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轟他,“去去去,沒個正經!”待把他轟遠,又一把抓回來,“哎,卓然,你說,奇軒他怎麽就不給我來個信兒呢?是不是升了官,變心了?”
卓然被我的話一下子又轟得老遠,瞪了我一眼,“女人!懶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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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莊府,一切正常。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虧得樓管家凡事上上下下的打理,莊家的超市、商鋪生意都非常的好,唯一一點小插曲就是在我回來的那天,樓韻獨自去超市的倉庫點貨時受了一點傷,據說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後背被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在躺了幾天。
幾天後,官衙貼出皇榜,言朝中大臣,最為皇帝倚中的太師呂國泰,聯合朝中一眾貪官及恒陽郡太守、八縣縣令等人,私相授受,挪用、侵吞朝廷用於恒陽郡賑災的款項共計一千萬餘兩,並私自驅趕、追殺恒陽郡逃難來京的難民,惡行累累,現將一幹涉案人等抄家,家產充公,交由刑部定罪,並按情節輕重給予處罰。太師呂國泰為元凶巨惡,罪無可赦,即令秋後押於京城南門刑場斬首示眾。另,鑒於朝廷官員貪汙情況嚴重,現朝廷下令建立有司衙門,設舉報箱,讓楚國民眾監督官員的一言一行。一時間,引來各方百姓的擁戴,而破了這貪汙巨案,又力主建立有司衙門機製的太子卓然——不,應該在他的麵前加入國姓:楚,楚卓然,更是受盡了天下所有人的愛戴,一時間,廟堂內外,太子的好評好潮。
貪汙案一破,恒陽郡的難民當然得到了承認以及相應的照顧。由於有了楚卓然的親令,官府帶領著工匠,在兩天時間裏,為難民搭起了臨時收容所,贈醫施藥,樣樣不缺,莊府的難民全都轉移了過去且不談,以往流連於京城內外的難民也終於有了安心的處所。不僅如此,楚卓然還下令恒陽郡新任郡守日夜趕工,重建災區,以便難民們早日歸鄉。
然而,如果說這些我都想到了,我千算萬算,卻怎麽也想不到,楚卓然竟然上表朝廷,言我聰慧機警,在此次事件中,不計各人得失出財出力收容難民,不顧安危深入調查此案,為此案的偵破立下大功,奏表中不僅對我大加讚許,更奏請表彰我為商家典範。於是,他的父親皇帝就龍心大悅了,大筆一揮,親書“義商”二字,製成了牌匾令人敲鑼打鼓送入莊府,不僅下賜了許多的金銀珠寶,竟還下了一道聖旨:令朝中大臣,皇帝胞弟——廉親王給我上契,收我為義女,封號為“懿德郡主”!聖旨中還言明,雖然按理我已被廉親王收為義女,應該住在廉親王府,但念我高堂尚在,所以將莊府改為郡府,算為我的獨立府邸,並賜我供我使喚的男女仆役各二十人。
當這道聖旨下達的時候,不僅是我,就連莊府、全京城乃至全國都被震驚了。如果說官家的大家閨秀、書香世家的小家碧玉……就算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的女兒在因緣際會下被封為郡主,恐怕大家都不會這麽吃驚,但唯獨——商家,自古以來,唯有商家,是為世人所不齒的。曆代的上位者們都因商人的精明能幹和思想獨立而有所顧慮,所以商人在這樣一個社會裏,是永遠也不了賤籍的。所以,皇帝封我為郡主,就算我再有功,對破案起了再多的幫助,這也實在是一件為傳統所不容的事!況且,天下間有這麽多的人為皇家做事,如果一旦有功就這樣被冊封,我估計那王爺郡主的也該滿街走了。
楚卓然到底在想什麽?他到底是怎麽跟皇帝說我的事兒的啊?怎麽會變成這樣?
當我從來宣旨的太監手裏接過一卷明黃的卷帛,看著黃帛上那兩隻飛龍的圖騰,要是以前,我一定興奮得不行,這可是聖旨啊!身為現代人,我們也許見多了金銀珠寶、官瓷玉器,但唯有聖旨,有多少人能見到真本?可現在,我看著滿屋子手捧著金銀珠寶、低眉順目的仆役,心裏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俗語有雲:先欲取之,必先予之。楚卓然這樣大張旗鼓的表揚我,皇帝這樣的賞賜我、冊封我,難道就真沒有別的要求?
果然,宣旨太監與侍衛一走,我轉過身,不意外地,看到了莊岩爹爹、樓管家、樓韻……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喜色,反而有些沉鬱。
打發那四十個皇帝禦賜的仆役下去休息以後,莊岩轉過頭來,憐愛的看著我,摸了摸我的頭,“綺兒,先下去休息一下吧。爹爹還要和你樓伯伯商量一些事情。”
既已被廉親王認為義女,那麽我拜見義父母的禮儀自是不可避免。受封的第二天,在經過一番經心打點後,我盛裝打扮後被扶入轎中,帶著小雅和一眾仆役,前往廉親王府拜見我這還未見過麵的義父母。
多可笑,一道聖旨,竟讓兩家八杆子也打不著的人成了一家人!
