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過分耿直唐侍郎
次日。
“啊！”
一聲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驚飛了一樹早起準備吃蟲的鳥兒。
刑部尚書府西廂院，魏武從第十三房小妾的床上醒來，第一眼便看見了床頭掛著的“血書”。
“老爺，這……這是什麽啊？”
魏武微微皺眉，伸手取下了粘在床頭的“血書”看了看：
“救命！我被唐家大小姐綁架，請父親速將唐文龍安全放出天牢！另外再準備五百兩黃金贖我！再準備五百兩黃金贖我！再準備五百兩黃金贖我！”
潦草的字跡，魏武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自家兒子的字跡。
“老爺，少爺不會真的被綁了吧，綁匪要五百兩黃金呢”小妾在旁邊撒嬌道。
“五百兩，這臭小子想錢想瘋了！回頭看我不好好收拾他！”魏武開口就是一頓臭罵，說著就將這封“血書”撕了個粉碎。
“老爺萬一是真的呢，說起來少爺昨晚去了甜水巷，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呢”
“廢話！這臭小子去甜水巷哪天這麽早回來過，昨晚是花魁之夜，估計又把錢都砸進去了，現在跑來變著法的管我要錢！”
“老爺莫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小妾替魏武順了順氣開口道：“少爺還年輕，青年才俊哪有不風流的”
“就他，才俊個屁！整天就知道給我惹事，被綁了更好，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那……人家再給老爺生一個？”
哐哧哐哧……
……
……
長街。
此時正是早市的時間，商賈小販來來往往。
李秀從魏驍身上搜刮了一筆銀子，去街頭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冒著熱氣的肉包子。
唐沐煙則是押著剛從歪脖樹上放下來的魏驍，眼睛一刻不停的盯著長街盡頭的天牢大門。
此處有邋遢老頭揮手布下的結界，就算有人經過也看不出任何異狀。
“吃嗎？”李秀伸手將包子遞到了唐沐煙嘴邊。
“不吃。”
“我吃，我吃。”
魏驍趕緊開口道，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被吊在歪脖樹上，那邋遢老頭似乎是把他當成了修煉繩法的工具。
整整一晚，變換不斷，唯一在甜水巷吃的一點兒點心，也被倒騰得一幹二淨。
“你還想吃？昨晚的裹腳布你吃不吃？”
“不吃了，不吃了。”
“算了，給你一個。”李秀想了想，還是塞了一個過去，手法與之前塞裹腳布時一模一樣。
“不過這‘血書’送出去也有這麽長時間了，你老爹怎麽還沒動靜，贖金到底什麽時候送來？”李秀拍了拍魏驍的肩膀：“你老爹不會不管你的死活了吧？要真是這樣的話，嘿嘿嘿。”
“唔唔……不會不會，我爹平時最疼我了，贖金肯定已經在準備了，再等等，再等等……”
半柱香，
一炷香
一個時辰過去。
李秀看著魏驍，表情逐漸變得詭異起來，開口溫聲道：“你聽說過一個故事嗎？”
“什麽……什麽故事？”
“從前有一個叫小魏的少年，他欠了別人五百兩黃金，結果時間到了他還是沒有還上錢，小魏便被債主閹了賣進宮去抵債，從此在後宮努力打拚，成為了一代著名太監魏忠賢！”
“小魏同學，喜歡這個勵誌故事嗎？”
“不不不，我還，我一定還，贖金肯定在來的路上了。”魏驍連忙開口道。
“再不放人，我就先殺了你，然後自己衝進去。”唐沐煙也在旁邊惡狠狠的說道，等了這麽久，她也有些著急了。
“老前輩，能用您的千裏眼神通看看現在魏武在幹什麽嗎？”李秀看著坐在屋頂的邋遢老頭開口喊道，這種宗門老神仙，什麽千裏眼順風耳應該還是會的吧。
邋遢老頭瞥了李秀一眼，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遠處鼓了鼓掌，麵露一絲欣賞之色。
李秀瞬間一頭黑線，你丫的連這都懂？
“老前輩的意思是……魏武大清早的……”
“這前麵早市上那個耍猴的表演還真不錯，明明就是隻未開靈智的小猴子，居然這麽聰明，還有那個噴火的也厲害，應該不是什麽法術。”邋遢老頭看著遠處感歎道：“還是這人間好玩兒啊，比宗門裏有意思多了。”
“呃……”
“既然他們沒反應，你們便自行進去救人吧，雖說修仙之人不得幹預人間之事，不過暫時幫你們遮擋一下，還是沒問題的。”邋遢老頭說完，目光再次向遠處眺望而去。
“多謝師父。”
唐沐煙拱手，接著一腳將魏驍踹出了結界，自己則是跟在他身後冷聲道：“老實點，你敢亂來我現在就殺了你！”
“放心放心，我絕對老實。”
“別亂來，看我眼色行事，你還記得我的身份吧，待會兒說漏嘴了。”李秀跟上低聲道，隨即又看著魏武說了一句：“當心上麵的老神仙一把三昧真火燒爛你的襠。”
“明白明白，小閣老請。”
李秀深吸一口氣，先正衣冠，再撩白發，朝著前方的天牢大門大步走去。
“站住！什麽人！”
“這裏是天牢重地，任何人不得入內！”
兩聲嗬斥，三人距離天牢大門還有十餘米的時候，兩名守衛便直接攔了上來。
