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3章 你遲到的許多年（140）

  警察雖然職位不算很高，但屈玉琢的大名，他還是知曉的。


  而且據聞，某秘密組織的老大，與屈玉琢，算得上關係匪淺。


  只是這個事，即使屈玉琢說的是對的，對於某些風險意識，他們有所防範，並不算壞事。


  萬一，萬一若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們公安系統，尤其是他一個小小的警察組長，的確付不起這個責任！

  大抵是看出警察所想，屈玉琢再次開口，說：「如果出了什麼事，一切的責任，由我負責！」


  得，有人願意當出頭鳥，他們自然喜聞樂見，警察也就應下了。


  但是眼下，還是找人，且找到人最為要緊。


  警察說：「我們已經調取了附近幾個攝像頭，但目前還沒有任何收穫，初步猜測，他們可能是從這個十字路口過去之後，直接進入了居民區。


  我已經叫了人去那邊排查，但目前卻沒有任何消息！」


  屈玉琢的目光依舊盯著監控攝像頭上那成功捕捉到Lucy的靜止畫面。


  片刻后，他道：「你覺得這個懷孕的女子，大概多大的年紀？」


  「多大年紀？」警察納悶，不知道屈玉琢什麼意思。


  他看了一眼，說：「我看也就，二十四五歲吧，怎麼了？」


  屈玉琢搖頭，「不，她最多只有二十歲左右，或者更小，十八九歲，十六七歲，都是有可能的！」


  警察猛地坐直身子：「十六七歲？那可是未成年了！」


  屈玉琢薄唇動了動，說：「你馬上打電話通知下面，讓他們排查附近私人診所，醫院，甚至是藥店，重點排查婦科醫院，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可以找到他們！」


  ……


  Lucy十六歲時，答應姐姐替她代孕，她以為，只是用自己的肚子為別人生下一個孩子。


  從此以後，姐姐的學費解決了，她和姐姐窘迫的生活，也可以緩解不小。


  但沒想到，後來的一切會變成那樣。


  得知自己懷了姚仲天的孩子，她無數次的想過自殺，甚至想過親手殺死那個孩子。


  姚仲天為此將她關起來，威脅她，告訴她，如果她再敢亂來，他就讓她姐姐這輩子活在地獄中。


  她知道，姐姐懷孕了，而且於萬里答應娶她為妻，未來還會供養姐姐讀大學，以及讓她讀大學。


  她的人生已經毀了，但她不想毀了姐姐的。


  哪怕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恨極了那個從小和她相依為命的姐姐。


  她第一次感覺到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血脈一體，是在孩子五個月左右。


  那日，她站在陽台上，外面有很好的陽光，她伸手遮住刺眼的光線，透過指縫看未來的天空。


  肚子上也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肚子里的小傢伙，突然動了一下。


  她愣住，感覺到肚子又動了一下。


  她顫著眼波，連手指都是顫的，然後一點點的，撫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也就是那個時候，肚子里的小傢伙，狠狠推了一下她的掌心。


  是的，她感覺到是推，像是要與她擊掌，那麼可愛，那麼柔軟，又那麼的震撼人心、


  她的心跳非常的快，整個人都如墜雲端。


  如果說之前五個月對她來說是人間煉獄，她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著死亡。


  但是那一刻，她看到了希望，她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的精神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好轉的。


  她開始每天按時吃飯，睡覺，休息，每一天，感受著肚子里的小生命給自己帶來的溫柔觸感。


  每一天，都像是充滿陽光的一天。


  可是這種日子，畢竟還是有限的，在四個月後，她的肚子已經很大，行走不便，人也胖了不少。


  孩子快生了，她那個時候恍然意識到，若是孩子出生，會被帶走吧。


  那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陷入極度的惶恐，開始想要逃跑，她嘗試過，很多次，但沒有用。


  每次，她都被抓回來，最後，是被關起來。


  她開始夜夜噩夢，夢裡面，會有一隻惡魔的手，突然伸到她的肚子里，將她的孩子取走。


  每次醒來，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撫向自己的腹部，感覺到那裡的動靜，她會鬆一口氣。


