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那天，林硯去院里簽字領獎學金，正好碰到孫老師。孫老師當時對他們幾個獲得獎學金的人提了幾句，學校有一兩個去紐約時裝學院的名額。那幾個人問了一些問題，表現的很積極，這樣的機會誰都不想錯過。
林硯大概從來沒有想過離開路景凡的身邊，所以，對交換生的名額並不在意。
孫老師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們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12月底前，把表格填好。」
現在想想，孫老師是在提醒她吧。
林硯呼了一口氣，慢慢放下手，「你希望我去嗎？」
「那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對你以後的發展會很重要。」路景凡鄭重地說道。
「你會陪我去嗎？」林硯小聲地問道。
路景凡默了一下，「不會。工作室還要繼續運營。」這孩子太依賴他了。
林硯的眼底漸漸浮出失落，「可我不想。」我不想離開你，我只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她不想去美國，那麼遙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
路景凡溫和地握住她的肩頭，「小石頭，我能交給你的東西都有限，時裝設計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你得去學習不同的文化，這樣才會有進步。」
林硯眨眨眼，胸口悶悶的。
「你忘了你的夢想了嗎？當初你對我說過什麼？難道那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如果是那樣，林硯，我很失望。」路景凡不得不把話說重。
她的視線慢慢往下落，「師兄，你會陪我去嗎？」
「我不能去，工作室還要繼續做下去，我和晶晶討論過了，長遠下去，我們會做app。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職責，小石頭，你該獨自去成長一段時間，這樣你會變得更加的強大。」雖然，他也想將她攬在羽翼下，可是他現在不能。
「喔。」她默默地應了一生。彷徨不安，對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她太怕被放下，獨自前行了。
夜深人靜，客廳留著一盞落地燈，光線柔和。蛋撻已經睡著了，還打著呼嚕。
路景凡坐在沙發上，面前的煙灰缸已經積了一層煙灰。
他在反思，這三年，他對林硯的照顧到底對不對？孫老師說，林硯的潛力還沒有被挖掘出來。其實路景凡早就發現了。
她的潛能還沒有完全發揮，總覺得有什麼再壓制著她。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嘴裡澀澀的。
房門輕輕打開，她站在那兒，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地看著他，眉心也是緊皺的。路景凡下意識地掐滅了煙頭。
「過來——」他招招手。
林硯頓了一下，沒有氣節地走過去，往沙發上一坐，沙發微微陷下去一些。
「生氣了？」路景凡側頭問道。
林硯盯著煙灰缸，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煙盒，抽了一根煙出來，然後點火，動作笨拙，可當她把煙含在嘴角吸了一口，路景凡臉色登時就變了。
「你和誰學的？」他厲聲指責道。
林硯嚇了一跳，手一抖，可還是堅持下來，「你也抽啊！」
路景凡氣的橫不得揍她，「你是女孩子！」看她的姿勢，應該不是第一次，可她從來都沒有發現。「小石頭，我很失望。如果你想用這種方式表達你的不滿，好，你成功了。」他起身，周身都透著一股冷意。
林硯慌了，連忙把煙扔進了煙灰缸。「不是的，師兄，我只是在畫圖趕稿子時會抽，那時候很急，很煩躁。我看橋橋在抽，就跟著抽了。」
路景凡隱忍著，他真的沒想到，雖然知道抽煙在行業里是再正常里不過的事了。設計師的壓力很大，沒有感覺的時候就想便秘，很難受。他們需要緩解壓力，可是他不希望林硯抽煙。
「以後不準再抽煙！」
林硯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以後再也不抽了，我保證。師兄，我去紐約。」最後話音已經帶著哭腔了。
她只有十九歲，家裡的人也不管她。唯有他是她的一切，安全感缺失的她，自然害怕離開他。
眼淚滾滾地落下來。
「我想成為最頂尖的設計師，就像你當年一樣。師兄，可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像我爸爸媽媽那樣……我害怕，我怕我走了，你就會忘記我。」小丫頭斷斷續續地說著。
哪裡能真的對小女朋友凶呢。
「我什麼時候說過會離開你，嗯？」路景凡用手擦著她的眼淚，指尖一片滾燙。
她抽噎著，「可是他們說異地戀很容易分手，我們班好幾個同學異地戀沒多久就分了。」
路景凡有些哭笑不得，「嗯，這是個問題。要不我們提前將證領了？」
林硯大腦炸了，「可以嗎？」表情認真而充滿了期待，濕漉漉的眸子瞅著他，路景凡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他有些尷尬，求婚都沒有這樣太草率了，他這個女朋友真是單純。「明天去問問。」
