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外面的人在周圍轉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還是離開了。江陵一出去找燃料,臨出門時他改變主意喊阿正和周小謹一起去。
周小謹走到門口的時候依依不捨回頭，和白芷說：「我們等會就回來。」
「好呀。」白芷咬著話梅糖，說話的聲音有點含混。第一塊巧克力吃下去之後,她發現甜食能緩解疼痛,吃到現在都沒有停，只是把巧克力換成了各種口味的糖果。
山洞裡少了三個人,顯得寬敞了很多。白芷的味道悄然浮現,花香依舊，張天照深深吸氣,把手裡的藥典合起來，「白芷？」
「說。」白芷用力咬碎糖球，輕輕的嘎啦聲里,屋子裡滿是酸甜的梅子味道。
「你吃糖吃的太多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張天照扔掉書，挪到白芷身邊坐，「不舒服就直接說。」
「有點痛。」白芷打了個呵欠，「可能是兩次攻擊間隔的時間短了點。」
「脫掉外衣，讓我捏捏，有問題及時處理。」張天照說這話的時候很坦然。
白芷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外套和毛衣脫了，露出緊身長袖T包裹的玲瓏曲線。藺雲來抬頭一眼，手裡玩了半天的一根煙掉到防潮墊上，他低下頭撿煙，把眼睛轉開。
海風秋睜開眼睛，看著張天照在白芷的胳膊和背上揪了幾下，幫忙分析白芷的反應，說：「像是慢性肌肉酸痛，吃點維生系E？」
「先還是不要吃了。前幾天在海邊，是不是就痛得厲害了？」張天照幫她穿上開衫毛衣和外套，藺雲來鬆了一口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嗯。」白芷低低應了一聲，「以前不會這樣，有點奇怪。」
張天照站起來撿回《藥典》揣進背包，坐回白芷的對面，「回去之後，去海珊瑚那裡做一次檢查好不好？」
白芷全身的肌肉一緊，她下意識的看海風秋，說：「我不去。」
「別害怕，我……我們陪著你。」海風秋一跳一跳跳到白芷的身邊坐下，「我每年都要做一次檢查的，到時候先檢查我，好不好？」他的態度軟和得像是在哄小菲去打針。
「我不。」白芷牢牢的靠向水泥牆壁，粗糙堅硬的牆面給予她安全感，「我拒絕任何方式的身體檢查。」
「你以前，不可能不給你檢查的，最少一年要有一次……算了，你不樂意就不查了。」一年一次吃穩定劑，她失去意識的時候，檢查身體是必需的。又繞回去了，怎麼都繞不開張天烈。張天照沮喪低頭。
白芷明白張天照為什麼這麼沮喪，她輕聲說：「把張天烈留給你的東西給我看。」
海風秋搶著說，「你答應過我舊事不提。」
「和我有關係。」白芷側頭看海風秋，「和你沒關係。」
「和我有關係！有一年我感應到你的存在，我差點就找到你了。」海風秋也側過臉，正視白芷的眼睛，「沈棠發現你就應該通知我姐姐的，她沒有，反而切斷了我和你的聯繫。這事和我關係大了。」
「那你得去找她。後面的事是我的事。」白芷對上他的眼睛，強調，「我的。」
「我們的。」海風秋堅持，「只要我們都活著，就是我們倆的事」
「我一個人的。」白芷同樣堅持，「和我有關係的事，都不應該瞞著我。」
「就算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想知道，我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告訴你。」張天照冷哼，「我們只是夥伴，想知道，等價交換。告訴我，你能給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白芷直視他。
「抱歉，除了夥伴那份，我什麼都不想要。」張天照的身體微微前傾，姿態無比強硬，「你的私事，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我不樂意。」
白芷愣了一會，心平氣和說：「知道啦，以後類似的事不會麻煩你了。」
「謝謝理解。」張天照微笑著靠回牆壁上，接過藺雲來遞過來的煙，彈出小火球點燃。
藺雲來給自己也點了一根煙，又拋了一根給海風秋。海風秋把這根煙一折兩段，「掐了。外面會聞到煙味的。」
張天照把煙掐滅，順手把藺雲來那根也掐了。
「你們三個這麼難受，就是沒人提散夥。我幫你們提怎麼樣？」藺雲來冷笑，「散夥算了，大家各自走開，該幹嘛幹嘛，怎麼樣？」
「對我來說，不存在和白芷散夥這種事。」海風秋笑了，「哪怕我們現在只是夥伴。」
「私事歸私事。」張天照點頭贊成海風秋的態度，「我們三個其他方面沒有衝突。雲來，這是我們三個人的事，和第四個人沒有任何關係。」
