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各位，準備好膜拜了嗎？
“這些就是進入鬥詩會決賽的人選，請各位稍坐準備，鬥詩會馬上繼續。”
一名女婢開口念著名單上的名字，這些就是憐香姑娘之前聽完第一輪鬥詩之後評點出來的晉級者，隻不過清一色都是靠著買詩參賽的公子哥，沒什麽真才實學。
坐在青木桌前的崔憐香，姿態依舊端莊，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卻是不怎麽舒服。
她來做這個泰山鬥詩會的裁判，目的是想見識一些通州士子的風采，可這一個個全是買詩而來的公子哥，有些連提前抄好的詩文念出來都會出錯，實在是讓她大失所望。
不過這些公子哥可就不管這麽多了，他們所圖不同。
晉級的各自歡喜，暗道一聲自己眼力不錯，之前買詩的錢沒白花，淘汰的則是萬般無奈，隻能是心中罵一句賣詩的讀書人什麽狗屁玩意兒。
“我可以參加嗎？”
李秀突然走了出來，看著青木桌案前的崔憐香開口問道。
“嗯？”
崔憐香愣了愣，她之前有關注過李秀這邊，當然也是因為聽說錢家少爺錢縉的才名，所以多看了兩眼。
“這位公子，鬥詩會已經進行到了第二輪，按照規則是不能……”旁邊的女婢開口解釋道，不過看見李秀容顏之後還是忍不住心中小鹿亂撞，有些不忍拒絕。
“哪來的東西，連鬥詩會的規矩都不知道就來湊熱鬧！”
“就是，之前初賽的時候上哪去了？現在想過來撿便宜，哪有這麽好的事？”
“沒有嗎？”李秀看著那幾名囂張的公子哥，微微一笑反問道。
“屁話，當然沒有，你以為你是誰啊，這泰山鬥詩會的規矩，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
話還沒說完，這幾名淘汰之後脾氣暴躁的公子哥就都齊齊閉嘴了。
原因隻有一個，他們看見一隻眼眸赤紅的白虎從李秀的身後走出，朝著這他們打了個哈欠。
“你……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這裏是泰山，你敢縱虎行凶……你……”
“這位公子，話可不能亂說，李某與這白虎素不相識，它餓了想吃東西，我也攔不住啊。”李秀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奈。
眾人瞬間滿頭黑線。
這特麽虎頭都在你腿上亂蹭了，你說你們素不相識？
“那麽……各位應該沒有什麽異議了吧？”
無人應答。
“憐香姑娘，這鬥詩會本就是咱們大家相互探討詩文的盛會，既然這些同窗都沒有異議，我現在加入應該也不算違規吧？”李秀看向青木桌案前的崔憐香問道。
“這……”崔憐香有些猶豫，按照規矩應該是沒有參賽資格了。
“姑娘，這位李公子說的有道理，加一個人說不定後麵的鬥詩會更有意思。”旁邊眼冒桃花的女婢小聲道。
“是啊，這位公子看起來還挺有文采的，與那些抄詩的公子哥大有不同。”負責記錄的女婢也跟著說道。
崔憐香考慮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既然諸位公子都沒有意見，那李公子便一同參加第二輪的鬥詩吧。”
現場一片嘈雜，眾人直視這為白衣白發的年輕公子哥，以前沒見過，想來應該是外地人，一個外地人居然敢在我們通州的土地上這麽囂張。
“吼！”
一聲虎嘯。
嘈雜的現場瞬間安靜，算了，咱們大人不記小人過，給這外鄉人一個麵子，彰顯我通州本土兒郎的膽色。
“好了，第二輪鬥詩會開始，諸位誰先來？”崔憐香在青木桌案上輕輕擺弄，水袖輕扇，有一絲清香飄出，於整個泰山之巔彌漫。
眾人深吸一口，頓覺心曠神怡。
“我來！”
其中一名衣著光鮮的公子哥走出，手中拿著一遝白紙，這已經是懶得自己去背了，直接讓人將買來的詩文抄錄在紙上，張口就來。
“好！”
一陣掌聲。
簡單的四句詩，算不得驚豔，但也有些韻味了，周圍的這些公子哥雖然平時不學無術，但家族中還是有專門的老師講授，大概也能聽得明白。
“承讓，承讓。”
那名公子哥收回白紙放入袖中，此時崔憐香身邊的女婢已經開始抄錄，不過是個人都能聽出這就是找人買的。
隻是無人點破，念詩之人自負才高八鬥，圍觀之人昧著良心鼓掌奉迎。
