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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中午十二點,汽車站工作人員的二樓食堂只有三十幾名職工在吃飯。


  周芳芳正在埋頭吃飯, 突然後背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扭頭, 再往上看, 愣了一下。


  「周芳芳?」來人叫了她的名字。


  聲音好聽極了, 聽慣了南腔北調的各種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她好像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聽到那麼標準的普通話, 才知道原來普通話說起來那麼好聽, 以至於自己這個一直被她嫌棄老土的名字都變得溫柔起來。


  周芳芳今年二十四歲,畢業了沒找到工作,在家待了三個月, 家裡就安排她暫時在爸爸在的單位當一個跟車員。


  「有什麼事嗎?」她有些羞澀的轉開了目光, 看向旁邊的汽車站工作人員。


  這時候整個食堂的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實在是剛剛被汽車站工作人員帶上來的男人太過惹眼。


  還有職工在小聲議論是不是演電視劇的演員。


  男人卻舉起了一張證件:「警察。有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


  這人正是翟靳聿。


  周芳芳看了一眼他拿出來的證件, 一下愣住。


  普通老百姓,平時哪有面對警察的機會, 下意識就覺得緊張。


  周芳芳緊張的問:「什、什麼事啊?」


  翟靳聿把照片遞過來。


  「見過這個人嗎?」


  周芳芳看了一眼, 頓時心裡咯噔一下, 這不是昨天下午那個拖著個很大行李箱的男人嗎?


  翟靳聿看到她微變的神色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轉頭對工作人員說:「謝謝幫忙,你去忙吧。」


  然後坐在了周芳芳對面,說:「不要緊。你先吃飯, 吃完飯我們再說。」


  周芳芳哪裡還吃的下,不說心裡有事, 就是那麼個大帥哥在她對面盯著她, 她也不好意思再吃了, 勉強吃了兩口, 就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翟靳聿就說:「好,那請你把你知道的這個人的情況和我詳細的說一遍。」


  周芳芳先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說:「昨天五點半吧.……」


  翟靳聿聽到這個時間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並沒有打斷周芳芳。


  周芳芳說:「就是他坐的我的車去的山城,就是一個普通乘客,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翟靳聿問:「他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奇怪的地方?」周芳芳回想了一會兒:「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她本來想說男人長得比較帥,但是翟靳聿坐在她面前,一下子就把那個男人比到了泥里去了,想了想才說:「就是打扮比較洋氣時髦.……對了!他拖著一個特別大的行李箱,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大的行李箱,好像很重,他搬上車的時候我想去幫忙他都不准我碰他的箱子,好像是有什麼貴重物品一樣.……」她說到這裡,突然自我猜測到什麼:「這個人是不是偷東西了?」


  翟靳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關注點在那個男人拖的大箱子上面:「你說他拖得大箱子,有多大?」


  「我見過那種二十八寸的,已經很大了,他拖著的那個比二十八寸的還大。」周芳芳盡量說的詳細:「箱子是黑色的,是硬殼的那種。」


  這時候翟靳聿一句話,就讓周芳芳毛骨悚然起來。


  「如果那隻箱子想要裝下你,能裝得下嗎?」


  周芳芳身高一米六二,不是很瘦,比較勻稱,一百零五斤。


  被翟靳聿的話一提醒,她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那隻箱子那麼大,又那麼重……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周芳芳看了翟靳聿一眼,然後說:「如果我是卷著的話,應該可以……」


  她越想越覺得害怕了,當時就覺得那個男人給人一種很陰沉的感覺。


  「他是在山城哪裡下的車?」翟靳聿問。


  周芳芳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說:「是山城的涉上市,有一個我們會半路停靠的地方,他就在那邊下的車……」


  ——


  山城。涉上市。


  山城很多地方都保留著配陰婚的民俗。


  配陰婚又叫做冥婚。


  在山城,如果有未婚男子不幸去世,被認為會影響子孫後代的昌盛,於是父母會找配陰婚的陰媒,替死去的兒子挑選一位八字相合的女屍與其合葬在一起,保佑子孫後代繁榮昌盛。


  而這陰婚,雖說是死人與死人的婚禮,但是舉辦的儀式卻並不比活人要少,花費甚至比活人結婚還要高昂。


  所以很多家境普通的人家都辦不起陰婚。


  在山城,辦陰婚的人家,也往往是有錢人家。


  比如涉上市倉鎮的周家。


  周家算是倉鎮非常有名的有錢人,家裡的公司在山城也排的上號,平時給鎮上修橋鋪路也頗得人心。


  最近周家出了點事。


  周家剛滿二十的小兒子周興,上個星期和朋友一起去壩上游泳,不小心淹死了。


  因為年紀小,還沒結婚。


  按照倉鎮的習俗,他是要配陰婚的。


  更何況周家家大業大,為了子孫後代,更要把這場「喜事」辦的熱鬧。


  因為山城保留的這個民俗。


  山城就自然衍生出了一項特別的職業,叫做陰媒。


  陰媒主要負責給找配陰婚的女屍,同時主持陰婚儀式。


  而陰媒主持一場陰婚得到的錢,比普通的媒人得到的錢要多上十倍以上。


  山城重男輕女之風從古到今在國內都是比較嚴重的地區,導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嚴重失衡。


