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最深的絕望
夏沐清告訴顧熹子,母親懷她的時候身體很差,幾次都差點要了命,她出生的那段時間陰雨連綿,可偏偏那天早上,天氣放晴了,母親生了她之後,睜開眼就看到了窗外的一個小雛菊,所以給她取名為「沐清」,雛菊就是自己的幸運花朵。
「我知道,我知道,沐清,我一定會幫你帶回去的。」顧熹子淚水不停地湧出,夏沐清那麼小的時候就被綁架到了這裡,在離開的時候都不能見到家人,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變態惡魔!
「姐姐,你留著吧,它或許會給你帶來好運的;我死了,或許就能離開這裡去看看媽媽了……」夏沐清的身子逐漸轉冷了,血還不停地湧出,她的唇角帶著一絲笑,「還有爸爸、爺爺、哥哥,那麼久都不見了,他們都不知道我長成什麼樣子了吧,爺爺,爺爺……一定傷心透了。」
「沐清……」明明夏沐清就在自己的懷抱中,顧熹子卻覺得她好像在消失,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江泊君硬生生把她的心剜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夏沐清如果走了,顧熹子真的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此刻的她只是故作堅強,抱著夏沐清,輕聲安慰著:「我回去幫你看爺爺、爸爸、媽媽、哥哥……你放心,他們一定還記得你,到時候,我親自去夏家領罪……」
「姐姐,如果可以,請帶張沐晨出去……」夏沐清笑著,輕聲喃呢。聲音也漸漸模糊了:「終於,結束了……」
尾音已淡得聽不見,夏沐清的手倏然軟軟地落在地上,她的眼淚也滾滾而下,泣不成聲。
顧熹子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是最深的絕望,來到這裡之後每一天都是絕望的,就像現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夏沐清斷氣,體溫一點點的消失,成為這時間最寒的。
對於夏沐清來說什麼是最深的絕望呢?大概是她不想死,再累、再苦,哪怕是裝聾作啞都要堅強的活下去,可是最終她還是不得不走上死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
想起夏沐清唇角的笑容,顧熹子大慟,痛哭出聲,心口宛如被人挖了一塊,又咳出點滴鮮血,頭陣陣巨痛,恨不得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是夢一場,只是夢一場……
可現實是那麼的殘酷,逼得人不得已勇敢地站起來,顧熹子比誰都明白,死去的人死了,活著的人,磨難還在繼續,江泊君,因果循環,你會有報應的。
在她抱著夏沐清的遺體痛哭的時候,天堂島被一聲巨響驚醒,最緊張的應該就是江泊君,這裡是他經營多年的秘密基地,被裴牧宇發現了不說,現在居然還要炸了這個地方!
最可氣的是,當江泊君準備好反擊的時候,那架用來轟炸的直升機居然又開走了,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個誤會。
裴牧宇坐在直升機上,冷靜的看著剛才經過島上錄下的視頻,在駕駛座上的白落羽有些沉不住氣了,既然都已經躲過了島上的雷達,乾脆就直接把島炸成平底,一舉端了江泊君的老巢不是更好?
「老大,我們乾脆……」白落羽有些著急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覆,卻被副駕駛上的陸小甜直接打了一拳,只能閉嘴。
白落羽當然是希望速戰速決,但是裴牧宇就一定要考慮到顧熹子的安慰,剛才那短暫的空襲,他基本了解了島上的戰力分佈,大都集中在別墅四周,他猜測顧熹子也一定被困在其中一棟別墅里。
而且看起來別墅四周都是紅外線裝置,就算裴牧宇躲過了外圍的視線,進入別墅也是個難題。
「老大,下一步怎麼辦?」陸小甜請示道。
裴牧宇將平板電腦收了起來,神情肅穆,言簡意賅:「等!」
空中只剩下直升機盤旋的聲響……
江泊君與手下的人緊張地準備了半天,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怒了,拿著衝鋒槍對著空曠的白沙灘掃射,良久才放聲狂笑,畢竟他很期待這場遊戲變得越來越有趣。
江泊君吩咐手下加強防備之後,再次回到地下室,看著就顧熹子抱著夏沐清的屍體又哭又笑的畫面,男子拳頭不動聲色地握緊,墨綠色的眸劃過一絲危險:裴牧宇,我看你還怎麼跟我斗。
