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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雪兔講述了自己的過往,臉上一副漠然的表情,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隻有沈恩慈向雪兔遞上一杯酥油茶。


  “謝過沈教主,雪兔來此數年依舊無法習慣飲用此茶。”雪兔將沈恩慈遞茶的手推了回去。


  沈恩慈默默地將茶放到了桌上,看了看身邊沉默不語的眾人,向雪兔露出了微笑。“雪兔護法,對你的經曆,鄙人表示很難過。隻是鄙人沒有想到,陳太司居然是位路見不平的好男兒。鄙人為自己的淺薄與誤解向雪兔護法道歉。”


  雪兔看了一眼沈恩慈,卻露出了寂寞的笑容來,“沈教主,無須安慰雪兔,我空聞教之中,其餘護法皆有不平人生事……遇到了陳太司,將我們聚到了一起。但是……”


  “但是什麽?”陽遠山聽到後雙眼抬起,看著雪兔,目光如炬。“不管你們諸位護法有怎樣的人生經曆,與在下無關,這些都不能成為你們強占無暝決的理由,無暝決不屬於任何人,他屬於蒼茫地,是三界的平衡。還有,你們所謂的拯救世人,到底是什麽?”


  “在我入空聞教之後……發現其實陳太司並不如我所想象的那般……”雪兔低下頭,看了看身旁桌子上的酥油茶,拿起來抿了一口,露出痛苦的表情來,“這理想遠大,但是借助神石之力也未嚐沒有希望。”


  “到底是什麽。”陽遠山站了起來,走到雪兔麵前。


  “讓世人再也不受生老病死折磨,再也不用體會離別之苦……”雪兔完將茶杯放回了桌麵,不敢抬頭看陽遠山的臉。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貴教的最終理想應該是……獲得永生……”陽遠山一點兒也不驚異,反倒是身旁眾人都大驚失色。


  “永生!?”祁無淩大聲到,“這你們也敢想?”


  “這一點容我細細道來……”雪兔咽了咽口水,“其實我、楊清玥、陽虎還有子座護法,我們四人是最早進入空聞教的。那個時候我們的教主柳如依然在世……”


  “等等,你在世?”蒲川站了起來。


  “對……柳教主其實已經過世了……”雪兔低沉地到,“但是陳太司告知我們拒不發喪,不要將教主過世之事出來,要堅持繼承教主的遺誌走下去,為防教中混亂,尤其是……防止諸位護法爭奪教主之位。”


  “看來你們教也不太平,教主之位引得眾護法皆覬覦。”陽遠山冷笑一聲,將蒲川按回到位子上,自己也走回到位子上坐了下來。


  “此事除了陳太司隻有我與陽虎知道,還有那位連我都不知道真麵目的子座護法。”雪兔。


  “就是那個蒙麵的人?他到底會什麽邪術?”端木嵐也忍不住插嘴。


  “這一點我也不明白,聽聞他也是曾經教主最為親密的人。”雪兔一邊一邊搖頭,她看向陽遠山,“我沒有謊,請相信我。”


  “那你們這個追求永生的理想到底是誰提出來的?”陽遠山問到。


  “其實……是陳太司……”


  “陳芝好?他也真的是太過妄自尊大了!”祁無淩一拍椅子把手到。


  “陳太司的發妻名叫柳如夢,是柳教主的親生妹妹。而柳教主與柳如夢都患有一種奇怪的疾病,先是柳教主患上,然後柳教主去世不到兩個月,在柳如夢的身上也發現了這樣的症狀。”

  “什麽症狀?”沐山清也開始發問,“是很奇怪的病嗎?”


  “從未見過這種病,發病時忽然感覺話困難,後來漸漸吃不下東西,而這疾病加劇速度極快,我們進入教中之時柳教主已經無法正常站立,日常生活都靠陳太司與柳如夢照料。過了不久,柳教主便連呼吸都困難,不管求了多少良醫均無法治愈……我們隻能看著柳教主日複一日加劇,直到死去。”雪兔著,臉上漸漸蔓延起了悲痛之情。“柳如夢的病情與柳教主如出一轍……在柳教主死後,柳如夢也迅速病發,生活全靠陳太司一人照料,陳太司每日都極為悲痛……但是不管再怎麽努力我們都無法抵抗這可怕的疾病!最後柳如夢也去世了……”


  “生老病死是世間規律,這是不可逆的事情,希望陳太司能夠早日走出悲痛,不要再為過去之事糾纏……人總要向前走,雖然起來殘酷,但是這卻是無能為力而又必然而為的事情。”沈恩慈。


