方官員倒是十分殷勤的將令牌撿了起來,掃了一眼,看到上麵隻有一隻巨蟒和一個“靖”字。
不是金龍,自然也就不怎麽放在心上了。
直言道:“拿個破令牌連龍都畫成了蟒,也想糊弄我們?拿下!”
“等等!”
這名太監見到令牌之後卻是臉色一變,接著從那名地方官員手中雙手接過令牌,仔細的查看起來。
質地,邊角,圖案,似乎是在辨別這令牌的真偽。
在確定了一番後,揮手示意這些官兵撤開,看著馬車上的韓天狼試探性的問道:“閣下從各處而來?”
姚負輕聲道:“廣陵。”
韓天狼隨即朗聲言:“廣陵!”
此二字一出。
之前還尊貴萬分的太監瞬間朝著馬車車轎重重跪了下去,就如同見到了宮中貴人那般磕頭道: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世子殿下,求世子殿下恕罪。”
世子?
那名地方官員也是一愣,沒反應過來。
不過多年的為官經驗告訴他,這位公公都跪了,自己也應該跪。
於是,之前還盛氣淩人的一堆官兵也跟著跪下。
他們不清楚馬車上的人身份,但聽到這位公公說了“世子殿下”,也便跟著恭敬道:“參見世子殿下。”
“簡單問一下他們的身份,隨後讓他們隱蔽我們的行蹤便可,其他的不要節外生枝。”姚負輕聲道。
這塊令牌不同於皇家的金龍令,這是廣陵王李靖的私令,持令牌者如廣陵王親臨。
“你是哪一宮的閹人?”韓天狼冷聲道。
“回大人,奴才常福,是司禮監的太監,這次是大公公讓奴才來寶瓶鎮,主要是為了查看這一帶的官窯燒製情況。”
名為常福的太監連忙躬身將,彎著腰雙手捧著那塊令牌,交換給了韓天狼。
此時對於“閹人”這個稱呼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怒意。
他身在大內,但因為是司禮監這個特殊的地方,對於王朝內一些小道消息還是知曉的。
其中一件事便是廣陵王李靖嫡長子離開廣陵道,聽說是四處遊曆,但具體的行蹤並不確定。
而此時這塊廣陵王李靖的私令出現,車廂中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明了了。
“今日之事,莫要聲張,明白?”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太監常福連忙點頭道,不敢有半分忤逆。
這些王侯世子遊曆時的行蹤需要隱蔽,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尤其對方才是戰功彪炳的廣陵王的嫡長子。
若是因為自己泄露的世子行蹤,讓那些與廣陵王有仇之人尋到了世子殿下的蹤跡,那他的下場絕比千刀萬剮還要難看。
“請問世子殿下,這些人應該如何處理?”太監常福看了看周圍的寶瓶鎮百姓,開口問道。
“算了……”
“都殺了。”姚負壓了壓聲音,冷聲道。
韓天狼一愣,但也沒有當場質疑,隻是開口冷聲道:“一個不留。”
“是。”
“世子殿下饒命,世子殿下饒命啊。”
“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殿下饒命啊。”
周圍這群訛人的百姓聽完這四個字,哪裏還能站得穩,都紛紛跪在地上看著馬車上的韓天狼磕頭求饒。
可惜,馬車一騎絕塵。
隻留下寶瓶鎮上一片屠殺的場麵……
馬車上。
韓天狼麵色依舊凝重,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又沒有說出口。
“韓公子有話想問我?”姚負主動開口道:“可是想問為何要殺光他們?”
“是。”
“那太監知道規矩,不會透露我們的位置,但那些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死,我們的行蹤很快就會被查出來。”
姚負淡淡一笑道:“很冷血對吧,韓公子知道這叫什麽嗎?”
“叫什麽?”
“這叫權利,因為權利,所以那名在地方官員眼中已經是不敢得罪的司禮監小太監,在我們麵前才會這麽卑躬屈膝。”
“但這份權利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這塊令牌給的。”姚負將那塊廣陵王私令收回袖中。
“就和慕容長風死了,我隻能逃命西北一個道理。”韓天狼笑了笑開口道,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對。”
“真是個害人的東西。”
“這得看韓公子怎麽理解了,權利這東西可好可壞,韓公子想要這樣的權利嗎?”
“我?”韓天狼笑了笑:“想肯定想,回去之後老爹也能跟著威風八麵,隻可惜我現在能保命就不錯了。”
“其實我有辦法讓韓公子得到這樣的權力,韓公子感興趣嗎?”姚負繼續問道,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什麽權力?和那位廣陵王一樣的權力?”
“可能比他更大,也可能差一些,廣陵王統帥廣陵道十萬水軍,數量不算王朝之最,但在軍中威望極高,軍方各處都有他的暗手。”
“至於韓公子,統帥邊關三十萬大軍,這個權力韓公子以為如何?”
“姚姑娘別打趣我了。”韓天狼一邊擦著刀上的鮮血一邊開口道。
“韓公子以為我在玩笑?”姚負語氣平靜的問道,不等韓天狼回答便有接著開口道:
“玩笑就玩笑吧,不過有一番話還是得和韓公子說清楚。”
“今日這寶瓶鎮的一場殺戮是大因果,我之前背負了一些因果眼瞎了,所以也不介意幫韓公子將這段因果也一並擔著。”
“隻是想要請韓公子答應姚負一件事。”
“姚姑娘請講,姑娘於我有恩,盡管開口便是。”韓天狼拍了拍胸脯道。
“韓公子以後有兩條路。”
“若是隻為避難,去了邊關之後你我便各自分別,當然我會給公子幾個錦囊,應該有辦法保住公子的性命。”
“若是公子想要有一番作為,想要得到那足以匹敵皇權的權利,姚負願意為公子謀劃,隻是需要公子答應:
他日若能執掌西北三十萬鐵騎,不可以此為自身依仗逐鹿中原,須得坐鎮西北,為中原大地鎮守西北門戶三十載。”
“自掌權之日起,一日不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