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三一年，林硯再回憶起來，大概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忙的和狗一樣。她一直記得那天，路景凡宣布退出服裝界，於她彷彿世界末日的到來。她一直堅持著，堅持考上f大。如今，她如願了。
f大，國內著名的大學，這裡是時尚的搖籃，擁有全國最好的服裝設計專業。
轉眼開學一個月了，b市的天氣漸漸轉涼。
素描課結束，林硯盯著剛剛完成作品，人體軀幹的比例，她又畫的不夠精確。教授還沒有走，走到她面前細細一看，「繪製人體軀幹時，一定要注意動態舒適，這樣才最自然。」
「孫教授，我知道了。」
「不要急。」這孩子是他親自面試的，很有天分，還有鬥志。希望她的右手早日康復吧，不然肯定會影響她未來的發展。
林硯動了動十指，到底左手沒有達到右手的靈活度，輕聲嘆了一口氣。已經過了一年了，她的右手還沒有完全恢復。
收拾好工具，她準備回去。
同宿舍的周橋在後面喊道，「林硯，去上自習順便幫我佔一個位置。」
林硯背上書包，「我今晚不去上自習，有點事。」
「啊？」開學一個月，林硯不是圖書館，就是畫室，典型的好學生，所以選班委時，她以高票當選學習委員。
「我去找一個——朋友。」
「朋友？」周橋眨眨眼，「男朋友？」
林硯的臉微微泛紅，「不是，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當然，她也偷偷地想著，假如路景凡是她的男朋友。咳咳，不能褻瀆路大神。
「嘻嘻，那好吧。我自己去上晚自習了。」
林硯在學校論壇上查到了，路景凡住的男生宿舍樓。不過他現在大四了，也可能不再學校。總之，她要去試試，說不定老天看她這麼努力，真的讓她碰到她呢。
林硯在男生宿舍大門口來來回回徘徊了好幾圈，像等在男朋友一樣。她沒那個勇氣衝到路景凡的宿舍，乖乖地去找舍管阿姨幫忙了。
「阿姨，我想找一下大四的路景凡。」
「找誰？」
「路景凡——」
「他啊。好久沒到他人了。」
「那他去哪裡了？」
「這我哪裡知道啊。」舍管阿姨好像看到了什麼人，「606宿舍的，你等一下。」
一個男生停下來，「阿姨，有什麼事嗎？」
「國慶后，院里要來人檢查，你們宿舍太髒了，有時間收拾一下。」
「行，知道了。」
舍管阿姨知道他是嘴上敷衍，「對了，你們宿舍的路景凡來了沒，有個小姑娘要找她。」
男生眯了眯眼，目光轉向林硯身上。
「師兄，你好。」
「嗯，小師妹你是大幾的？」
「大一。」
大一新生都這麼——奔放了？才開學一個月，就敢來追大四師兄。「你找路景凡有什麼事嗎？」男生嘴角浮著笑意。
「沒——沒什麼。」
「喔——他不在學校。」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男生挑挑眉，「不知道呢？也許不回來了。」
林硯的臉色瞬間變了，「可是他不是學生嗎？他還沒有畢業。」
那男生心想，真是個傻孩子。他急著上樓，「你以後見到他問他吧。」
林硯見他要走，怕失去了唯一的線索，連忙抓住他的手臂。
「喂，小師妹不要動手動腳啊——」
「師兄，如果他回來，你一定要告訴我。拜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好好。」真是個奇怪的人。
「謝謝師兄。」
林硯一鬆手，他連忙就跑了。
樓道里靜悄悄的，大四還在校的人並不多。路景凡坐在自己的桌前，桌上已經浮了一層灰。
門外傳來腳步聲，宿舍門打開。黃迪一臉驚訝，在樓下被嚇到了，現在看到路景凡又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
「你回來的正好，幫我把宿舍打掃一下。」
路景凡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你怎麼住的下去的？」垃圾桶滿滿地垃圾，桌上的蘋果核都發霉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黃迪胡亂地把通道掃了掃。「西藏之行怎麼樣？」
路景凡的眉宇有幾分疲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那雙手修長乾淨，語調不輕不重，「還不錯。」
黃迪瞅著他，這傢伙去年發瘋，說是要退出服裝設計，這一年真的沒有再碰過，連學校都不來。「差點忘了，剛剛樓下有人找你。早知道你在，把她領上來了。」
「誰？」
「大一的小師妹，長得倒是挺可愛的。大概是慕名而來吧。」
路景凡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點火，煙頭一閃一閃。「來一根？」
「什麼牌子的？」
路景凡把煙盒遞給他，起身走向走廊。
黃迪自己點了一根，「這煙夠嗆的——」
