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顆糖

  第二天上午,江御景回了基地。

  他進門的時候難得所有人都已經起了,小炮穿著一件巨丑的彩色條紋泡泡袖Polo衫,此時正站在客廳一臉緊張的做著自轉。

  胖子盤腿坐在沙發上摸著下巴點評:「這條紋顏色有點不夠鮮艷啊。」

  浪味仙翻了個白眼:「你就欺負我們炮炮,這件就很好看,不用換了。」

  唯一的良心theone抬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話。

  江御景走過來,把手裡的白色塑料袋子放在茶几上,回頭上上下下掃著小炮:「你為什麼穿的像個蛾子,你是想開屏?」

  「景哥,蛾子不能開屏。」小炮一臉委屈,「我想穿的成熟點,至少作為MAK新中單,氣勢上要壓過SAN!」

  「SAN?」江御景挑了挑眉。

  「今天晚上,FOI戰隊那個訂婚宴。」

  江御景從腦海最深處隱隱約約抓住了那麼一點記憶的邊邊,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他點點頭,再次仔細打量了小炮一圈:「行,這身挺好。」頓了頓,抬手捏捏少年身上Polo衫的泡泡袖,「尤其是這袖子,可愛。」

  小炮聽出男人話里的諷刺,淚奔,哇哇哭著上樓換衣服去了。

  雖說江御景和SAN這兩個人不太融洽,但卻和FOI戰隊老闆宮翮關係意外的還不錯,江御景離開FOI轉會到MAK以後兩個人也一直有保持聯繫,算下來也認識了三年多了。

  訂婚宴在晚上,MAK戰隊到的時候,是五點左右。

  小炮最終放棄了他的彩色條紋Polo衫,糾結到最後,蘇立明實在看不下去,乾脆手一擺,要求所有人都穿隊服。

  好在MAK戰隊的隊服還是挺帥的,還自帶強隊光環,一行人下了車進酒店宴會廳的時候也引來了不少側目。

  小炮走在後排,白毛從腦瓜頂翹出一根呆毛來,一晃一晃的,他板著臉整了整自己黑色隊服外套的領子,微微偏了偏頭過去和走他旁邊的江御景小聲道:「景哥,有沒有感覺到現場一半妹子的視線已經黏在我身上了。」

  「沒有。」

  「景哥你眼神不太好啊。」小炮最近和喻言學的膽子越來越大。

  江御景斜眼淡淡瞥他一眼。

  小炮閉嘴了。

  在場的幾乎都是電競圈子裡的人,八成以上熟面孔,某某解說,某某退役隊員,某某知名coser,隨便搭上一個過來都能聊幾句,胖子是特別能聊的人,不一會兒他就滿面笑容的跑不見了。

  小炮甜食控,幾乎每一張放甜點的桌子旁都能看見他忙碌的身影。

  江御景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人剛坐下,小炮手裡舉著個小蛋糕朝他跑過來了。

  少年跑過來俯身湊近,手裡的蛋糕遞過去。

  江御景懶洋洋靠著椅背,長腿前伸,看了一眼小炮遞過來的蛋糕,又看看他一臉嚴肅摻雜著激動的表情,挑眉:「幹什麼?」

  「言姐。」

  江御景沒反應過來。

  小炮就差跳起來了,一臉激動:「這蛋糕,言姐做的!」

  江御景一愣,接過少年遞過來的紙杯蛋糕,咬了一口。

  口感綿軟,中間夾著濃郁的巧克力醬。

  好吃是挺好吃的,但是怎麼吃得出來是誰做的?就沒什麼區別啊。

  他抬起頭來,小炮正一臉驕傲:「我一吃就吃出來了!」

  「……」

  黑眸微眯,江御景突然有那麼點小不爽。

  他抿了抿唇角,沒說話手裡的蛋糕直接塞給小炮,人站起來走了。

  喻言這邊怕來不及,於是叫來了沈默幫忙,一個峽谷先鋒大蛋糕做好,又準備了幾種小點心。

  老闆娘滿意值爆表,拉著喻言的手不讓她走,跟她聊自己和宮先生的感情史,看著喻言的眼神裡帶著滿滿的愛意,彷彿她不是她只認識了一個多禮拜臨時請來的西點師,而是她的好閨蜜。