天色漸漸變暗,原本空氣就過於緊繃的海島此刻更是安靜地連一絲生物的氣息都聽不到,沒有了海鳥,之後海浪拍打的聲音,讓靜謐的環境更加詭異。
島上的兩棟別墅都是燈火通明,外面看起來一片祥和,內里,一個個人黑著臉舉著槍,帶著血腥味的危險氣息滲透進每一個角落。
江泊君吩咐所有的手下進入戒備狀態之後,還命人將夏沐清的屍體強行奪走扔在了外邊,還將顧熹子給綁了起來。
顧熹子眼裡的恨意始終沒有褪去,就算是不舍,也沒有反抗,看著夏沐清就像是一片落葉一樣破碎之後,似乎真的就沒有什麼可在乎的了,她將那個雛菊手鏈緊緊地攥在拳頭裡,這是她捨命也不會放下的東西。
今晚的氣氛確實太詭異了,將她綁起來之後,江泊君就命令兩名手下押著她出了別墅,朝著東南角的熱帶樹林走去。
那是這個島上唯一一處地勢比較高的地方,平時根本沒有什麼人前往,熱帶的叢林樹高葉密,平時鮮有人前去,顧熹子隱約感覺到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她想到了兩種可能:一是江泊君要在那個地方將自己處決,這個可能性比較小,畢竟他真實的目的還沒有達成。而是,島上會有一場惡戰發生,至於誰跟誰的,她不敢想象。
顧熹子的腿傷已經日趨嚴重,她甚至已經漸漸感覺不到自己右腿,以後就算真的是去醫院治療,恐怕也要截肢了吧?她心內一陣苦笑,剛剛二十齣頭的花樣年華,就被截肢,實在是個很凄慘的事情,可她又沒有一點懼怕,生死都不能決定的時候,一條腿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就是在這樣腿腳不便的時候,江泊君還是把顧熹子的雙手綁在了背後,由兩名壯漢架著自己前進,身後有一男一女,緊緊地看著他們。
野外的海島涼意十足,顧熹子還穿著那身運動背心,不過這樣也好,吹著海風,腦袋也就更清醒了,總比在別墅里要好得多了,那裡濃重的血腥味,如大石沉沉地壓在心口,讓人窒息,讓她覺得無處可逃。
顧熹子注意到,跟著自己的著四個人每一個身上都瀰漫著一種不安的情緒,他們應該也感覺到了島上詭異的氛圍了吧,習慣了殺戮的人更能敏感地分辨出空氣中的危險。
倏地聽到直升機的聲音,顧熹子下意識地抬頭望去,清楚地看見一輛直升機盤旋而來,之後島上想起了警鈴聲,發射塔上燈束直直掃向半空。
這一切就像是一種警報一樣,儘管已經處在樹林之中,顧熹子還是聽到不遠處島上一片混亂的聲音,怒吼、咒罵、命令……交織成一片。
顧熹子倏然想到之前江泊君說島上到處都是機關,同時還布控著很多火力,沒有任何入侵者能夠活著出去,到底是什麼人會冒著這樣的危險前來呢?
她看到別墅二層一道道紅色的光芒直接對準了空中的直升機,但只見那輛直升機迅速避開,上上下下,四周顛倒,看得人心驚膽戰。
「裴牧宇……」顧熹子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他的名字,除了他還會有誰呢?她的腦袋瞬間又亂成了漿糊,裴牧宇,是你嗎?是你來了嗎?
看著紅色的光束密密麻麻地瞄準了直升機,只要它敢靠近,就沒有任何生還的餘地,顧熹子的心直接提到了喉嚨眼裡。
「裴牧宇……」顧熹子大聲地喊起來,可是直升機離得遠了些,她只模糊地看清機身的影子,看不到飛機里有人。
從江泊君那裡知道了裴牧宇的經歷之後,顧熹子就完全相信他是「無所不能」的了,所以她可以確定,一定是裴牧宇來了,一定是。
可是他來了又能怎麼辦呢,這座島嶼的防守實在是太嚴密了,他根本就無法靠近……
顧熹子在內心一遍遍懇求著:裴牧宇,別來了,求你了,別來了。她彷彿能夠嗅到不久之後硝煙瀰漫的樣子,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然而,顧熹子的擔憂在下一秒就變成了現實,那架直升機一直離天堂島不遠不近,原本很難被擊中,可它一直試圖靠近,就給了可乘之機。
倏然間,轟的一聲,那道紅色的光芒直接擊中直升機,顧熹子臉色瞬間蒼白,看著半空突然一亮,開出一朵火紅妖嬈的花朵,飛機直接粉碎,落到海里……
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光束漸漸消失,飛機的殘骸在海里又是轟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海面濺起十米高的水柱,又狠狠地落回海面,轉而恢復了平靜……
前後不到十秒鐘的時間,等顧熹子回過神來,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平靜,那種本應該只存在在想象中的硝煙味,瀰漫在整個島嶼的上空……
顧熹子整個人都傻了,眸光愣愣地看著那海面,她還沒有確定直升機裡面的人就是裴牧宇啊!所以,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會是的!