  然後，再次陷入無限循環的，恐懼擔憂中。


  可是不管她如何擔憂，害怕，該來的那天還是會來。


  那日，羊水破了，她的肚子很痛，幾乎走不動路，她被人抬起來。


  傭人叫起來，說：「楊小姐快生了！」


  她緊緊抓住傭人的手，囑咐她，別讓任何人帶走孩子，帶走她的孩子！


  生產過程中，她努力保持清醒，可是太難了。


  孩子難產，她疼的死去活來，孩子一出來，她就痛的昏了過去。


  所以，那天，是她一生中最怕醒來的那天，真的，她害怕醒來。


  她寧願一輩子這麼睡著，再也不要醒來。


  她還記得那日醒來后，身體很虛弱，四周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肚子空了，那個在自己肚子里扭動的小生命不見了。


  房間里也空了，此前照顧她的三個傭人，只剩下了一個。


  她的世界，在那一秒，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精神，也是在那一刻，徹底奔潰了的。


  此後的許多年，她恍恍惚惚，經常產生幻覺，覺得自己還是個孕婦，或者感覺到別人搶走了她的孩子。


  那些場景都太過真實，她以為是真的，那麼真實，為什麼不是真的。


  可是結果都是，別人告訴她。


  她沒有孩子，她又傷了人了，她搶走了別人的孩子，她闖禍了……


  Lucy一直覺得，若不是遇見屈玉琢，她或許一輩子就這麼恍恍惚惚度過了。


  也一輩子，不可能再見到她的女兒，姚子望了。


  現在可以回國，住的地方也距離姚子望很近，姚子望經常來看她，陪她吃飯，買東西，和她說話……


  她曾經，不敢奢望跟姚子望能有一張合照。


  外甥於東東為了逗自己開心，還曾將兩人PS到一起。


  可她看著看著，卻莫名想流淚。


  因為曾經的曾經，他們是以那樣親密的方式連在一起的，他們是一個人！


  所謂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現在，竟是只能這般相連了！


  今日，她和傭人一塊去菜市場買菜，也是想買點好的，準備晚上做了，讓屈玉琢和姚子望回去吃飯。


  本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兒。


  街上人很多，人擠人的，不太舒服。


  傭人怕她不適，讓她在某處站著等待，她沒答應，說要親自挑選素材。


  本來這邊買著青椒呢，她看到另外一家買的白菜不錯。


  剛要過去，一個人突然撞上了她。


  女孩手中的什麼東西，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女孩連忙彎下身子去撿，她的中文不算多好，但是漢字於東東教過她，她基本認得的。


  之間上面寫著，米索前列醇片。


  她怔了下，這個藥片她在懷孕時聽說過，似乎是用於終止妊娠的。


  她剛才就注意到，這個孩子，是個孕婦，懷孕大概有五六個月左右。


  這麼說，她是準備不要了這個孩子？

  她剛想說什麼。女孩已經撿起藥盒裝起來，起身走了。


  她下意識的就追了上去，連跟傭人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可是追上去之後，說什麼？萬一說錯了呢？


  尤其是，若是這個女孩有什麼苦衷，真的無法生下孩子，她這般勸說，顯然不太好。


  不知道怎麼做，可又心裡萬分擔心，她最終選擇跟著。


  她想看看，這個女孩到底是要去做什麼，若是……


  若是她真的不要了這個孩子，也不能一個人去做這種事，至少得有家人朋友陪著。


  她跟著女孩走了十多分鐘，女孩始終沒有停下來，也不知道要去何處。


  一直到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她才穿過一家小麵館的走廊，七拐八拐的拐進了一個小巷子。


  她跟在女孩的身後，不敢絲毫放鬆，生怕跟丟了。


  這麼又走了十幾分鐘，她都覺得自己要被繞暈了，但女孩似乎很有目的性，一直朝前走，頭也沒回過。


  就這麼，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鐘，女孩終於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個四層的破舊小樓。