  「喻小姐有沒有男朋友?」老闆娘問道,聲音沙啞性感。

  喻言搖了搖頭,瞬間反應過來,又有點後悔。

  果然,老闆娘眼睛亮了些,紅唇勾笑,準備開始說媒。

  喻言趕緊打斷她,尿遁跑了。

  這老闆娘怎麼回事啊,性格和她高冷的外表怎麼完全不一樣啊。

  訂婚宴如她之前所說風格奇特,入口立著一個一人高的巨大女警手辦。

  女警手辦旁邊,站著一個男人。

  從背影看起來肩寬腰窄,雙手懶洋洋插在黑色隊服外套口袋裡,頭垂著。

  他面前站著一姑娘,水粉色的短款連衣裙遮在腿根往下一點,大眼睛,黑長直。

  喻言看了這麼久的英雄聯盟比賽,一眼認出來了這姑娘是個最近很火的女解說。

  女解說身材很好。

  女解說本人比直播里還要漂亮。

  女解說笑的一臉羞澀。

  喻言斜撇著嘴,吹了一下左眼眼睫毛。

  她面無表情的,直直走過去,一步一步靠近男人熟悉的背影。

  不知是感受到了背後的視線還是什麼原因,江御景驀地回過頭往身後看過去,剛好掃見一臉燦爛笑容向他走過來的女人。

  江御景一愣,轉過身來,看著她走近。

  喻言笑眯眯地加快了腳步,兩人距離一點點縮近。

  直到走到他面前,然後沒有停頓的,和他擦肩而過。

  脊背挺直,腳下細高跟無聲落在厚地毯上,頭頸微揚,步履生風,連餘光都沒施捨給他一個。

  然後,他聽著那把熟悉的嗓子,在他身後愉悅響起,

  「安德!你怎麼來了呀,來接我的嗎?」

  「……」

  江御景眯著眼回頭看,剛好看見那個叫安德的,淺色頭髮長睫毛,鼻樑高挺眼窩很深,一臉的種族優勢相。

  他此時正無奈笑著,垂頭聽旁邊的人說話。

  江御景想起來,這個人就是之前送人送到家門口,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那男人。

  還「來接我的嗎」?

  嘖。

  晚上六點,天色略暗,一出了酒店門,安德就笑:「怎麼回事兒啊。」

  喻言眨眨眼,裝傻:「什麼?」

  「你沒事叫我叫的那麼熱情,非奸即盜。」

  「我覺得你這個成語用的不太標準。」

  「是嗎,我覺得語境很準確。」

  喻言沉默著,沒再接話。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安德。」

  「嗯?」

  「錢真好啊。」

  安德沒懂:「啊?」

  喻言鼓了一下右邊腮幫子:「我現在只想賺錢。」

  「……」

  喻言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回了店裡。

  女人進廚房前例行攏起頭髮,梳成高馬尾,然後癱著張臉一頭扎進去了。

  埋頭兩個小時后,晚上九點,她換了衣服背上包,走之前往後面沖安德擺了擺頭:「新品。」

  安德:「……」

  兩個小時的新品??

  一種不好的預感還沒來得及升起,沈默端著托盤出來了,往他面前一推。

  盤子里綠色的一坨,黏黏糊糊的玩意兒,中間還冒著氣兒。

  安德傻眼:「這什麼?」

  沈默:「新品,喻言說,這蛋糕叫『錢』,還說名字不準改。」

  「……」

  這玩意兒哪裡像錢?

  沈默微笑:「你不嘗嘗嗎,其實我覺得味道真的不錯。」

  安德猶豫了一下,抽把勺子出來切下一點,中間綠色的醬順著缺口流出來滿盤。

  濃郁的抹茶味道順著舌尖向上攀爬,安德咂咂嘴,表情有點苦澀:「必須叫『錢』嗎?就不能起個小清新一點的名字?」

  沈默輕笑出聲來:「好像不能吧,她一回來看起來就好氣啊,還是別改了。」

  「……」

  怎麼就認識了這麼個人做老闆。

  很快,安德和沈默就發現,被定名為「錢」的新品只是一個開始。

  喻言的低氣壓一直持續了好幾天。

  其中包括了一次FOI的老闆娘帶著幾個男生來她店裡,揚著唇角給她介紹:「這是SAN,我們隊的AD。」

  男人個子高瘦,瞳孔顏色很淺,看人的時候有種直勾勾的滲透感,笑起來薄唇一挑,邪里邪氣的。

  「不是中單嗎?」喻言脫口而出。

  SAN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喻言面無表情掃了他一眼,沒理。

  心道我兒子的手下敗將嘛,你就算轉了AD也贏不了。

  夏季賽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消失了幾天,喻言當天晚上出現在了MAK基地,準備了解一下這個前中單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她一進門,小炮就像終於看到了救星,清秀小臉皺著蹦躂過去,拉拉喻言包包的帶子:「言姐,這幾天景哥低氣壓,巨可怕,你快救救我們。」