和廉親王楚傲遠一家的相處沒有我想象的那麽複雜。就如他的封號一樣,他的府邸雖按皇家禮製建造,但在我前往拜見他的途中,所經的亭台樓閣,卻都處處顯露出他樸實無華的個,不張揚,卻獨具匠心。這一點,跟莊岩有些相似。楚傲遠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壯年男子,卓爾不凡,一張英俊成熟的臉上未見一絲歲月的痕跡,相反,卻多了一分成熟與曆練的男人味。雖是皇親,卻平易近人,和我說話間說到得意之處,總是爽朗的仰頭大笑。
而廉親王夫人閨名蘇雪映,更是一個慈祥和藹的婦人,她一臉的平和,話雖不多,卻在說話間都有意無意地撥弄著一串佛珠,看來也是一個與世無爭之人。更難得的是,楚傲天雖握有權勢,卻竟連一個如夫人都沒有,夫妻二人恩愛了幾十年。言談間,他們告訴我,他們曾育有一女,年齡與我相仿,但卻年幼早夭,後來夫妻二人就再無所出。所以我的加入,更讓夫妻二人的臉上有了幾分喜氣,而我也從他們的眼睛裏看到了他們對我真心的喜愛。這讓我本來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也終於放了下去,但相對的,本想問他們皇帝冊封我意欲為何的話也就再也問不出口了。
整整一天,我就耗在廉親王府裏,憑著我以前老爸教我的那點臭棋藝,陪著楚傲遠下了幾盤圍棋,慘敗得灰頭土臉,在約定下回教他們打地主鬥撲克後,又和他們喝了喝茶,吹了吹牛,胡吃海喝了一番,眼見日頭已西,這才告辭而歸。
從廉親王府裏出來,看著天邊似火燒般的晚霞,我的心也毛焦火辣的。弄不明白皇帝冊封我的真實心意,我怎麽著也不踏實。老覺得背後就像有根芒刺,刺得我坐立難安。
轉身上轎,我對著轎夫道:“走,我們去太子府。”
楚卓然對於我的到訪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是小雅向門房稟報我求見他時,門房竟沒有通傳就領了我進府,把我引到了他的書房。
我跨進書房的門,楚卓然正在作畫,遠遠的,我看不清他畫的什麽,不過就基調而言,應該是一副山水畫。看到我來,他抬頭淡淡地掃了我一眼,“來了?”
我咬唇,行禮,“民女拜見太子……”
他卻笑了開來,“什麽‘民女’?你現在可是‘懿德郡主’了!”將筆擱下,慢慢地踱到我的身前,“找我什麽事?郡主妹妹?”語帶調侃。
我惱,“太子你明明就知道莊綺君為何而來!”
他點頭,“我知道。猜也猜得到。”偏頭看我,“怎麽,你這丫頭麵對賀三娘這樣的殺手都不怕,被皇上冊封為郡主反而怕了?”
我眼一晃,反駁,“誰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萬一一下國中有哪個國家的使臣來了,想要求娶楚國哪個郡主公主的去和親,皇上舍不得,就隨便封一個郡主公主的,讓我代替去和親,那我不就死翹翹了?”又指指他,“那,楚……太子可別告訴我被我猜中了啊!”電視裏不是常這樣演的麽?
哪知道聽完我的話,卓然卻愣住了,良久,他仰天一笑,“莊綺君,你在想什麽?這怎麽可能?你不要把皇上的美意想得這麽不堪好不好?”
我撅嘴,疑道,“那你告訴我,為何皇上無緣無故的封我的郡主?我又沒有做什麽事。難道說,僅僅因為我幫你破了案,收留了難民,就這麽好運得享天恩了麽?”
楚卓然點頭,“唔,我想你真的很好運!真想知道為什麽皇上會冊封你?”
“當然!”
楚卓然想了想,慢慢地道:“其實是這樣的。這次事件的確很偶然。相信你也去拜見過六皇叔了是不是?”
我點頭。
“這就是了。六皇叔清正廉明,父皇很疼這個兄弟,也一直憐他無兒無女。本想從皇族子嗣裏過繼一個給他,哪知六皇叔一直以不合適為理由不答應。結果那天我上表奏請表彰你的功績之時,六皇叔聽我說了你的事後卻大加讚賞,說你一介女流,卻巾幗不讓須眉,能想他人所不敢想,做他人之不敢做,言談間流露出了想收你為義女之意。剛好你這次收容難民、破貪汙案有功,父皇於是幹脆就順水推舟,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楚卓然解釋得清楚,我卻聽得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