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大公司規章制度雖多,但有一點好, 下班準時。
六點之後, 辦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令蔓收到張教授的簡訊。
——下班了嗎?我到了。
——嗯。
令蔓想了想,補上一句。
——你在公司前面那家銀行等我吧, 我在那裡上車。
——好。
二十分鐘后, 令蔓坐進寬敞舒適的車裡, 身心稍微放鬆下來。
她扭頭, 笑著望向張教授:「張教授今晚打算帶我去哪裡吃飯呀?」
張教授對這個稱呼不太滿意,「以我們現在的關係, 你還叫我教授?」
「啊,對不起。」
令蔓拿捏了一會兒,思考要怎麼叫。
張教授說:「認識這麼久了,不會連我名字都沒記住吧?」
令蔓笑著說:「怎麼會呢,張英澤老師。」
張教授點點頭,幽默道:「我的名字還是挺好聽的, 以後多叫叫。」
「哈哈。」令蔓成功被逗笑。
張教授把車開上路, 說:「今晚去梅克頓吃吧。」
令蔓故作訝異, 「哇,今天怎麼突然那麼大方?」
「我平時不大方嗎?」張教授說:「其實也看人, 我請同事吃飯只吃麻辣燙, 女朋友另當別論。」
「哈哈。」令蔓又笑了。
晚餐前的兩段對話使得接下來的氣氛一直非常輕鬆愉悅。
明明是用飯的點, 梅克頓餐廳的人卻不多。
令蔓和張教授挑了一個較為幽靜的位置坐下, 兩人位的小方桌。
法餐講究精緻, 音樂和燈光糅合得恰如其分,也許是提前打過招呼了,桌上的花瓶里插著兩支鮮艷的玫瑰花。
張教授說:「合你心意嗎?」
令蔓微笑著點點頭:「很好。」
小酌過後,開始上前菜。
法式佳肴有其獨到的浪漫和魅麗,酒不醉人人自醉。
以令蔓的食量,並不能吃完一套完整的法餐流程,用完主菜后她就差不多飽了。
令蔓放下刀叉,輕輕擦拭嘴。
「飽了?」張教授問。
令蔓點頭:「嗯。」
張教授抿了一口乾邑酒,緩緩放下高腳杯。
「蔓蔓,其實我今晚……有話想對你說。」
「什麼話?」
張教授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緊張和鄭重。
這讓令蔓意識到他即將說的話,並不只是尋常小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為自己壯膽。
「蔓蔓,我們在一起快半年了,雖然我們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多多少少有迫於雙方父母給的壓力。但我相信緣分,緣分之所以讓我們在這個時候相遇,一定有它的理由。」
張教授抬頭看了令蔓一眼,接著說:「也許現在你還不是那麼喜歡我,但我願以我的生命起誓,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會盡我的努力讓你開心、對你好,對你的一生負責。如果這樣的話……」
他向變魔術一般,從桌底拿出一個戒指盒。
「你願意嫁給我嗎?」
令蔓吃了一驚。
戒指盒悄然在令蔓面前打開,裡面一枚鑽戒靜靜地閃耀著光芒,那是多少女人對愛情的最高嚮往。
她怔了很久。
雖然在張教授說那一長段話鋪墊的時候,她就隱隱有預感。
但當這一刻真的發生時,她還是被嚇到了。
令蔓從來不曾幻想過求婚這件事。
僅僅是少女時期在台灣偶像劇里看過類似的場景。
戲里營造得過分夢幻,單膝下跪的白馬王子,花團錦簇的背景,不斷旋轉的鏡頭。
雖然對比起來,張教授的求婚略顯簡單。
但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真摯且充滿期待,有那麼一瞬間,令蔓被打動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一口答應下來的衝動。
張教授說完,過了很久,令蔓才接上他的話:「謝謝你,英澤,認識你是我的幸運,一直以來你都給了我最大限度的包容和耐心。」
她停頓片刻,接著說:「對待婚姻的態度我跟你一樣鄭重,所以請容許我回去考慮一下,晚點給你答覆。」