「我是第四個人。」藺雲來站起來，「阿照，再見。」他沒有看誰，轉身從通道出去。
「等一下。」張天照把小首飾盒拋給站住轉身的藺雲來，「耳釘，兩隻都在。把它給愛你的那個人吧。」
藺雲來握住盒子，一言不發出去。張天照拉開組隊面板，青鳥已經退隊，幫會成員面板里還是五個人。藺雲來還算理智，沒有決絕到退幫，有背包，他一個人生存沒問題。張天照鬆了一口氣。
海風秋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問：「你和他是伴生關係？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每個人都得有，失控的時候得有人幫你。吃穩定劑的時候也要有人看著你。」張天照說：「即使沒有同類，也會配一個接近的。江陵一和阿正看上去就是那種。你肯定也有，誰和你從小一直玩到大？」
「任曉南，嚴柏森。他倆從上小學起就在我家寄養。」海風秋苦笑，「我不吃穩定劑，和他倆的關係好像沒有那麼緊密。白芷有伴嗎？」
「女孩沒有，為了穩定的互補，她們嵌入的DNA碎片來源和我們不一樣。」張天照把視線移到出神的白芷臉上，她的臉比剛才還要蒼白。「照最初的設想，女孩們更容易存活，根本不需要擔心夭折率。聽說頭幾批根本就沒有考慮生女孩。」
「普通的試管嬰兒，確實女孩更健康。」海風秋長長吐氣，「為什麼改造過的女孩都活不下來？」
藺雲來不在，張天照說話直接很多，「照白芷的經歷來看，可能女孩生存需要的資源比男孩多很多倍。也許一個就要獨佔一個立方體。白芷的運氣，太好了。」
「一共有幾個立方體？」白芷問。
「我知道的，最多三塊，不知道能不能湊成一個整的。」張天照苦笑，「參加計劃的人都是奔著生兒子去的。只供養一個女孩成長，沒人敢那麼瘋狂，沈棠也不能。末世之前你是怎麼處理那個立方體的？」
現在張天照已經能完全把她當夥伴對待了。白芷調整好情緒，冷靜的說，「想起來會打開來看看。每個月總會摸兩回吧。你懷疑我這兩個月接觸的少了？」
「你進去咬兩口試試。江陵一在這裡住了兩三個月，不可能住處一點物資都沒有的。他們應該是去他們的倉庫搬東西去了，沒那麼快回來。你快去快回。」海風秋微笑。
白芷都沒有站起來，直接傳送進幫會領地。
張天照愣了一下，走過來在白芷原來的位子旁邊坐下，把手擱在微溫的防潮墊上，說：「雲來最近一周是不是都這樣？」
海風秋對他笑，「上個月他一直躲著白芷，這次最多還能忍耐兩三天，她的排卵期提前了。他要是不想事後被白芷殺了，只能走。」
張天照冷哼，「你怎麼不走？你裝的真像。要是早知道你是同類，那次我絕不會讓你照顧她。」
「她本來就是安排給我的。」海風秋持著牆站起來，在窺視口的椅子上坐下，「如果沈棠把她給我，她不會變成這樣，她會比那個周小謹還要天真活潑，無憂無慮。」
「你找到她也沒用。顧家不會真正把她交出來的，肯定會找機會再把她藏起來，像他們對汪承鵬那樣。」張天照冷笑，「真正沒人性的是顧老頭，他讓白芷照顧她哥哥吃穩定劑。」
「一無所知的人真幸福。」海風秋把頭埋進臂彎，「顧三哥清楚嗎？」
「他當然清楚，不然你和雲來吃藥的時候他就不會讓白芷出去。白芷說他吃藥只吃一半，吃一半的巨大痛苦能夠抵消絕大部分的影響。他清楚有什麼樣的效果，才會那樣做。那種每次都瀕臨崩潰痛苦，非常可怕。」張天照深深嘆氣，「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記得把我暴出來的空間收起來，別讓白芷發現裡面的東西。」
「為什麼不幹脆毀掉？」海風秋睜大眼睛，凶光畢露，「我把京城研究所里所有和我有關係的東西都找出來燒掉了，還把他們的進化源敲了一半帶回來，點名要我姐建研究所。我鬧一次狠的，他們就老實了，再沒人敢對我怎麼樣。」
「毀掉自己的資料容易，事實上雲來就時候就干過這事。可是她的我下不了手，她要是出問題了怎麼辦？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嗎？這些東西多少有參考價值。」張天照冷笑再冷笑，「汪承鵬是沈棠的外甥。沈棠發現了白芷之後，就開始給汪承鵬吃調整葯。汪承鵬和白芷的後代才是真正的新人類，帶著沈棠的遺傳基因。」
「這個女人的私心和野心一樣大。連繼承人都挑好了。」海風秋吹了一聲口哨，「她以為她能控制所有人，成為女王建立一個帝國嗎？」
「如果她再活二十年，說不定真的可以。可惜老天沒有一直站在她那邊，她就要死了。」張天照手掌在變冷的防潮墊移來移去，「白芷怎麼還沒出來？會不會出事了？」