林硯抽了抽鼻子，「那你明天去問問啊。我明天上下午都有課呢，要不我請假吧。」順便把證領了，她就完全去紐約求學了。
路景凡應了一聲，父母要是知道這事應該很高興吧，兒子終於可以結婚了，那麼他們就會想要孫子孫女了。他的大腦突然想到了什麼，「小石頭，可能我們暫時還不能領證，你的年齡還沒有達到法定婚齡。」
林硯瞪大了眼睛，「什麼破規定啊。」
路景凡失笑，「嗯，應該沒錯。再等等，等你畢業了，我們就結婚。」他望著她，第一次想到了結婚，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林硯想了想，嚴肅而認真道，「師兄，那說好了，等我畢業，你要娶我。」
路景凡微微傾頭在她的額角落下了一吻，「結婚要穿婚紗，小石頭，我等你畢業。」
最美的愛情，最好看的婚紗，我最愛的你。
等我準備好它，我再來娶你。
林硯同意去紐約讀書，第二天就去找孫老師了。孫老師樂呵呵的，為了服裝設計的新星他容易嗎？
「年輕人應該多出去學習的，接觸新鮮的人事都有好書的。林硯啊，我沒有看錯你。」也沒有看錯路景凡。
「孫老師，我會儘快學完回來的。」林硯堅定地說道。
孫老師可不管這些了，「好的好的。等你忙完了巴黎時裝周就可以準備了。對啦，這次準備地怎麼樣？」
「還不錯，衣服已經下廠了，各項準備也都到位了。」
「那就好。你路師兄雖然不再從事設計，這經紀人工作做得也是不錯的。」
林硯：「……」
這一年春節，林硯依舊沒有回家。她託了嘉余帶話給林家父母，也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們表示理解，在電話里祝她時裝秀成功。
掛了電話，她失神片刻。路景凡拿著煙花走過來。今天大姑一家也回來過年了，爺爺奶奶特別的開心。
「打完了？」他輕輕問道。
「嗯。他們在吃飯呢，我們家五點開飯，吃過飯要去廣場轉一圈，然後回來看春晚。」她平靜地說道。
「好，吃過飯我們也去廣場轉一圈。」
林硯彎著嘴角，「師兄，我想給她打個電話。」
「那就打吧，今天是過年，想做什麼都可以，我去看看禾禾。」
林硯卻拉住他的手，路景凡懂她的意思。「我不走，你打吧。」
林硯撥通了陳母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
「硯硯？」陳母有些激動，顯然沒想到林硯會給她打電話。
「嗯，是我。」
「吃過了嗎？」
「還沒，師兄家裡開飯晚。」
陳母笑了一下，「每個地方的習慣不一樣。今年有沒有買新衣服？」
「師兄的媽媽昨天帶我去買了。」
「什麼樣的？」陳母心底澀澀的。
「大紅色的斗篷。」很漂亮，她很喜歡。
「你皮膚穿紅色好看，又喜慶。硯硯，過年後有時間回來嗎？」她已經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她了，每天都在想她，做夢都會夢到她，怕她吃不好，被人欺負了。
「後天就要去巴黎，不能回去了。」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聲。
「我們的秀網上應該會有轉播的。」她還是說了一句。
陳母笑了，「那我一定看，你做的衣服肯定很好看。好了，你去玩吧。」捨不得，也不能霸佔著她的時間，還有女兒遇到了對的人。
「再見，新年快樂。」林硯掛了電話，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陳母拿過沙發上的一個袋子，裡面裝著一件嶄新的粉色羽絨服，帶著兩個毛球，可愛又充滿了淑女氣息。這是她給林硯買的。
家裡冷清清的。陳父正在廚房做飯，老太太大概是無聊了從房間里出來。「嘉余不在，我們家冷清了很多，煙花也沒人放了。哎——我的小嘉余啊。」
陳母現在已經對這些話完全免疫了，也不搭理老太太。
老太太說多了，也覺得沒趣。當然她始終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愚昧。
相比陳家的冷清，路家這裡可熱鬧多了。禾禾小朋友拿著手機不停給他們拍照，拍出了各種各種的趣照。
禾禾穿著大紅色的連衣裙，扎著丸子頭，就像福娃寶寶，可愛極了。她知道林硯是設計師，玩耍時追問道，「阿姨，你什麼時候給我設計衣服呢？」女孩子對漂亮的衣服沒有抵抗力，一直記著林硯上次說的話。
林硯想了想，「要等到阿姨念完書啊，阿姨過完年就要去美國讀書了，禾禾再等等阿姨吧。」
小禾禾還沒有來得及發表意見，路家幾位長輩就開始發話了。
路奶奶：「林硯要去美國讀書？」
路爸爸：「去多久？」
路媽媽：「這怎麼這麼突然？」
路景凡頭大，這事他打算過完年再說的，面對家人的質問，他只好一一作答。
路奶奶搖搖頭，「美國有什麼好的？都是漢堡，吃的不好。」
路媽媽有些擔心，「這是一人去嗎？美國的治安比不上國內啊。」
只有路爸爸很中肯地說道，「去國外學習一段時間也不錯，服裝設計就是要海納百川。」
路奶奶瞪了他一眼。
林硯拉著小禾禾到一邊去玩了，禾禾的媽媽何路跟過來，悄悄道，「我還沒有見過景凡被訓成這樣的。」她豎起了大拇指。
林硯有些無奈，「姐姐，我這一去可是隔著一個太平洋了，想見一面都不容易。」
何路大笑，「嘿嘿，我看到時候某人會急死的。美國啊，自由奔放。放心，我保證某人會打飛機去看你的。」
路景凡也是被家裡的女同志逼急了，下了保證，等林硯從美國回來，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