“大膽！不認得本公子是誰嗎？”魏驍感覺到身後有尖刀刺腎，連忙朝著兩個護衛吼道。
“是……魏公子？”
兩個守衛細細看了看，的確是魏公子，除了頭發有些淩亂之外。
他們畢竟是天牢的守衛，這刑部尚書魏武也算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了，魏驍自然也是認識的。
“開門，我要進去提人。”李秀淡淡的開口道，臉上“諸君跪舔”的表情已就位。
“這位公子是？”其中一名守衛試探性的問道，看著平時囂張跋扈的魏公子在旁邊一副乖寶寶的模樣，他們大概也能猜出這位白發公子的身份不凡。
“這位是劉閣老家的公子，還不趕快行禮？”
“原來是小閣老。”
兩名守衛一聽恍然大悟，趕緊下跪行禮，連帶著後麵列隊的所有守衛都紛紛跪下，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權貴子弟啊。
堂堂的小閣老，汴京權貴子弟排行榜中，皇族之下第一人。
“可以開門了嗎？”李秀微微皺眉，似乎是因為在門口耽誤太久而有些不悅。
“可以可以，小閣老裏邊請。”
看守的守衛連忙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後方的守衛紛紛列隊歡迎，向李秀致以天牢守衛最崇高的敬意：歡迎小閣老視察！
“走吧。”
李秀麵無表情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高冷貴族的氣質拿捏得死死的。
三人在其中一名守衛的帶領下，朝著略顯昏暗的天牢走去。
昏暗、潮濕、兩側灰色的磚牆上布滿了蜘蛛網，每隔三五米都會在牆沿上放一根的蠟燭，燭光微微擺動，蠟油沿著牆壁粘附著。
“什麽味道？”
李秀微微皺眉，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從前方飄了過來。
“小閣老見笑了，前麵是天牢的刑房，有些犯人用刑之後難免會那啥，這久而久之也沒人打掃就成這味了。”帶路的守衛開口解釋道。
“嘖嘖嘖，殘忍。”李秀搖了搖頭：“還是我用刑比較講究，是吧小魏。”
“是是是，小閣老用刑手段當今天下無人能及。”魏驍趕緊把話接上，昨晚那一抹燒焦的味道，他怕是終身難忘。
“小閣老這邊請，前麵就是關押唐侍郎的地方了。”
最後一個轉角過後，眾人看到了關押在牢房裏的唐文龍，身姿挺拔，一臉的堅決，於這天牢之中風骨猶存。
李秀下意識了拉住了唐沐煙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行了，你去把牢房打開就行了，我親自提人出去。”
“是。”守衛上前，從一大串鑰匙中取了一把出來，打開了牢房的大門：“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嗯。”
片刻後，等到確定守衛已經走遠，唐沐煙立刻衝了上去。
“爹！”
“沐沐？”
牢中的中年男子聽見女兒的聲音也是一楞，但下一刻臉色立刻就變了，開口低嗬道：“這裏是天牢，你怎麽混進來的！不是已經讓你離開了嗎？”
“爹，你快跟我走。”
“這裏是天牢，看守嚴密如何能走得了，沐沐莫要管我了，快些想辦法逃出去。”
“那個……伯父，天牢的守衛已經被我買通，我們先出去再說？”李秀看著牢中一身正氣的唐文龍開口道。
“這位公子是？”
“晚輩李秀，之前救過唐姑娘一命，後聽聞唐家遇劫，想著送佛……幫人幫到底，便隨姑娘一同前來相救。
伯父隨我先離開天牢，門口準備了馬車可護送伯父安全離開汴京。”李秀微微拱手解釋道，一言一行，盡顯書香門第、正人君子之風。
“這位公子說的是真的？”
“爹，我們出去再說……”
“說清楚，這位李公子所言的救命之恩，是否屬實？”唐文龍有些倔強的問道。
“算……是吧。”
“胡鬧！救命之恩已是天大的恩情，怎麽還能讓李公子跟你一同涉險！”
“爹，他……他……”
唐沐煙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說李秀是自己在甜水巷遇到，然後為了那五百兩黃金來的吧，況且在甜水巷裏，也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
“唐伯父，此處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再晚恐怕我們都走不了了。”
“也好，有勞李公子涉險。”唐文龍走出了牢門，正了正衣冠，朝著李秀拱手拜了一拜。
“伯父不可……”
“救命之恩，當受唐某一拜，否則唐某絕不離開。”
“……”
幾番行禮推辭之後。
一行四人，迅速朝著天牢大門外走去。
有李秀這個“偽小閣老”身份壓陣，天牢看管的守衛也是不敢阻攔。
唯獨就是離開天牢大門的時候，這些守衛們突然來了一出列隊歡送的戲碼，眾人齊聲高呼：“恭送小閣老！”
這話讓唐文龍聽見，愣是在馬車前小聲的解釋了好一陣，這才把這位過分耿直的唐侍郎“哄”上了馬車。
“駕！”
唐沐煙在前方駕車，李秀扶著唐文龍進入車內坐下。
馬車出汴京。
至於那邋遢老頭，似乎早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