張教授溫和地點點頭:「好,我等你。」
*
令蔓回到家時,夏雨柔也剛從醫院回來。
兩人在客廳遇見。
夏雨柔一把抓住令蔓,兩眼發光地問:「怎麼樣?你答應張教授了嗎?」
令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答應什麼?」
夏雨柔興緻沖沖地說:「求婚啊!」
令蔓退後一步,瞪圓眼睛說:「你怎麼知道的?!」
夏雨柔不小心說漏嘴,「我們商量好的呀。」
令蔓蹙眉:「你們?你跟誰?」
見令蔓表情不好,夏雨柔有些猶豫,「我跟小張,還有他爸媽……」
令蔓訝異,「是你們叫他來求婚的?」
令蔓越想越覺得荒唐。
夏雨柔兩三句話,就將她從談戀愛的短暫幻想打回了相親的現實。
夏雨柔說:「話怎麼說的,我們是覺得時候差不多,該定個日子了,小張也是這個意思啊!難不成我們還架把刀在他脖子上逼他去求婚?」
是這麼個道理。
但令蔓還是覺得剛才的驚喜大打折扣。
夏雨柔依舊興奮:「你到底答應小張沒有?」
令蔓說:「還沒有。」
夏雨柔臉一板:「為什麼呀?!」
令蔓邊說邊上樓:「我還要考慮一下。」
「還考慮什麼呀!」夏雨柔替她著急,「趕緊定下來!我跟張太太都討論好在哪辦婚禮了!」
令蔓頭也不回地說:「媽,你現在干涉得越多隻會越降低我答應這門親事的可能性。」
夏雨柔怕了,「好好好,我不說了。」
*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令蔓泡了個澡,揩了把臉,等腦子徹底清醒了,再躺在床上思考事情。
確實,她跟張教授當初是以結婚為最終目的在一起的。
他們倆的年紀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很有可能立刻閃婚。、
在這個做什麼都以快為準的大都市,沒有時間和機會讓兩個人慢慢了解磨合,半年已經足夠有耐心了。
再拖延下去,估計張教授的父母等不及了。
更何況,張教授人不錯,性格也幽默。
從各方面來考量,他都會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那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令蔓只能安慰自己,也許有的人註定一生都不會遇到那個讓自己轟轟烈烈、印象深刻相愛一場的人。
她就是其中一個。
但拋卻那種大起大落,生活過得平淡安穩一點不也挺好?
令蔓深吸一口氣,決定給張教授回簡訊。
「我接受。」
快速打完這幾個字,她像扔燙手山芋一樣丟到一邊,然後鑽進被子里蒙頭睡覺。
令蔓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
但她知道自己一旦說出去的話,不會收回。
就這樣吧。
*
令蔓和張教授的婚禮定在三個月後。
雙方父母開始熱火朝天地準備婚禮各項事宜,給親朋好友們的請柬也紛紛派出去。
家裡唯有李倬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令蔓想要親口告訴他。
自從定下婚約后,即使工作再忙,夏雨柔也要求令蔓每個星期去X市探望一次張教授,保持熱切聯絡。
令蔓便趁這個機會去看李倬雲。
自從紀長淮上任社長的位置后,順從劉老師的心愿,一個月內將原本人員稀少的天文社擴招至上百人。
李倬雲樂得清閑,社團事務懶得再管,社團活動也索性不再露面。
這天,全員收到通知,周六下午要在活動課室開一個重要會議,所有人強制性參加。
李倬雲被大彬和陽陽合力架著去了。
到了活動課室,才發現被坑了。
哪裡是什麼重要會議,不過是為了歡迎社團新成語舉辦的聯誼會。
課室里坐滿了新鮮的面孔,男女對半。
大彬和陽陽各懷鬼胎,臉上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不諳世事的小學妹們對天文系的學長有一種迷之崇拜,一張張天真的小臉上充滿新奇,四處偷瞄。
大彬和陽陽挺胸坐著,忍不住膨脹,心想這次肯定能裝成逼。
發現自己被騙了,李倬雲三番兩次想起身離開。