當她一遍遍給自己心裡暗示的時候,卻無法剋制自己的眼淚,她拚命的想要擺脫控制著自己的兩個壯漢,可就算掙脫了她也根本走不動,只能艱難地撐著自己的身子,在地上匍匐。
別人看來,顧熹子顯然快瘋了,一名壯漢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撇唇,聲音不屑:「想要就靠近這裡,簡直就是痴人說夢,裴牧宇真是太天真了,死了活該。」
「不,不是他,那一定不是他……」顧熹子喃喃道,她依舊掙扎著,只是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很疲倦,很累,如果裴牧宇真的不在了那老天爺就不要讓自己醒過來了吧。
不知過了過久,顧熹子昏昏沉沉醒來,天空還是一片昏暗,應該還是在夜裡,她分辨不清楚,因為世界對於她來說都是黑色的。
涼風吹過,顧熹子神色一絲恍惚,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感,她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斷崖上。
呵,這個島嶼還真是給人不少驚喜,原以為一覽無餘的平地,現在居然還有個這麼高的斷崖。江泊君是想把這裡當成自己的斷頭台嗎?也好……
顧熹子嘴角艱難扯出一絲微笑,告訴自己別怕,沒什麼了不起的。
因為她不想自欺欺人,她知道剛到的一切都不是夢,真的有直升機被擊中墜海了,她似乎還能聽到有人歡呼的勝利聲音,聽見有人說,裴牧宇終於死了。
江泊君真的贏了,贏得很徹底,她的心已經被黑暗徹底吞噬,不留餘地。
現在顧熹子也能理解那個男人為什麼會突發奇想,半夜把自己押送出來,不就是想讓她看到裴牧宇即將到來的希望,又讓她親眼目睹直升機墜海的殘酷畫面。
現在若是能選擇和江泊君同歸於盡,顧熹子會毫不猶豫去做。
一直負責看守顧熹子的保鏢,看到她清醒了,表情獃滯,就拿出手槍,上膛,對準她的腦袋,動作一氣呵成,明顯就是提前設計好的。
顧熹子並不是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因為她不知道死到底是什麼感覺,她的手中還有那朵雛菊,還有小小的心愿,哪怕裴牧宇死了,自己是不是還能見他一面呢?
可是面對著漆黑的槍孔,她紋絲不動,眼神里甚至都沒有閃躲。這時候大概只有她知道,不過是因為悲傷的情緒蔓延,她變得遲鈍了,好似一切都看不清楚似的,腦海里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這種感覺真的很恐怖,好像溺水的人沉浮在海面上,抓不到救命的浮木。
這種感覺,叫絕望。
黑暗中,淚水滑落。
黑夜跟她這樣的弱者,還真的很相配啊。脆弱的人喜歡黑暗,因為黑暗能掩飾所有的脆弱,能掩飾所有的無助,你即便是哭,黑暗也能幫你掩飾。
當她準備赴死的時候,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現,這個每回都能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居然又出現了?就是死,也不能讓自己死的痛快嗎?
江泊君一身黑色的西裝,白皙的皮膚在皎潔的月光下更顯得迷人,舉手投足都很有魅力,唇角微勾,掠過几絲危險的張力。
「怎麼樣,對我獻上的這齣戲還滿意嗎?」江泊君溫柔地笑著,慢慢地靠近顧熹子。
「你讓人把我押出來就是為了讓裴牧宇上鉤?」顧熹子譏誚地問道,答案當然是顯而易見,畢竟自己進入樹林之後,那架逐漸靠近的飛機才顯得有些慌張了。
江泊君墨綠色的眸掠過淡淡的笑意:「是啊,不然怎麼能跟你一起欣賞這一出好戲呢?」
顧熹子沉默,似乎不打算再跟這個男人說一句話,要殺要剮,都隨他便了!
江泊君卻顯得更加興趣盎然:「你不想知道裴牧宇為了找到你做了什麼壯舉?」
顧熹子還是不言,但是心中有一絲疑惑,或者說是希望的火苗。
「呵,他把盛世集團項目坍塌的責任全部推到了我身上,甚至……炸了我在日本大阪的據點!」江泊君帶著笑意徐徐說道,這個男人就算是被欺負到了這種地步依舊是帶著欣賞的表情,微微勾起的唇角,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