「她在給你留舔傷口的時間。」海風秋用力吐氣，「她連喘氣的機會都沒留給我過。」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夥伴。」張天照收回手，「我去叫她出來。」
白芷坐在幫會大堂挑出的飛檐上，抱著一大盆桃子看遠處的雪山。看到張天照進來，扔了個桃子給他，「味道不錯。」
這個桃子又紅又大，還帶著新鮮的水珠。張天照握住桃子用力咬了一口，新鮮的水果氣味芬芳，酸中帶甜，香味和滋味都讓人心情愉快。不過，白芷的氣味更好聞。他把桃肉咽下去，問：「你好點了嗎？」
「已經不痛了。」白芷跳落張天照身邊，「出去吧。」
「你先出去吧，我去理一下背包，那個長翅膀的大貓給了我幾組礦石，我去找NPC對一下配方。」張天照朝幫會大堂走。
白芷抱著果盆出來，讓海風秋吃桃子，說：「他去對配方了。」
海風秋拿起一個桃子把玩，「還是沒法吃，感覺像是在吃你的肉。」
「放心吃吧，幫會領地不是長我身上的。」白芷啃第二個桃子，「那兩次變化應該是巧合。」
「你從上次突破之後就不愛吃飯了，」海風秋咬了一口桃子，自言自語：「兩次變化……倒像是……給你補充營養。」
張天照出來的很快，恰好聽見最後一句，問：「什麼補充營養？」
「白芷最近吃的很少。」海風秋指果盆一角的用紙巾隔開的幾個桃核，「最近幾天的飯量加起來差不多也就夠那幾個桃子。」
「她不開心也不愛吃飯。」張天照笑，「我記得有一次一周都沒聽見她煮飯的動靜。那次是怎麼回事？小區大媽給她介紹了個相親對像，見一次面那男的就想住她那去，是那次吧。」
「是啊。還好第二天他就自動消失了。」白芷把桃子扔果盤，「噁心的我一周都沒吃飯。現在想起來還討厭。」
「這種人還會自動消失？」海風秋挑眉，「小林乾的吧。」
「三哥在我身邊安排了人，應該是那人乾的。」白芷拿濕巾擦臉擦手指，「好像哪裡不對。你們有感覺沒有？」
海風秋湊到窺視鏡朝外看。深藍夜空明月高懸，高高低低的松樹在遠處聚成一道道凝固的黑色波浪。一行數人正在朝這邊走。
「顧三哥和江陵一他們一起過來了。」海風秋吸鼻子，顧天白的味道很明顯，還有血的味道，「好像阿正受傷了。收拾下屋子。」
受傷的是阿正，他的肩膀被什麼動物咬爛了，江陵一也有一隻胳膊受傷。周小謹反而毫髮無傷，她哭的非常傷心。
張天照整理藥物，顧天白幫江陵一處理傷口。小七拿剪刀把阿正傷口的衣服碎片剪開拿走。張天照洗手消毒，給阿正處理傷口。阿正肩頭被咬去很大的一塊肉，失血很多。張天照能做的其實不多，消毒止血包紮傷口而已。
小七洗過手，發現屋角的果盆有一堆桃子，他把桃核收起來，拿了一個桃子，切成片喂阿正吃，說：「你是異能者，抗生素之類的西藥絕對不能用，盡量多吃點東西增加抵抗力吧。」
阿正含著桃片用力吮吸果汁，周小謹擦掉眼淚，過去說：「我來喂他。」
小七把桃子和水果刀給她，拿了個桃子給江陵一，「吃一個。」
外面白雪皚皚，末世又已經兩個月了，桃子卻新鮮的像是剛摘下來的。江陵一把哪來的三個字和桃肉一起咽肚子里去了。
「你們遇到什麼了？」張天照問江陵一。
「幾隻變異狗。還好遇上了小七，不然我們三個全得死。」江陵一幾口啃乾淨一個桃子，艱難的從褲子口袋裡掏手帕出來擦手。
小七環顧左右，發現少人了，問：「雲來哥哪去了？」
「他有事，先走了。」張天照對他笑笑，「你們有沒有遇到人，最多有三十來個？」
「沒，」小七咬著桃子坐到白芷身邊，「我們去松林那邊轉了轉。那後面藏著一個山谷，燈火點點，到處是人，擺小攤做生意的，熱鬧的都不像末世。」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筋給白芷，「五姐，我拿幾粒糖換的。給你。」
「你們進去了？怎麼進去的？」江陵一異常驚訝。
「走進去的啊。」小七樂呵呵啃桃子，「進去沒人攔，出來的時候有人攔，我說我們還有同伴在外面，我們回去接他們來，他們就放我們出來了。」
「你們被盯梢了。」江陵一衝向窺視口。海風秋一直在看外面，他側身讓江陵一。
「尾巴出山谷的時候就處理了一下。別擔心。」小七無所謂的說，「看上去那裡的居民生活的不錯，把聚居點設在那裡的人眼光真好。那地方非常暖和，越朝里走越暖和。估計有地熱資源，最裡面種植了有幾百畝蔬菜，長勢非常好。我覺得他們要是能拼幾個技術人員，再弄點設備就可以自己發電了。」
「長的像窮奇的凶獸就是那裡的頭兒養的。」白芷輕聲說：「如果這隻凶獸確實在朝窮奇的方向發展，只能說明一點：那裡的頭兒是壞人。」
「你憑什麼說那裡的頭兒是壞人？」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窮奇的特性是喜惡憎善。」白芷還是覺得不對勁，她看向聲音的來源。那個角落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