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雅!”我衝她招手,使勁地朝她喊。小丫頭聽到聲音,左左右右看了幾遍,這才看到我,衝上前來,“小姐,你太壞了,一個人跑得不見蹤影……”突然見到我旁邊的卓然公子,怔了怔,衝他一福身,“卓公子有禮了。”
卓然雙手負在身後,亦衝小雅溫和地一笑,然後麵對著我道,“莊姑娘,卓某今日還有要事要辦,就先行告辭了,他日再見,卓某定然請姑娘小敘一番。”
我一福身,“好,卓公子慢走。”
待看到卓然的身影漸行漸遠,我眼底透出精光,一拉身旁還一臉迷糊的小雅,“小雅,走,我們跟上他!”
由於怕弄出太大的動靜,我和小雅下了鞋子,踮著腳,也不嫌腳下硌得慌,在古代的青石磚路上一路小跑,偷偷地跟在卓然的身後,穿過了幾條大街,又轉過幾個小弄,終於,眼看著卓然轉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裏,我剛要跟上去,卻見在一戶人家門前,竟停放著一台金緞麵的大轎,八個轎夫正恭身而立,而上次跟在卓然身邊的公鴨嗓男子福泰竟然也焦急地等在那裏,我頓時一驚,忙拉過小雅藏身於巷子的拐角處。
“太子,您終於回來了!”福泰的聲音。
“太……”小雅驚訝地張嘴,幸好我早有準備,立馬用手將她的嘴捂了個嚴實,“噓——”小小聲地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嗯,福泰,本宮有要事,馬上進宮!”卓然的聲音,充滿著威嚴與嚴肅,再不是我熟悉的溫潤的聲音。
“是……”福泰應著,須臾又撥尖聲線,“起轎,回宮!”
我和小雅大氣都不敢出,身體緊緊貼著牆,直到聽到一陣規律的腳步聲漸漸消失,這才敢探出頭去,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巷子,均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小姐,”小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忽閃忽閃地看著我,仍然不敢高聲說話,“這……這卓然公子……是太子?”
我漾起一絲笑意,“看來……是這樣!”其實,當我從誠惶誠恐的紀大人的手下手裏接過超市的獨家經營權授權書後,我就一直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就我在穿越過來以前看過那麽多的古裝劇的了解,我知道古代的官員們不會是普通的難纏,莊家的一萬兩銀票,畢竟比不上今後想開超市的人們源源不斷的賄賂。而紀大人卻莫名地把授權書批給了我,還一批就是十二年,比我預想的還要多了兩年,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奇事。如若說這事背後有人出了麵,又有誰會令紀大人乖乖地把授權書批給我?我當時在腦海中搜索了很久,把所有的線索都過濾了一遍,結果唯一的解釋就是——卓然公子!
如果說當時我還不確定,那麽今天當他對謝小然的話表示質疑時所說的話,我幾乎就已經從他的神態與言行中肯定了他的身份與地位。雖說他說朝廷賑災的事情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但試想一下,普通的民眾連自身溫飽尚不能解決,又有誰會費心地去關注這件事?而且,朝廷賑災也算是比較不透風的事情,一般的民眾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除非他就是朝廷中的人!所以我故意把自己想接濟災民的心情表達得更加冠冕堂皇,一來,的確是想幫助難民度過艱難的日子,二來嘛,有點不光彩的說,我是想爭取他的好感,以求今後在朝廷有人好辦事。因為一般來說,即使是再有錢有權的達官貴人、皇室貴胄,在聽到別人散盡家財、精忠報國之時,也難免會有所感動,而這恰恰就是我要的!
然而,唯一和我推想的有差別的是,我當初推想的僅僅是他是一個王爺或達官顯貴,卻不曾想過他的身份還要比我料想的要高貴,不,甚至說,我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竟會認識太子!這太TMD喜劇了!我隻是一界布衣,身份還是屬於賤籍的商家,竟然認識了一個國家的諸君。這就好像我在現代社會裏告訴別人我認識英國的威廉王子一般可笑,純屬白日做夢級別。
我不禁搔搔頭: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到底是福是禍?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從小雅懷裏把所有的零嘴兒全攬了過來,這丫頭,堅持花了錢買的東西就不能丟掉,所以跟著卓然一路過來,她的東西還牢牢地抱在懷裏。
“小雅,”我對她道,“我們現在馬上回家,你給我把樓管家、樓韻和各位掌櫃執事找來,我要和他們商量一點事兒。”
小雅眨眨眼,“什麽事?”