路景凡左手撐在陽台，微微仰著頭，眸色深遠。黃迪走過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線條就像雕刻的一般，完美。路景凡就是以後不走設計這條路，去當模特也絕對能火。「景凡——」他想問他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還是忍下去了。「明天晚上，新生晚會，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會遇到可愛的學妹呢？」
路景凡熟練地吐了一個煙圈，白色煙霧繚繞，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不去。」
林硯失落地回道宿舍，不知道路景凡什麼時候能回來呢？今晚一點學習的心思都沒有了。回到宿舍打開電腦，開始找兼職。大一的學費，她用獎金交了，現在身上還剩下不多的錢。
一周前，她投的簡歷完全沒有消息，估計人家看她是大一新生，不相信她吧。
林硯心頭一陣心酸，胡亂地投了幾家公司，又去看了一眼路景凡的微博。這微博還停留在去年的狀態。林硯心一橫，給路景凡發了一條私信：「路師兄，你現在還好嗎？」
註定石沉大海，路景凡是不會回復她的。
第二天院里舉行迎新生晚會。周橋喊她一同前往。
「我晚上要去畫室。」她得加強左手訓練，希望勤能補拙吧。
「我們都學了十幾年了，不差這一時半會。我一個人去也無聊啊，你忍心我孤單一人嗎？陪我去嘛。」周橋撒著嬌。
林硯皺起了眉頭，「可我還得去找國慶兼職。」
周橋眨眨眼，「這個不難。我認識一個朋友，在服裝公司，回頭我幫你聯繫她。走吧走吧。」
林硯再想說什麼，周橋已經挽著她的右手，她嚇得連忙縮回手，動作很大。
「怎麼了？」周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林硯反應太大了，「右手有點抽筋。」
「哎，你是左撇子，平時就是右手動的太少了。」
林硯笑笑，「走吧。」
兩人到了大禮堂，已經來了大半的人。周橋早已託人佔了兩個位置。
林硯有些意外，「怎麼這麼多人？」
周橋揚起了眉眼，「不懂了吧。服裝設計專業的迎新晚會堪比一場盛宴。」
果然……
晚會開始，幾個節目下來，林硯滿是佩服。
f大不愧是國內最好的設計大學。在場人士看得目不轉睛。
第六個節目，大一新生徐倩倩上場。她穿著自己設計的漢服，白色為主，袖口和襟口以綠色鑲邊，修身優雅，伴著古箏琴聲款款上台，頓時讓人眼前一亮。
周橋眯著眼，「徐倩倩挺適合穿漢服的。看不清楚，這衣服什麼料子的？」
「應該是竹節滌麻和宮絲錦。」這是曲裾，是漢服款式中的一種，料子輕、垂，看上去很有質感，彰顯女性的優美線條。
林硯心中不覺得驚嘆，今晚看多現代時裝，她這套曲裾一出，誰能爭鋒呢？
徐倩倩和她也是舊識呢！
禮堂昏暗的一角，路景凡站在那兒，淡淡地看著台上的表演。一年的時間，大家似乎已經將他遺忘了。
黃迪一臉的興奮，「可惜我們要畢業了，這麼可愛的師妹，也是沒機會認識了。」
路景凡笑了笑，「你可以再留一兩年，沒人攔著你。」
「那你呢？」
「我——」
「畢業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他沉默了片刻，「再說吧。」
黃迪至今也不明白，明明是時裝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路景凡怎麼說放棄設計就放棄了。問過他原因，他只說沒感覺了。
誰相信？坊間傳聞，他是受了情傷，不過他們同學一場，路景凡好像沒有談過戀愛啊？
晚會結束，周橋還沉浸在興奮之中。隨著人流出了大禮堂。她突然捂著肚子，「不行，我得去趟洗手間。」
「去前面的教學樓吧，這邊肯定人多。」兩人連忙朝著教學樓跑去。
教學樓靜悄悄的，白熾燈發出明亮的光線，走廊幽深安靜。
林硯靠著牆邊，低頭玩著手機。前方傳開腳步聲，還有男生在說話。「大一學妹們好可愛啊，明顯比去年的好很多嘛！」
林硯皺起了眉，連頭都不想抬。
只聽那人繼續說道，「不過今天的新生挺有想法的，前兩屆的新生晚會了沒有這麼精彩。也就咱們服裝設計院能把晚會辦的和國際服裝展一樣。」
看來也是本專業的。林硯不自覺地抬頭，看到了兩個男生，目測身高都有1米八幾，背影修長，身形不比模特差。f大這樣的人很多。她正準備收回視線，只見那個穿白色t恤的男生，微微轉了一下臉。
林硯只看到一眼他的側顏，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
瞬間，黑暗的夜空有無數的煙花在綻放，五光十色。
是他，是路景凡。
距離上一次見他，已經過了425天了。
路景凡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稍稍停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回頭，沒想到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眸子，那雙眸子清澈如泉水，他迎著她的目光。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有一種，好像前方有頭狼緊鎖著自己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