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 元兇

  天魔解體大法所運行的一刻鐘內,杜停杯的戰力便儼然為三聖之下第一人,即便是岳顧寒在此,也要略避其鋒芒。


  星葬之下,杜停杯周圍有若無形的沼澤,任何在其周圍的人物都要被他的所左右。


  天地為局,萬物為棋,招搖天星,以葬陰陽。


  「星葬」展開,杜停杯一雙短矛前遮后擋,左衝右突,杜停杯在一眾雷霆崖刀手的包圍之中恰似閑庭信步,手下竟無一合之敵。


  杜停杯周身黑氣消漲,步步向前,直逼焦洪身前,而焦洪早已喪膽,哪有膽量直面魔神一般的杜停杯?

  「大哥,我的親大哥,真不是我……」


  焦洪口中猶自喃喃求饒,杜停杯手中短矛凌空一點,無形勁道已經自其身周碾壓而過。搖尾乞憐之聲戛然而止,無數殷紅血點自焦洪皮膚之下不斷湧出。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焦洪屍身為杜停杯凌空推走,他長吟一聲雙矛一抖,再殺四名雷霆崖刀手。


  白芷蘇眼眶之中淚水不斷落下,她知道這首是杜停杯最愛之詩。


  杜停杯現在口中吟唱,顯然是有感而發,自身體內真元此刻近乎無窮無盡,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毫過去,油盡燈枯的感覺也一點點逼近。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杜停杯將右手短矛擲出,將一名雷霆崖刀手釘死,整個人兔起鶻落之間沖入雷霆崖高手之中。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連雲寨大當家有若瘋魔,絕招迭出,享譽江湖的雷霆崖刀手紛紛倒下,這兩百多名准一流高手組成的高手團體橫行江湖,為朝野上下所側目,然而今日便在杜停杯亡命搏殺之下化為烏有。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雷霆崖幾乎誅戮殆盡,杜停杯手持短矛,雙目死死鎖定不遠處的「司命狸」茅冰城。


  茅冰城無驚無懼,靜靜與其對視。


  「雷霆崖,可惜了。」


  茅冰城緩緩說道:「大當家可知道自己為何會落到眼下這樣一個地步?」


  杜停杯沒有說話,他的眼中只有深深地失望。


  茅冰城是杜停杯最信任的人,但是今日他最信任的人背叛的了他,並要至杜停杯於死地。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杜停杯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也是一直這麼做的。


  到了今天,這句話就變成,兄弟喪亂,金石亦開。


  於杜停杯而言,寒毒雖然徹骨,但比不過兄弟的背叛更令人心寒。


  杜停杯握緊手中短矛,精氣神將茅冰城牢牢鎖定,此時此刻此地,除非三聖親臨,否則茅冰城必死無疑。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杜停杯動了,一步行空便是天涯任我縱橫,轉瞬之間便已經突破至茅冰城身前,手中短矛有如泰岳一般降下,「星葬」極境之下,即便是茅冰城也不能逾越雷池一步。


  矛鋒慘烈,直奔茅冰城額頭眉心一點,然而距離眉心三寸卻終究不能點下。


  一點之內,變數已生。


  便在杜停杯就要了解茅冰城的那一瞬間。


  天魔解體大法的無盡能量在一瞬之間忽然斷絕,杜停杯體內寒毒復甦,鑽心劇痛襲來,幾乎無法握緊手中短矛。


  空氣中忽然想起了呢喃含糊的咒文,似乎有五百禿頭正圍著眼前的演武場念動經文。


  茅冰城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他一步十算,心狡如狸,怎麼會算不到杜停杯的拚命手段?


  借杜停杯之手殺盡雷霆崖與太公沖的黨羽,再藉由後手拿下杜停杯,這樣的算計於茅冰城而言,實在是太過簡單了。


  「阿彌陀佛!」


  一聲禪唱,猶如黃鐘大呂,震懾杜停杯心頭,他周身黑氣如遭電擊,搖擺不定,杜停杯咬緊牙關,低聲喝道。


  「少林。」


  四道身影自遠處緩緩邁步而來。


  「阿彌陀佛!」


  一聲禪唱,高遠縹緲,化去煞氣敵意,更不斷壓制杜停杯體內天魔解體之力。


  一聲聲佛號對天魔解體大法竟然成了最大的壓制,這毫無來由的力量竟然被毫無來由的咒語所反制,杜停杯體內寒毒再沖,他盤膝而坐,雙手緩緩調息,借著最後一點殘餘之力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阿彌陀佛。」


  般若堂首座法慧、羅漢堂首座法澄、達摩堂首座法寂、菩提堂首座法忍。


  少林寺四大首座齊齊現身,他們身後站著一個身穿錦斕袈裟,頭戴毗盧僧帽,手持九環錫杖的胖大和尚,正是幾乎從來不參與江湖之事的少林主持法信禪師。


  「阿彌陀佛。」


  少林主持法信和尚寶相莊嚴,站在四位師弟之後,將手中錫杖重重擊在地面之上。


  「杜施主與我佛門有緣。」法信和尚慢慢說道。


  「咱與你老母也十分有緣。」


  杜停杯終於明白,茅冰城之所以敢在今日動手,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身中寒毒,更是因為這些少林的禿驢終於趕到,給他做了依仗。


  「杜施主當年率領武林群雄輔佐當金聖主對抗吐蕃,那是何等的風姿,貧僧於情於理都不能坐視停杯施主以魔功傷了自家的根基。」


  「大和尚,你們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的?」


  「阿彌陀佛,杜施主,實不相瞞,茅先生乃是貧僧的俗家師弟。當年也是一起在碑林苦修過易筋經的。」


  杜停杯聞言狂笑。


  「想不到我英雄一世,最後落入你們這些禿驢的算計之中。阿誠,我這連雲寨酒也喝得,肉也吃得,女人也玩得,是不是比那狗屁少林快活一萬倍?」


  法信和尚雙手合十:「杜公如此說話便是有些過了,在我少林一樣可以是酒也喝得,肉也吃得,女人也玩得。」


  一言既出,他身前四大神僧臉上一片羞赧。


  「好好好,」杜停杯哈哈大笑:「當今天下,唯有你還算是個妙人。」


  「貧僧並不是什麼妙人,不過是有些慈悲罷了,看不得杜公一世人傑身死。」法信和尚嘴角微笑「杜公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如此魔功最多撐得一刻鐘,一刻鐘之後便要慘死。」法信和尚緩緩說道:「有我少林五百弟子齊誦《大般涅槃經》以為壓制,這才能逍遙活在天地間。」


  杜停杯看著法信,到了眼前這個格局,絕不僅僅是手下弟兄要投靠朝廷這麼簡單,背後絕對是少林隱隱操作。


  法信和尚帶領少林寺此時出手,到底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你少林天天安排五百人在我耳邊大合唱嗎?」


  「杜公這般人物若是能夠免於橫死,莫要說五百人,便是五千人,五萬人,少林也都捨得。」


  「你到底存的什麼主意?」


  「請杜公赴少林碑林之中休憩罷了。」法信一振禪杖。「諸位師弟,速速護送杜大當家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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