“在莊府外圍搭粥棚,救濟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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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當我回到莊家,召集樓管家及各位掌櫃開會,一提出搭粥棚救濟難民的事,立刻遭到所有人一致的反對聲浪。其中主要有三點:一,莊家剛經過鹽利所帶來的巨大虧空及傷害,此時正是超市剛剛起步的時期,需要大量的銀子以作周轉,可如果現在施粥救濟,誰能保證難民會不會越來越多,他們會在京城滯留多久?如此一來,莊家的賬麵上又會出現一筆巨大的開銷,如遇重大事件,莊家必會周轉不寧;二,難民湧入京城,卻被官兵強行驅離,這表示上殿並不知道此事,而莊家如果此時賑濟,必定會在京城造成轟動,引來所有人的目光,更會掃了皇家的顏麵,這樣一來,莊家出錢出力,反而落不了一個好;三,即便我們的做法沒有引來皇室的猜疑,我們身為商家,一切所作所為都應從“利”字出發,何苦為自己招來這種事?
於是,有了以上三條,會客廳裏鬧騰成了一片,在場的人裏,除了樓韻一言不發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指責我這個決策,聲音大得把莊家的屋頂都快掀翻了來。
我先是靜靜聆聽著各位長輩們的“教訓”,對他們的話不置一辭,直到他們把話都說完了,這才老神在地放下茶杯,轉身對身邊的小雅道:“小雅,跟了我這麽久,你多少也學會了一點東西吧?”
小雅一怔,看了看各位麵色不善的執事們,有些搞不清楚這樣的狀況下我為何要叫她發言,於是不自在地衝我一笑,“小姐……”
“小雅,我今天跟你出一道算術題,好不好?”我眨眨眼,示意她配合我。
小丫頭片子立刻會意,恭身一福,“小姐請講。”
“小姐?”樓管家一臉驚訝,搞不懂為何在這麽多人的反對下,我竟然還能有興致去跟小雅玩耍,正待他開口,我手一揮,製止了他往下說,“樓管家,且聽小雅把這題算完,讓我測測我身邊這小丫頭的水準,我們再說以後的事兒,可好?”
“這……”樓管家轉身看了看各位執事,見大家也都一頭霧水地望著我,這才聰明地閉了嘴,退回原來的座位上坐好。
“小雅,”我把小雅喚到身前,開口問道,“我給你出一題目:就莊家現在經營的超市為例,我們一天營業額為純利五千兩銀子,一月贏利是多少?”
小雅一愣,估計沒想到我會出這麽簡單的題目,又轉頭看了看樓管家,這才有些猶疑地答,“回小姐,應是白銀十五萬兩。”
我點頭,“嗯,那如果扣去稅錢呢?”
“就小雅所知,當今天子賢明,將稅收定為了三十稅一,但對商家卻實施十稅一的特例,所以扣除稅收,我們應該還剩下白銀十三萬五千兩。”小雅想了想,回答道。
我笑,“那如果再把前期欠十幾家商鋪的欠款還完,我們這個月,應該還能純贏利一萬五千兩,對不對?”
小雅頭一點,“是的,小姐,再加上商鋪夥計和超市夥計及各位掌櫃的工錢,莊家還能贏利萬兩有餘。”
“小姐,雖然我們這個月略有盈餘,可這錢剛好彌補我們給紀大人送禮的虧空,其實這樣算下來,莊家這個月根本沒有任何盈餘可言啊!”樓管家以為我心裏算的是這筆賬,頓時又激動了起來。
我再次伸手安撫他的情緒,“樓管家不必如此擔憂,且聽我細細說來。”轉頭又問小雅最後一個問題,“小雅,我再問你,較之鹽利,我們辦超市現在獲利是原先的幾倍?”
小雅咬咬唇,正待回答,樓管家已報出具體數目,“以前主母在的時候,莊家一個月最高盈利是六千八百兩,而小姐開辦的超市一月盈利,已是原來最高盈利額的二十二倍有餘。”
我笑了,點頭稱讚,“樓管家,你很會算這筆賬嘛。”轉頭向各位掌櫃執事道,“各位叔伯,相信你們也聽到了小雅和樓管家剛剛算的賬目,二十二倍的盈利啊!相信大家一定都會很開心,是不是?”
“……”所有掌櫃都麵帶喜色與佩服地對我恭了恭身。
我拿起桌旁的茶杯,又啜了一口,這才又開口道,“我卻不,相反,我卻為此感到憂心!”
我話音剛落,不意外地看到在場全有人全都一臉詫色,搞不懂我這話是何用意。放下茶杯,我緩緩地對他們道來:
“諸位請想一想,莊家何以會失去官鹽的經辦權?也許諸位會說,是我爹爹經營不善才導致了鹽利的損失與虧空,但我請大家想一想,如此賺錢的生意,一個月可以帶來如何高昂的利潤,官場上會無人眼紅?商場上會無人覬覦?這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莊家失掉鹽利,大家的確有理由看成是我善良的爹爹不諳商場運營才導致的競爭失利;但諸位往更深的一層想一想,莊家是京城的第一大戶,財富的過度集中已經讓人眼紅,那麽,莊家失掉鹽利可不可以歸咎於——”我一頓,環視著四周所有人的表情,有疑惑,有不解,但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等著我的下文,我緩緩地,用極慢地語調緩慢道出事情的真相,“朝廷不敢任由莊家財力的坐大,而對莊家進行的一種打壓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