  雪兔笑了笑,便繼續起來:“在那之後陳太司就變了他忘不掉亡妻,瘋狂地尋求治愈疾病的方法,瘋狂地迷信於永生之道。機緣巧合,在我們不斷傳教的路上,我們來到了塔孜,在塔孜城外的長楊山頂祈禱祭拜地,卻發現山頂上有一塊青藍色的神石,我們所有人都能從神石之中感受到龐大的力量,陳太司便認為這是帝神尊所賜,讓他以此神石拯救世人苦難。恰好陳太司通曉煉製之法,竟成功地將神石之力釋放,神石閃著淡金色的光芒,在這光芒之下,我們每一個人都獲得了肉體的極大提升,而我忽然變了副模樣。”


  “於是陳芝好便更為迷信神石之力?”陽遠山又問到。


  “不錯。”雪兔點了點頭,“在那之後……陳太司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利用自己所懂得的醫術與煉製之法研究治療奇怪疾病以及能讓人複生的方法,隻是……陳太司用來做實驗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什麽!?”沐山清驚得一臉慘白,“活人實驗,這可是極為殘忍的事情!若是實驗成功便罷,那若是實驗不成功呢!?”


  “那便白白浪費了一條無辜的人命,對吧。”陽遠山到。


  “嗯……”


  “你們找的是身患疾病的人來做實驗嗎?”陽遠山又問。


  “都是些身患不治之症的人,但是若要實驗複生之法的話……陳太司找來的都是身體健康的人……”


  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死寂,臉上掛著極為痛苦的表情,他們不斷在腦海中想象著那些無辜的人在陳芝好的實驗之中痛苦哀嚎,就連見過荒雲國那如地獄般場景的祁無淩等人也都無法承受這樣的事情。


  “諸位……”雪兔忽然變了一種語氣,“請你們不要奪走神石,或者……請你們救救陳太司……永生之道並不是建立在犧牲其它生命之上的。”


  “怎麽救,他已經瘋了。”這個話的竟然是沈恩慈,雪兔聽到沈恩慈的話後便不再話。“人死不能複生,這是自然規律,鄙人相信不管是人還是魔界群魔,甚至界眾神都是如此。生命隻有一次,這才是生命最為珍貴而獨特的地方,鄙人能夠體會陳太司的痛苦,因為鄙人同樣承受過失去至親之痛!離去的人是不會再回來的,不管作何努力都是一樣……鄙人相信這世間一定不存在永生之法,因為這是毀壞地平衡的事情,所以它一定不被容許存在。”

  “就算是有,我覺得我也不想要。”莊一寒笑著坐正了身子,“如沈教主所,正是因為生命僅有一次才顯得格外美麗和珍貴,這世間便是這樣,那些美好的事情、遺憾的事情匯聚起來才會有不同的顏色,才會豐富我們的一生。如果將生命這獨特與美麗的特性剝奪而去,那麽它一定會變成乏味而惡心的東西。”


  “難道你們就不想自己失去的那些人回來嗎?!”雪兔看著眾人問到。


  “當然想,想的不行……”陽遠山咬著牙齒對雪兔,“我想讓你那張臉的主人回來,回到我們身邊,我還想讓我的摯友們全都回來,我想讓那些為保護人類而犧牲的所有人回來!但是曾經有一位前輩告訴過我,生命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意義在與傳承,他們已經盡力做完了他們應該做的事情,所以這些就傳承到了我們這個時代。我們不應該死死抓住那些離去的東西不放,而是應該不負他們所望努力前行,將他們傳承下來的東西扛在肩上,然後傳承下去。如果我一直沉浸在過去之中我怎麽前行?如果一直依賴著死去的人,還要怎麽活下去!?”陽遠山對雪兔的話好似也在向他自己。“離去的人已經離去,剩下的人應該連同他們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柳如夢姑娘如果複生,她看到陳芝好為了他所做的這一切,你覺得她會開心嗎?”