都被大彬和陽陽按回原位:「哎呀,多有意思啊,再待會兒!」
等人到齊了,秘書長點完名后,新任社長紀長淮開始發言。
無非是些歡迎和鼓舞的話。
紀長淮雖然年紀小,性格內向,但面對正式場合併不怯場,井井有方。
況且他有「天才少年」的美譽,因此社團里的女孩子們對他都頗有好感。
社長發完言后,一個社交花出來組織後面的活動。新成員們挨個站起來介紹自己,然後開始做遊戲。
這時李倬雲又想起身離開,還是被大彬和陽陽捉住。
他們哄小孩一般:「別急別急,再看一會兒,馬上要做遊戲了!」
既然是聯誼活動,遊戲自然設計得很曖昧。
其中一個遊戲是用嘴傳遞薯片。
每組五男五女,錯開站,薯片要經過所有人的嘴傳到終點,哪組用時少則為勝出。
主持人以擊鼓傳花的方式選了兩組人上來玩這個遊戲。
大彬和陽陽沒被選中,不停唉聲嘆氣。
紀長淮和魯語冰恰巧被分到同一組,挨著站。
兩人看起來都有些拘謹。
口哨一響,遊戲正式開始。
周圍人都在拍掌叫好。
少女們害羞極了,嘴裡含著薯片,卻不敢看對方的臉,只好雙手捂著臉,從指縫裡辨認方向。
紀長淮和魯語冰是這組最後一棒。
前面的男生故意使壞,一邊傳薯片一邊吃。
薯片傳到紀長淮這裡時只剩下不到三厘米的寬度,兩人的嘴唇稍不留神就會碰上。
紀長淮咬著薯片,有些無措。
魯語冰也想躲避。
見他倆磨磨蹭蹭,隊友們紛紛圍過來著急地吶喊:「趕緊呀!要落後了!」
不能拖隊伍後腿,兩人只好硬著頭皮上。
眼見紀長淮和魯語冰的臉貼得越來越近,李倬雲實在看不下去了,噌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走出課室。
這回紀長淮和陽陽都沒能攔住。
令蔓趕到時,正好碰見李倬雲氣沖沖走出來,大步流星地直奔樓梯。
她站在走廊另一頭,喊了好幾聲他都沒聽見。
令蔓奇怪,這人今天怎麼了啊?
她小跑到課室門口,陽陽和大彬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
令蔓悄悄拉開窗戶,小聲喊他倆名字。
陽陽和大彬聞聲回頭,見到令蔓驚訝了一秒,「蔓姐!」
令蔓說:「我來找李倬雲的,剛剛叫他也不理,怎麼回事啊?」
大彬成功誤導:「我們在搞聯誼呢,剛剛正精彩呢,紀長淮和魯語冰差點親到一塊去了,他就滿臉不爽地跑了,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了。」
「哦——」令蔓似乎領會了什麼,點點頭,說:「行,那我先去找他了。」
令蔓追下樓,一陣連走帶跑,終於在男生宿舍門口趕上李倬雲。
她一把逮住他的袖子,氣喘吁吁地說:「你……你走那麼快乾什麼啊!」
李倬雲回頭見是令蔓,眉宇間起了一層褶子,「你怎麼在這?」
「我來找你啊。」令蔓說,「你同學都在參加聯誼,就你一個人不合群跑出來了,為什麼?」
李倬雲沉著臉,不吭聲。
令蔓察言觀色,小心地問:「……吃醋啦?」
李倬雲眉頭抽了一下,不解地問:「吃什麼醋?」
「你喜歡魯語冰?」
「……」
短短的一句話。
令李倬雲神色陡然變得凌厲,森氣逼人。
他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李倬雲似乎在忍耐什麼,白色T恤的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著。
突然,他伸手一推令蔓,她的背靠在了樹上。
李倬雲欺身壓下,目光陰鷙:「是啊,我吃醋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兩人靠得很近,幾乎額頭碰額頭,或許已經碰到了。
周圍人很多,李倬雲身上散發出的侵犯氣味十分濃烈,宣告著他已經生氣。
令蔓不習慣這樣顯露出雄性強勢特徵的李倬雲,太刺激感官,令她心驚肉跳。
她堪堪推開他,說:「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生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