躁動不安的座上客，自以為是的表演者，莫過於此。
“下一位？”
“我來！”
又是一人登上，先朝著周圍拱了拱手，算是提前謝謝大家的捧場，這也算是這群公子哥之間的心照不宣了。
大家都是買來的詩文，誰也別看不起誰。
反正上去之後一通念完，周圍人鼓掌捧場即可，至於詩文好不好，能不能入憐香姑娘的發眼，這個另算。
李秀確定了自己的名額之後也是重新返回坐下，並沒有著急上去顯露頭角，而是靜靜的看著這些人念詩。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先讓這群人鋪墊好了，自己再上也不遲。
“真是有辱斯文！”旁邊錢縉突然低聲罵道。
李秀一愣，就聽見那人口中所念詩中最後一句：“春宵玉被床帳暖，願攜伊人共枕眠。”
念完之後，那人自己似乎也愣住了，呆在原地一臉懵逼，想必是之前買詩的時候沒有看仔細。
“咳……”崔憐香也是輕咳一聲，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頓時，滿場哄笑。
這名公子哥也是立刻將手中的白紙揉成一團塞進了袖中，一溜煙的跑回了人堆裏。
“李公子，既然中途加入，不打算上來露一手？”崔憐香看著錢縉旁邊的李秀輕聲問道。
她對這個中途加入的白發公子哥還是挺有興趣。
也不知道是因為李秀這張俊俏臉龐太過少見，還是因為知道些錢縉的才名，認為李秀能和錢縉相談甚歡，才學應該也不差。
“我？”李秀笑了笑，語氣平淡道：“我若是上了，恐怕後麵就沒人敢接了。”
“什麽！”
一石激起千層浪，之前還想這看在白虎的麵子上不和李秀計較的公子哥們瞬間又躁動了起來。
“沒人敢接？我看你是沒膽量上來念吧，胸無點墨就別在這裏賣弄。”
“就是，還想要占第二輪的便宜，現在給你這個機會，你敢上來說嗎？”
若是放在平時，這群公子哥早就帶著惡奴上陣了，可注意到在李秀身後充當靠枕的白虎，最終還是決定嘴炮兩句就好。
“李兄。”
“嗯？”李秀聽到錢縉的聲音，往旁邊一看，就看見了錢縉那充滿鼓勵期待的眼神。
仿佛再說：李兄，就是那首詩，拿上去錘爆他們！
“行吧，既然諸位有所求，那我李杜今日便獻醜了。”李秀起身，正值秋風過，白發隨風起，盡顯風流態。
“李公子可以開始了。”
“不著急。”李秀擺了擺手，看著崔憐香開口道：“之前那種詩文李某實在是看不上，唾棄至極。”
說著，朝著之前混入人群的公子哥看去，那人不敢與之對視，隻得一退再退。
“奈何自身文采實在太過出眾，萬般詩詞類型樣樣精通，實在不知該做何選擇。”李秀苦惱道。
眾人：“……”
“不如請憐香姑娘隨意出題，李杜來應答如何？”
“哦？”崔憐香倒是沒想到李秀會提這個要求，頗為好奇的問道：“李公子這是打算即興作詩？”
“正是，請姑娘出題。”
“既然如此，那便有勞李公子以這泰山為題目作詩吧，會不會太為難公子？”
“這有何難，小事爾。”李秀隨意揮了揮衣袖，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這裏是泰山之巔，讓你即興出題除了泰山你還能想出什麽題目？心理學滿分！
退一萬步說，就算崔憐香選擇了其他題目，李秀也是絲毫不慌的。
畢竟唐詩三百首，指哪打哪。
“姑娘可記好了。”
“公子開口便是。”旁邊的女婢微微點頭，筆墨已經備好。
李秀閉目，任憑泰山之巔的秋風吹拂在身上，白發攜白衣齊齊飛揚，絕巔之上，仿佛隻此一人。
一步踏出，目眺遠方出言五字，曰：“蕩胸生層雲。”
眾人順著李秀的目光望去，正是這被稱為泰山一絕的泰山雲海。
第二步緊接著踏出，李秀抬頭仰望天際，曰：“決眥入歸鳥。”
眾多公子哥眉頭緊鎖，負責記錄的那名女婢一臉激動，坐在青木案前的崔憐香也是微微點頭，深感此意。
第三步踏出，李秀目光尖銳橫掃眾人，白衣身姿傲人而立，宛若天上仙人降世，一言而出十個字：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刹那間。
整個泰山之巔，鴉雀無聲。
隻聞飲酒者金樽落地，隻見執墨者提筆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