  “我不知道……”雪兔低著頭。


  “連有過悲慘經曆的你都無法忍受,柳如夢姑娘又何嚐不是?”沈恩慈將手扶在雪兔的肩膀上,“鄙人覺得,這一定不是你們柳教主最初的目的。聽雪兔護法所,柳教主身患絕症之時,依舊不遺餘力的傳教,一直奮鬥至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有停下,這條路他雖然走到了一半,但是對於他來這條艱難的路一定無比值得。陳太司被悲痛擊倒,喪失了柳教主的初心。”


  “這點沈教主又從何得知?”雪兔問到。


  “其實……鄙人早前曾與柳如教主有過一麵之緣。”沈恩慈笑著,“鄙人本是西南某城的商賈,富甲一方,生活十分美滿。十幾年前,柳教主曾來到鄙人所在城市宣教,柳如教主當時所宣揚的是生命的至高無上,他宣揚生命的美麗,讓每一個人熱愛自己的生命,熱愛自己的生活,不管受到什麽挫折都要積極向上,因為帝神尊會保佑眾人,會保佑那些熱愛眾生,珍惜生命的人。鄙人認為,這才是空聞教最應該傳承的教義,而那個時候,鄙人卻對信仰這種東西嗤之以鼻。”


  “直到有一,發生了劇烈的地震……那是市集之日,城中百姓都沉浸在市集之中,忽然山崩地裂,猶如末世,鄙人當時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愛女所在的房間,途中被倒塌的柱子砸暈了過去……鄙人醒來之後一切都來不及了,拙荊死在了去救愛女的路上,而鄙人的愛女也命喪在重重碎石之中。”

  “人類在災的麵前顯得如此渺,我們無法阻擋這一切……災難之後活下來的人將承受極為巨大的痛苦,鄙人如同行屍一般走在城中,耳邊傳來的都是哭聲,鄙人看著倒塌破爛的城市萬念俱灰,本想就此自行了斷……”


  “一個女孩出現在了鄙人的麵前,她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拚命挖掘著碎石瓦礫,要將自己的父母挖出來,她的堅強讓鄙人為之動容,鄙人便打算在臨行前做最後一件好事以修來世福分。”


  女孩蹲在塌陷的地麵上,拚命地挖掘磊得高高的瓦礫碎石,眼淚不住地流,卻沒有發出任何哭聲。沈恩慈默默地走到她的身旁去幫助她一起挖掘。


  “姑娘,你的爹娘不定已經不在人世了,你還那麽辛苦地挖掘著什麽?”沈恩慈臉上的表情已經淡然,他失去了至親之人,巨大的悲傷已經將他的情感吞噬。女孩用髒兮兮的手背抹了一把眼淚,的手心已經被鮮血浸染成了紅色,她頭都沒有抬起來,再次將雙手使勁地插入碎石和瓦礫之中。


  “我不知道爹娘是否還活著,但是我也一定要找到他們……”


  “你不難過嗎?不悲痛嗎?”沈恩慈又問。


  “我好難過,我也好悲痛,但是我不想放棄找到他們……帝神尊會保佑我的,帝神尊會保佑熱愛生命的人!”女孩邊哭便喊著,更加用力地掏出地麵的碎石。


  沈恩慈看向四周,經曆了劫難的百姓們多數都在不停地挖掘尋找自己的親人,他們痛哭著,祈禱著,祈求神明保佑。沈恩慈終於明白,這些人與這位女孩一樣,他們用盡全力不顧痛楚拚命去挖掘的東西叫做——希望。而正是那個他嗤之以鼻的傳教者將這份信仰深深地植入了人們的心中,讓人們能夠對抗痛苦,對抗這世間災難而不去放棄希望……哪怕這希望微乎及微,但這些信仰還是給人們提供了奔向希望的動力。


  “如果因為悲痛和挫折站在原地,那麽你永遠都無法觸及希望;但是如果你鼓起勇氣,堅強地向希望奔跑,就算最後筋疲力盡,也一定會看到希望帶來的光芒,這便是信仰給人們帶來的力量。”沈恩慈完喝了一口酥油茶,“奇跡的是,鄙人與那名女孩救出了她的父親;遺憾的是她的母親傷勢過重早已辭世。但是那對父女緊緊擁抱在一起的畫麵令鄙人永生難忘,當然有的人挖掘到最後可能麵對的依舊是已經離去的親人,但是他們堅信自己為了生命而用盡全力一定能夠得到帝的眷顧,得到帝的保佑,而那些成功救出自己親人的人也給了他們極大的鼓舞。人們開始尊崇信仰,開始相信神佑世人。那些逝去一切的人們,在這份真摯而崇高的信仰之下,鼓起了重新生活的勇氣。而這,皆是柳教主的功勞。”


  “世間多磨難,意外總來得讓人猝不及防,人心善變,欲望將人性扭曲,將善良之心漸漸蠶食……隻有信仰能夠讓世人不在這汙濁之中隨波逐流,它讓人堅強,讓人相信希望。於是從那時起,鄙人將所有能夠找回的財富創立了瓏真教,為的就是將這份信仰的力量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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