  活人好找。


  死人卻不好找。


  近年來,除了農村,城市都已經開始流行火葬,死了以後往火葬場一送,直接成了骨灰,而且出了山城,像是這種配陰婚的習俗,別的地方要不就是沒有這種習俗,要不就是早就已經去其糟粕,基本上在山城以外的地方已經銷聲匿跡了,所以要找到合適的女屍,還真是不容易。


  也因此,年輕去世的女性屍體在山城成為一種「商品」,不僅明碼標價,而且市場需求旺盛,只要有錢賺,就有人敢鋌而走險,因此就滋生出了盜尸利益鏈。


  周家的小兒子死了,要找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屍來配陰婚。


  但是在山城,最近不管是得病死的還是意外死的女孩兒都沒有。


  而且周家要求還很高,要求屍體沒有破損,長相清秀。


  但是同樣的,周家給的價也高。


  只要有合適的,可以給「親家」一百萬的「聘禮」。


  陰媒也能有五十萬的辛苦費。


  當地不少重男輕女不把女兒當人看的人都在心裡陰暗的想要是自己能得了這一百萬多好。


  眼看周家小兒子的屍體在殯儀館的冰櫃里都躺了快四天了。


  終於,本地一個非常有名的陰媒接下了周家的「生意」。


  並和周家承諾,保證三天內,就能讓周家小兒子入土為安。


  這不,三天還沒過呢,今天一大早,周家在鎮上的房子終於傳出了哀樂。


  這也是山城配陰婚的傳統,早上辦喪事,晚上辦「喜事」。


  周家有錢,喪事自然辦的非常隆重。


  請了三支喪葬樂隊吹吹打打,喪席擺了一百多桌。


  靈堂設在周家大院的大堂里,裡頭擺放著兩副棺材。


  前面的祭台上擺著兩副照片。


  照片上男孩兒的長相比較樸實,有點黑還有點小胖,沖著鏡頭笑的挺開心。


  女孩兒的則是她自己的自拍照,也就大概二十來歲,沒化妝,扎個馬尾,長相併不十分漂亮,卻很符合周家的要求,長得很秀氣。


  一個僧人正跪在祭台前敲著木魚誦經,誰也聽不清他在念得什麼經,只看到他嘴一直在動。


  一個道士則在兩副棺材邊上一邊念咒一邊往棺材上撒黃符,誰也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只是每個尾音都拉的很長,拉的很高。


  兩人各帶幾名弟子,都互不干擾。


  場面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在靈堂外的不遠處,一個吸引著很多人頻頻注目的異常美麗的少女一邊磕著喪席上發的瓜子,一邊看的津津有味。


  這個少女一看就知道不是鎮上的人。


  長得太漂亮太精緻了,打扮的也很洋氣,渾身好像冒著仙氣,還透著股閑人免近的冷酷感。


  不只是鎮上,就連市裡來的周家的朋友,也沒有人認識她。


  那些年輕男人、半大的男孩子,不管站在那兒,眼睛都在偷偷往那邊瞥,但是卻始終沒人敢上前搭訕。


  倒不是因為那少女看著就不好接近,而是那女孩兒邊上陪同著一個男人。


  不是什麼普通男人。


  他往那兒一站,幾乎是鶴立雞群,吸睛程度毫不亞於他旁邊的嬌小美女少女。


  這附近的人,男人都在偷瞄少女,女人則都在偷看那個男人,還偷偷議論著這對惹人注目的男女是周家的什麼親戚還是朋友。


  這對出現在倉鎮的外地男女,正是姜蘇和翟靳聿。


  姜蘇吐出嘴裡的瓜子皮,吐槽說:「那和尚昨晚上肯定是熬夜了,看他念經都快念到地上去了。」


  翟靳聿看過去,只見那跪在靈堂前的僧人的腦袋都已經快垂到了木魚上,木魚敲擊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姜蘇又吐槽那道士:「那假道士不知道是在念咒呢還是在唱戲呢,身上的袍子穿的不倫不類,也不知道是哪個假道觀跑出來的。」她惡作劇心起,突然往那靈堂走去。


  被翟靳聿及時攔住:「你去做什麼?」


  姜蘇狡黠一笑:「我去問問那假道士念得什麼經。」


  翟靳聿勾住了她的肩,神色尋常的壓低聲音說道:「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你又是怎麼答應我的。」


  看著就像是一對情侶在說話。


  姜蘇想到自己臨行前死纏爛打的要和翟靳聿一起來,主動表示自己一切行動服從命令聽指揮。


  頓時打消了去捉弄那假道士的心。


  忽然,她的目光突然一凝。


  放在了一直沒有注意到的兩副棺材前面的照片上,準確來說,是落在了女孩兒的照片上。


  總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正在此時,她鼻尖微微一動,嗅到了空氣中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她順著空氣中飄來的這股氣息,轉頭望去,頓時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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