  女孩順著旁邊的小樓梯往外走，Lucy走近了看見上面有模糊且很臟舊的提示牌。


  上面，果然是一家所謂的什麼診所。


  女孩，真的要來打胎的！


  她連忙跟了上去，到底她的體力比不上年輕人，走了兩層就已經氣喘吁吁。


  到了第三層，才發現這是到了目的地。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婦女站在那兒，那白大褂上有些油污，看著讓人很不舒服。


  她看了一眼Lucy，問：「你是來看病的？」


  Lucy眼眸閃了閃，說：「是……我陪我孩子來的，她……她剛剛上來！」


  女人道：「原來剛才那小姑娘是你孩子啊……那你這個做母親的，也太失敗了，才十七歲，就讓人給弄大了肚子，都快六個月了，才來打掉孩子，你說這不是在玩命么？」


  Lucy一聽忙說：「那她……她現在在哪兒？」


  「剛進去了，這會子準備手術了吧……我說了我們這兒有葯，她嫌貴，非要自己買，不然也不會耽誤那麼長時間……」


  Lucy也不跟她多說，忙跑進去，沒曾想剛進去，就撞見一個女孩跑出來。


  恰好撞到她身上。


  她連忙拉住了，問道：「孩子，你怎麼了？」


  裡面傳來醫生的聲音：「這孩子，怎麼走了？我這還沒開始呢，還有這葯，也沒吃，到底是要孩子還是不要孩子啊……」


  Lucy看著淚眼朦朧的女孩，一下子握住她的肩膀，說：「走，我們先下去！」


  Lucy帶著女孩去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兩人坐在一個台階上，開始說話。


  最開始，女孩不願意說，但是後來，到底是真的很害怕，便說了。


  她說她今年十七歲，有個哥哥，正在讀大學，今年二十一了，但那並不是她的親哥哥。


  那是他繼父帶來的哥哥。


  她的母親當初帶著她嫁給繼父，兩年前母親去世了。


  但是她繼父和她哥哥依舊對她很好，供養她讀大學，從未虧待過。


  現在，哥哥讀大學，她讀高二，明年就要參加高考。


  為了兩個孩子，繼父一直在外打工，過年才能回來，算著日子，也差不多一個多月就回來了。


  至於這個孩子，是她哥哥的。


  她說她從小就喜歡哥哥，哥哥也喜歡她，但是哥哥卻不願意承認。


  後來，是她灌醉了哥哥，趁著哥哥意識不清，跟他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


  哥哥那次之後，很後悔，可也漸漸接受了這樣的事。


  但是他們約定現在不能告訴繼父，必須等她也讀了大學，且大學畢業之後。


  兩個懵懂的少年，開始期待他們心中的愛情，開始偷偷的相愛。


  他們計劃的那麼好，那麼美，為了實現這美好的一切，她和哥哥都很努力。


  可是現實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因為她，懷孕了。


  繼父還不知道這個事情，兩個月前，哥哥讓她休學在家，好好養胎。


  她說等繼父回來后，就坦白一切，這個孩子，他不想打。


  哥哥二十一歲，明年就會畢業，他說他學業很優秀，未來一定可以找到工作，養得起她跟孩子。


  未來他們再請人幫忙照顧孩子，繼父也不用奔波在外，可以在家幫忙帶孩子。


  她再去高中學習完成學業。


  他們未來，也一樣可以過的很美好。


  她就這麼忐忑不安的在家呆了兩個月，不敢出門，怕被鄰居發現。


  每次需要東西，都是哥哥給她買回來。


  可是隨著繼父回家的日期漸近，她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受不了！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她覺得，若是繼父知道他們這樣，一定會打死了哥哥的！


  可是哥哥不願意她打掉!

  所以，她才瞞著哥哥過來！


  她沒有錢，是打聽了很久才知道了這家醫院。


  據說價格很便宜，技術也還過得去！


  之前，她害怕，說是嫌棄他們的葯貴，要自己去買。


  她買了，繞了一圈路，又回來，她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當一切真的到來時，她知道，自己還是沒有準備……


  還是捨不得……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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