  喻言覺得好笑,脫了鞋往客廳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怎麼救你們?」

  小炮認真想了一下:「你去找景哥雙排試試?」

  女人慢悠悠哦了一聲,啪嘰一下把包扔到旁邊:「我是找不到人了嗎?」

  「……」

  小炮不敢說話了,他發現不止他家AD,老闆突然也好凶。

  喻言沒吵他們訓練,找蘇立明要來了FOI戰隊的比賽錄像,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看。

  SAN的風格和江御景不太一樣,沒有那種撲面而來的凶氣,屬於典型的思維縝密型AD,並且整個戰隊好像目前也是他在指揮。

  喻言撐著臉認真看,小炮回到電腦前,想了想,又問側過頭去問江御景:「景哥,言姐來了。」

  男人冷淡的哼出一聲來。

  「你要不要去邀請她來一場說走就走的雙排?」

  江御景頭都沒抬,「我腦袋被屎糊了?」

  「……」

  在對面一直偷偷聽著的胖子和浪味仙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的悟了。

  這兩個人是吵架了啊。

  可是啥時候吵的?

  蘇立明那裡FOI的錄像很多,每一局都有,喻言看完兩個就已經很晚了,她打了個哈欠,準備明天早點起,再來把剩下的看完。

  自從把沈默挖來以後,喻言整個人終於解放了一半,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她輕手輕腳的進屋來,踢掉鞋關上門,剛走進客廳,就看見站在冰箱旁邊的江御景。

  男人還是昨天晚上那套衣服,看起來是還沒睡,手裡拿著瓶草莓牛奶。

  江御景掃了她一眼,用腳帶上冰箱門,重新走回到電腦前坐下了。

  喻言皺了皺鼻子,也不想理他了,窩到昨天坐的沙發角落裡,繼續看視頻。

  早上的基地里靜悄悄的,二樓一排的房門都緊閉,陽光很薄,透過窗紗灑進來。

  喻言撐著下巴又看完了兩場比賽,眼珠子開始到處轉。

  想了想,她跳下沙發,打開冰箱門,拿了瓶草莓牛奶出來。

  又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長出口氣,朝江御景走過去。

  喻言坐在小炮的椅子上,雙腳踩著地,屁股向前蹭了蹭,把椅子往他那邊滑,整個人靠近了一點。

  江御景手上動作一頓。

  「你漏車了。」喻言硬邦邦道。

  「……」

  男人沒說話,喻言懷裡抱著瓶草莓牛奶,人又往前蹭了蹭,氣息一點一點湊過來。

  江御景空了個大。

  「你竟然空大。」

  「……」

  江御景嘖了一聲,乾脆掛機,椅子一踢,扭過來看著她。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喻言面無表情突然出聲:「隊員不準談戀愛。」

  江御景反應了一下:「什麼?」

  「隊規,戰隊成員不準談戀愛。」

  「理由呢。」

  「會渙散軍心,外面有個人吊著整天就想著往外跑了,賽期影響比賽發揮怎麼辦?」

  江御景慢條斯理哦了一聲:「這什麼時候的隊規?」

  「就剛才,三分鐘前。」喻言鼓著腮幫子,「你跟你那小解說妹妹解釋解釋吧,你隊老闆就是這麼不近人情。」

  江御景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黑眸微眯,好半天,驀地笑了一下。

  原本看起來有些困懶洋洋耷著的眼角微微上揚了一點,唇邊彎起,

  「那內銷呢?」

  喻言微愣:「什麼?」

  江御景重新靠回到椅背上,電腦屏幕里復仇之矛一動不動站在下路防禦塔下安靜掛機,隊友瘋狂刷屏打信號。

  他沉著眼看著她,因為通宵,聲音聽起來有點啞:「如果說,吊著的人不在外面,在隊里,是不是就可以內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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